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73、073

　　下午五点，报社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整理东西准备下班，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太轻松，因为今天上午大家接到了确切的消息，分社真的要发生大变革了。三人成虎，这下“老虎”真的来了。
　　领导在会上说，从下个月开始，分社的所有工作逐步向广播电台那边过渡，同时也要做好最后一期报纸的工作，向读者做一个有意义的告别之作。大家的心情很复杂，想到分社即将解散不免有些唏嘘，这可是本市老牌报社的一个分刊，飘摇了这许多年终究是走到了最后，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去留的忐忑，那么下个月过后，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已妥善安置，提前退休即可；另一位还有半年退休的老同志七月份还是回总社，安稳等待退休。剩下的年轻力壮们将重新分配。有同事大着胆子问是分流到其他的分社呢，还是进入广播电台工作。
　　领导卖关子：“都有这个可能。除了两位老同志，大家准备一下个人在报社工作时的表现，你们的获奖情况无论大小全部罗列，特别是你们在分社这几年做出的成绩，无一巨细全都写出来。写好了就发到我的邮箱里，最晚明天下班前。”
　　卫尔乐在电脑前一边写稿一边回想这几年在报社工作的成绩，想到一条就换文档补充一条。领导偶然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提醒道：“小卫，你最近的那次赞助也是可以写上的，会为你加分不少的。”卫尔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待到领导回了自己办公室，洪茵芙凑上来，明知故问道：“领导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卫尔乐心里清楚那次赞助是洪茵芙的功劳最大，自己只是个挂名的人罢了，而且也是沾了报社之前接洽过的光，捡了个大便宜，这可是不好意思写上去的。
　　洪茵芙偏偏再次提醒她：“小卫，你的那个赞助也是可以写上的。那可是一次有意义的赞助啊。你不用管过程怎么样，也不需要理会报社之前的计划，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以你的名义拿下的，这就行了。”
　　卫尔乐的大脑是清醒的，洪茵芙的“不用管”和“不理会”明显是提醒她要格外的注意，不能抢头功，不要忘了具体的事情是怎样的，还不是洪茵芙看她出面为难而帮她拿下的吗？洪茵芙的心里也明白，卫尔乐是不会将这一条写上去的，她脸皮那么薄绝不会大大方方的记录在册。那天向领导陈述赞助事宜的时候，整个人紧张的不得了，简直说不成完整的句子，幸好洪茵芙在一旁圆场。
　　卫尔乐想了想，还是不写的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而且领导开会的时候明明说了所有的赞助都不算，虽然他刚刚单独告诉自己可以写上那一个赞助，但还是以开会的内容为准吧！毕竟大伙儿都听到的还是比较妥当。
　　洪茵芙趁着卫尔乐去接水的工夫，快速切换了文档，偷看卫尔乐罗列的工作成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上面罗列了十几条具有价值的文章和获奖信息。“她工作才几年？这么多的好文章。”洪茵芙也注意到卫尔乐的劣势，那就是这些都是在进分社以前，细看近几年可没多少。
　　洪茵芙切换了文档，坐正了身子，窃喜道：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我在六月底之前发表一篇好文章，那么我的记录就是出彩的。让那些平时看我笑话的人都好好看看，我并不是一个丧失工作激情的人，我的成绩也是斐然的。
　　办公室一整天的气氛都是压抑的，大家对于两位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同志报以羡慕的眼光和嫉妒的心态，他们不必为接下来的生计所担忧。有同事明目张胆的给熟悉的人打电话，问有没有工作可以介绍，自忖还是走为上计，不要让人家赶走自己才好，至少得给自己保留一点颜面。没有门路的只好坐观其变、听天由命了。
　　五点，大家很有默契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洪茵芙刚刚打开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便接到了律师打来的电话，她慌忙看了看四周，拿起电话冲进了走廊的洗手间，将自己关在一个坑位里。
　　律师说又要开庭了，可能这次就见分晓了。洪茵芙如释重负：“终于要结束了，前后都四年了。官司刚开始的时候，小号还是个刚上幼儿园不久的小孩子，现在都快上二年级了。可算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结了好，赶紧结了吧。”
