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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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尔乐顶着一张无精打采的脸回到了家，第一时间将失业的实情告诉了爸妈。卫妈妈说先吃饭，卫爸爸问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大家都失业了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卫妈妈给卫爸爸递了一个眼神，又对卫尔乐说：“乐乐，先吃饭。咱再找嘛，机会有的是。”卫尔乐嗯了一声：“机会有的是，可都不是给我的。”她在饭桌上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语气里不觉得带了哭腔，吸了吸鼻子，以“就是这样”结了尾。
　　卫爸爸叹口气：“洪茵芙真的这样做的？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卫妈妈将话接了去：“好？聊几句家常就是好了吗？别想了，吃饭。吃一堑长一智吧。”
　　姐妹们在端午节假期聚在一起，满面愁容无所适从的卫尔乐自然成了焦点，这时候即使再不想说也要说了。卫尔乐觉得将闷在心里的话倾吐一番，心里还是好受一点点。与爸妈的交流只会徒增自己的忧伤和歉疚。
　　蔡恩络一个白眼儿送过去：“不会吧，卫尔乐，这么简单而又白痴的小动作，你竟然会上当？就因为你们那个洪姐隔三差五的送你点儿小饼干小酸奶，你就被感动了？而且她的那点小手段，根本就不会被上当的。你为什么不回怼她呢？你应该把优盘里的底稿给拿出来呀！”
　　卫尔乐嗫嚅道：“优盘里的资料和底稿都没有了，我也搞不清楚是被她剪切了还是我自己弄丢了。”
　　傅路特奇怪的问道：“你的优盘不常用的吗？为什么你这么后知后觉？还有，你为什么不用邮箱发送给她呢？”
　　“那个优盘不是工作用的，是我私人的。那篇稿子只是我想帮忙，还她帮我拉赞助的人情，那些资料我觉得说不定以后自己能用到，所以就放在私人的优盘里。没有用邮箱，是因为没必要，大家都坐在一起，用优盘挺方便的，再说了，她直接说优盘好了，我也不好意思说别的啊。”
　　蔡恩络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呀，卫尔乐，就是这样，总是要什么所谓的面子。”
　　傅路特笑了笑：“很正常啊，特别是尔乐的性格，内敛敏感。太容易讨好别人了，而且呢，不喜欢占人家的便宜，要不然心内会压一块大石头。我妈妈说她每次送去的家乡小点，卫阿姨隔天就会还礼。”她看向卫尔乐：“其实有些时候不必这样的。先欠着，又怎样呢！”
　　“这种办公室不良竞争或者说是小人行径，真的是太正常不过了。”一直认真听着的樊婀玲终于发了言：“我都见怪不怪了。像我们公司的业务部，大家为了争一个单，好的呢还会商量各出一半力再分一半单，坏的呢先说好话再打破头，算提成的时候，卷钱跑的不在少数。做业务的嘛，平常的工资没有几个，就指着发提成的时候了。进单多的业务员，光提成就好几万。”
　　傅路特见樊婀玲说完，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道：“从一定概率来讲，小公司的恶意竞争会更多，因为不是旱涝保收，全得靠自己去争去抢，要不然吃亏的总是自己。部分大公司也一样，只不过是所谓的‘文明’竞争。认真想想，有竞争意识的不只是人类啊，动物也是这样的。”
　　“我想起一件事。”蔡恩络将话接过去：“是我大学同学，她前几年在私立学校当老师。有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们的级部组长欢天喜地的宣布自己怀孕了，当时也就是四个多月吧。然后我这个同学被领导约话，大体意思就是说新的学期她会担任级部组长，让她在假期里多多学习。这个消息她是没有说的，但是被那个怀孕的级部组长知道了。然后呢，你们猜怎么着？那个人竟然去流产了，为的就是保住她的级部组长。我同学很害怕，总觉得是她伤害了那条小生命。她当年就辞职了。哦，对了，听说那个人之后再没有怀孕。”
　　“咦，好像宫斗剧一样。”樊婀玲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正常啊。我刚到我们大学的时候，除了我们做讲师的还有几个行政部的。当时培训完之后，院长带着我们去参观学校，由他亲自向我们讲解。这个时候呢，行政部的一个女孩子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做记录，一直做到最后。参观结束后，行政部只留下了这个女孩子，其他人都被淘汰了。我们后来知道，这个女孩子在参观之前，对其他几个人说‘我今天背了一个大包，我帮你们装东西吧，要不然一会儿参观的时候这样用手拿着太累了’。”
