《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97、097

　　八月是海边城市的旅游盛期，对于本省的内陆城市可不是一个出行的好选择。高温、炎热、浮躁，除了呆在家里吹着空调吃西瓜，没有一丝出门的想法。而毕雅诺就是顶着当头赤轮、汗涔涔的来到这座熟悉的城市。
　　这可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但早就由光明正大的来往变成了偷偷摸摸的走动。她就像是夹心饼干，左右为难，一边是妈妈口中负心的父亲，一边是爸爸眼中蛮横的母亲，背后还有冷眼的继母和热情的妹妹。毕雅诺早已成人，对于成年人中的感情业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她不想去探究其中的恩恩怨怨，也不想去评判孰是孰非，只想趁着爷爷奶奶尚在，能够去探望一下他们。
　　但是她不可以轻易的就能来到这里，因为妈妈不允许。妈妈总是絮叨爷爷奶奶不向着自己，当时毕雅诺还小，他们竟忍心让自己的小孙女没有爸爸，任凭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胡闹，“哼，我们不去占他们的光，他们也别想让我们去给他们捧场！”
　　同样她也不能随便踏入那个家，因为继母不愿意。继母总觉得两人既然已经分开就不要再以孩子为借口作为牵绊，她觉得雅诺妈妈只不过是嘴上逞强，心里还是想仗着自己的女儿来拉拢关系，“哼，我的女儿都十四岁了，你还会有什么机会！”
　　前段时间，毕禾筎就发信息说爷爷住院了，毕雅诺很是担心，一直想去看望爷爷奶奶，终于熬到了七八月的双休。她在早上给妈妈撒了谎，说家里太热，要去图书馆温书。毕妈妈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女儿的脸看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好”字：“你几点去呀？”毕雅诺看了墙上的表：“图，图书馆八点半开，开门，我，我吃完饭就走，一，一点就回来。”
　　“这么早就走？这才七点多。”
　　“嗯，早走的话，路上还不热。”
　　“十二点回来吧，我给你做饭。”
　　“不，不用，天气这么热，我在外面买点吃吧。家里开火，太，太热了。”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落地电风扇。不是买不起，而是妈妈身体欠佳，吹不了冷风，只好委屈毕雅诺就着自然风纳凉了。
　　“热就不吃饭了？你在外面吃，我这当妈的不吃饭？”
　　毕雅诺赶紧低头喝稀饭，点着头说好，十二点就回来。
　　不知怎么了，毕妈妈似乎有很大的火气：“雅诺，你也这么大了，又想这个又想那个的，妈妈都依你，但是你别伤妈的心，有事咱母女俩好商量。这么多年了，都是咱两个扛，我在外顾着上班挣钱，你在家帮着妈妈洗衣做饭，妈妈知道你和同龄人相比，那苦可没少吃，罪也没少受。咱没回来之前呀，在那边也不靠着他们，就是咱回来这几年，也没求着你姥姥家的人。你不能骗妈妈，这个世界上，咱俩才是最亲的人。”
　　毕雅诺一边听一边点头，喃喃的回着：“我知道，我知道。妈，我十二点肯定回来。”
　　妈妈的语气倏地又缓和了：“天这么热，你别折腾了。在外面吃点儿吧，下午再回来。十二点往家赶，那不正好是最热的时候啊！我要去上班，就不回来给你做饭了，我也在单位吃点儿。”
　　毕妈妈早已退休，还在外面打零工。一是贴补家用，二是借机给女儿寻个好婆家。
　　毕雅诺收拾停当，背上背包，里面带了一瓶热水，又装上一瓶矿泉水，塞上了一本专业书，就要往外走。毕妈妈赶到门口问：“别省着，想吃什么就买点儿。好好学，找个好男人，别像妈似的遇人不淑。去吧。”
　　毕雅诺与妈妈告别，下了楼打了一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坐上了探望爷爷奶奶的列车。
　　两座城市的距离不过一个小时，毕雅诺在车上和妹妹联系好了，让妹妹接站，直接去医院。说来也奇怪，大人们的矛盾重重，同父异母的俩姐妹却是好得不得了，为此也没少挨过揍。妹妹也是和自己的妈撒了谎，说要和同学温习功课，背着一个大书包在火车站等着自己的姐姐。
　　姐妹俩一个拥抱，寒暄了好一阵。姐姐问妹妹功课怎么样，考试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和自己的闺蜜有没有悄悄话；妹妹问姐姐工作累不累，考研怎么样，有没有去相亲，和自己的朋友有没有出去玩儿。俩姐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