　　“不知不觉就四年了，这下可终于心安了。”
　　“心安算不上，接下来我们孤儿寡母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嗯？小号不一定会跟着我？”
　　“小号的爸爸还是不放弃小号的抚养权，还有其他的债务明细——这都是他之前没有拿出过的，还不能保证开庭当日的变数，如果他还有其他明细，对于你都是不利的。”
　　“不能吧？房子我也不分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债务？我这里还有一些债务呢，都是拜他所赐给我办的信用卡，我每月都要还信用卡的，这些算共同债务吗？还有小号这几年的各项费用，他也得承担吧？”
　　“关于小号的事，他说了是你私自带走藏起来的……”
　　洪茵芙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我藏起来的？这是什么话！他忙于工作没有照顾好小号，我这个当妈妈的难道袖手旁观吗？再说了，那时候小号还不到三岁，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这到哪里都是我占理的。唉，我这个AA制婚姻啊，AA来AA去，到最后把婚姻给AA没了。什么都是分得清的，什么又都是分不清的，连自己的体己钱都搭进去了。”
　　说到最后，律师的意思是最后一场开庭了，如果洪茵芙能到场就最好了，洪茵芙叹道：“唉，我也想去看看，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可是我现在不能随便请假，我这边的工作有变动了，我得给自己保住饭碗。如果官司真办利索了，我得挣钱给我们娘俩置屋办货啊，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的吧。”
　　有脚步声走进来，进了旁边的坑位。洪茵芙慌忙闭了嘴，等着旁边的抽水声响起来，洪茵芙小幅度的弯腰去看，那是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是卫尔乐。洪茵芙等卫尔乐洗了手出了洗手间，才对着电话道：“要不先这样吧，我这边说话不太方便，等我给你回过去。”
　　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洪茵芙很自然的对卫尔乐打招呼：“小卫，还没走啊？”
　　“嗯，这就走。想了想还是尽快把工作表现整理好发给领导吧，也不差这一天了。”卫尔乐看到洪茵芙打开电脑又坐下来，惊讶的问：“洪姐不走啊？大家都走了呢。”
　　“你说得对，今日事今日毕，我也把表格发过去，这样才能安心写好那篇稿子嘛。对了，我看过那篇稿子的资料了，你真是细心，我得好好谢谢你。”
　　“不要这么说嘛，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了围，要不是有你的帮忙，那个赞助真的不好交差。”
　　“谢什么啊！同事之间互相帮帮忙嘛，何况咱俩算是朋友呢。你有了那个赞助，不管去哪里都是有用的。不过啊，我得提醒你，一定要把拉赞助时候的过程给捋清楚，要不然会露馅儿的。”
　　卫尔乐点头：“嗯，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写到工作表现里。”
　　洪茵芙心中又惊又喜，故作惊讶道：“你没写啊？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我想了想，还是不写的好，毕竟不是我亲自去做的，这心里头不安稳，要是露了馅儿多难看啊。现在我自己选择遗忘这件事，就当是自欺欺人的息事宁人吧！”
　　洪茵芙捂着嘴笑起来：“这是什么话？绕口令吗？”
　　卫尔乐也笑了：“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了。”
　　“对了，我得向你请教，你给我的材料中有些问题不太明白。还有，开头总是写不好，读起来太寡淡无味了，没有吸引力，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题材和资料。”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卫尔乐，期待着卫尔乐的主动答话。
　　卫尔乐主动请缨：“那我想个开头吧！”
　　洪茵芙高兴地站起来，一只手抚在卫尔乐的胳膊上：“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你赶紧下班吧。我把这个工作表现发给领导就可以了，你赶紧走吧。”
　　办公室里只剩下洪茵芙，她看了手机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私人的事。其实，在任何时候的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工作之便做私事，只不过那是心惊胆战的，而现在却是身心放松的。她拿起桌上的座机给律师回了电话，再次确认开庭的时间，确定自己是不能出庭了。她抱歉的说道：“唉，我也想有始有终，可是这个时候真的是不好请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