　　“然后那些人就把东西给她了？”蔡恩络皱着眉头听着。
　　傅路特点头：“嗯，就像花衣魔笛手一样，那个女孩子一开口，那些人竟然照做了。”
　　“天呐，太扯了吧。”蔡恩络觉得不可思议：“你也在现场吗？转述的话一字不漏？”
　　“是被淘汰的女孩子发牢骚的时候，我听到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的心里明明不想那么做，可是行动上却背叛了自己，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别人的思维跑。那个女孩子将那句话记得那么牢，我想是因为她一开始并不想把自己的东西交出去，可是当其他人都那么做的时候，如果自己坚持己见，可能就会被孤立。而我将这话记得这么牢，只是因为她正好站在我的后面被我听到而已。”
　　“不管怎么说吧，乐乐姐姐这次的跟头实在是太重了。”
　　蔡恩络盯着卫尔乐布满愁容的脸：“你为什么不骂她？出出气也好嘛。”
　　“如果尔乐那样做的话，那就不是她了。要是她能做得出来，也就不会被那位洪姐欺负了。”
　　卫尔乐环顾那三个人，叹口气，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头，无精打采的回道：“没办法，谁让我遇到这样的事呢！如果是你们，你们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倒霉的。唉，找工作吧，总要活下去呀。”
　　“吃一堑长一智吧。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暗箭难防，明枪也不易躲呀。”傅路特将胳膊搭在卫尔乐的肩膀给予安慰：“别烦了，不要将自己禁锢在这种已经发生却又无法解决的事当中，太费心思了。还是想想接下来比较好。”
　　“对呀，乐乐姐姐，不要烦。”
　　卫尔乐的心里还是感到烦，本来将事情说出来，心里感到好受一些，可是在三个人将一些生活中的案例“分享”出来时，卫尔乐的心情更为沉重。其他三个人也只好陪着沉默了一阵。卫尔乐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着自己的年龄，傅路特不禁皱了眉，眼前的卫尔乐有了祥林嫂的既视感。
　　傅路特不去看卫尔乐，问大家想不想吃碱水粽：“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尝一尝我们家乡的碱水粽，五月白糖搵粽子吃，那是交关惬意。”蔡恩络说她更喜欢吃花生馅的，樊婀玲说还是豆沙馅的更好吃，卫尔乐说蜜枣的好一些。傅路特笑着将粽子端过来：“你们尝一尝啊，这里有白糖。”北方人蘸白糖吃粽子的比较少，三姐妹将粽子打开，沾着微微白糖。
　　傅路特忽然问蔡恩络为什么毕雅诺不来一起玩。蔡恩络吃着粽子，想了想，回了个不知道：“我和她不是很熟的，只不过小时候一起玩儿而已，我俩差了四岁呢，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人多了热闹呀，交交朋友嘛。”“那下次我问问她喽。她在群里都不发言的。”樊婀玲突然嚷道：“对了，她不是说要准备考研的嘛。”那三人互相看了看，露出“有吗”“好像是吧”的神情，索性不去管她。
　　三姐妹离开傅家的时候，樊婀玲注意到了客厅里墙上的水彩画，是小桥流水的风景，一个头戴草帽身穿白衣的女孩子背影。“诶，那幅画。”大家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皆为惊奇的赞叹。傅路特不以为然：“好看吗？”大家都说好看，目光定于那幅画上。蔡恩络不由得赞叹：“哇，惟妙惟肖。”“是吗？我怎么觉得都一样呢。”傅路特的语气寡淡无味。
　　“是谁画的？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
　　傅路特看着樊婀玲：“是我妈妈画的。”
　　樊婀玲又去看那幅画：“画上的是你吗？与你很像啊。你妈妈真厉害。”
　　“是吗？可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她每个月都会画一副的，坚持十五年了。”
　　蔡恩络侧头看着专注看画的傅路特。“你是因为习惯了吧。”
　　傅路特的眼睛盯着墙上的画：“或许吧。你们觉得画里的女孩子与我很像吗？”
　　“像呀！”三姐妹异口同声。
　　“你们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傅路特喃喃自语：“有吗？”
　　大家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那幅画。好像画里朝曦初升，熏风拂动，溪水潺潺，衣袂翩飞，仿佛下一秒，画中的女孩子一手挽帽，回眸莞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