　　这就是妹妹，毕禾筎。今年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与年轻的爸爸简直一模一样。这一点，毕雅诺总有些不高兴，明明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长女，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遗传到爸爸的优点呢？毕雅诺的五官不立体，一张天生的悲情脸，有那么一点楚楚相，却不动人。再看毕禾筎，五官立体，一脸俏皮，赏心悦目。
　　妹妹要请姐姐吃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和我同学发现的，我带着钱，我请你。”
　　“不了，我吃过早饭了。”
　　毕禾筎嘟着嘴：“可是我没有啊。我大清早就出来了，没吃早饭的。”
　　毕雅诺笑了：“这样吧，你买个饼解决早餐，姐姐请你吃午餐。我们现在先去看爷爷，我的时间也是很紧张的。”
　　姐妹俩心照不宣，知道彼此都是偷跑出来的。
　　“那我留着肚子吃午餐好了。我们打车去吧，坐公交的话，万一遇到熟人就不太好了。”
　　到了医院门口，两姐妹忽地紧张起来。毕雅诺担心会不会遇到奶奶家的人，毕禾筎也有些忧虑：“应该不会的吧！今天星期天，姑姑和叔叔他们是昨天来的，今天不会的吧。爷爷在这里订餐吃饭，他们也不会来送餐的。现在是十点，应该不会有人来。奶奶会在这儿——没事的。”
　　毕业诺想着探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看过了说几句话就赶紧出来，再请妹妹吃了饭，中午就能赶回去了。这里也不是热门旅游城市，不存在抢票的情况，火车票能够随时买，就是坐客运也是可以的。
　　一见到爷爷奶奶，泪就止不住了。爷爷看到宝贝孙女儿，病也好了一大半，又是泪又是笑的，合不拢嘴。又要翻衣服兜掏东西，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这才想起不是在家里，随身都装着吃的玩儿的，只好哆嗦着嘴：“雅诺，爷爷病了，身边没带什么好东西。”
　　“爷爷，你好好休息。”
　　“嗯，没事儿。爷爷一看见你，身体就好了一大半。”
　　奶奶也是老泪纵横，伛偻着背站在原处，颠三倒四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老两口一个对视，奶奶赶紧掏衣兜拿钱，毕雅诺慌忙收手：“我不要，奶奶。我真的不要！”毕雅诺不会说漂亮话，只知道和奶奶推搡，硬塞回奶奶的衣兜，又将自己买的水果和点心摆到床头桌上，和爷爷奶奶聊天。
　　“还是老毛病，心脏的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爷爷的心脏不太好，但是还没有到做手术的地步，天冷天热，不舒服的感觉就比较频繁，随着年龄的增长，来医院的次数就多了，这三个月折腾了好几回，总是看着不行了，进了医院就好了，吓得人一身汗。
　　毕雅诺在临走时塞了一个红包给奶奶，钱不多，一千块钱。她有些不好意思：“奶奶，钱不多，给爷爷买营养品。”她知道爷爷奶奶都有退休金，但这是她的心意。“我的工资……”
　　“我知道我知道。”爷爷奶奶都知道，毕雅诺的工资并不高，而且每个月如数交给妈妈，由妈妈存到银行，她自己是拿不出来的。
　　奶奶很想让毕雅诺回家坐坐，但是毕雅诺执意不肯，一再摇头表示要走。奶奶叹气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说到这儿，几个人都要哭，连毕禾筎都要落泪，她是多么喜欢这个姐姐啊！
　　“我争取有机会一定来。”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客套的安慰。
　　姐妹俩出了医院，毕雅诺就要兑现她的承诺，要带妹妹吃好吃的。毕禾筎抚着肚子说自己饿得受不了了，毕雅诺注意到毕禾筎在医院的时候将肚子顶在病床边，那是因为饿得受不住，但她很有礼貌，绝不吵嚷着要吃爷爷奶奶的东西。
　　可是要吃什么呢？毕雅诺在脑子里快速思索自己熟悉的店面，既要物美价廉又要干净卫生。毕禾筎拿出手机搜索着页面：“随便吃点就好啦，重点是我们要好好好聊聊天。干脆去我刚才说的那个店好了。”话似乎是没有说完，毕禾筎便悄悄往旁边走开，毕雅诺猜想是继母打来的电话，便知趣的稍稍退后几步。毕禾筎的电话讲的很快，冲着姐姐吐了一下舌头：“没事儿，我同学，她约我要不要去逛街，我说不去，我告诉她我今天是佳人有约，谁都别想打扰我。”她咧嘴笑着，不是一个惹人厌的叛逆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