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72、072

　　但是蔡妈妈关注的点显然与蔡恩络的不一样。
　　“钟溱有孩子了？男孩女孩啊？多大了？我记得她是两年前结的婚吧？算起来孩子都得一岁了吧？你看，你俩差不多大，人家孩子都一岁了，你还单着呢，没几天就要三十岁了，还孤家寡人呢。你在这里笑话人家胖，人家还笑话你嫁不出去呢！别觉得自己多聪明似的，先想想你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吧。”
　　“妈，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真是烦死了。”
　　蔡恩络决意不与妈妈聊了，回自己房间批卷子。但是脑海里回想的却是两年前她与钟溱吵架的场景。
　　钟溱比蔡恩络大几个月，从年份上来算，年前年后。两个人以前是邻居，一个小学又一个中学，从小牵着手上下学。这友谊一直持续到长大。那一年，钟溱哭哭啼啼的抱怨爸妈要她结婚，对方是一个外地的小伙子，除了研究生学历别无所有，她不愿意，自己的爸妈就非得让她嫁，连房子和车子都准备好了。蔡恩络劝她：“好好跟叔叔阿姨说说，要是不愿意就不要勉强。”钟溱哭诉道：“我爸妈说了，我已经二十九了，再等还能等个什么样的，这个就挺好。我是对他没什么感情的，完全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时间一长，钟溱也就不犟了：“唉，嫁谁都一样，爸妈看着好就行。”
　　那时候，蔡恩络还陪着钟溱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婚是一定要结的了！
　　因着十几年的友谊，蔡恩络笑说自己要打扮美美的，这一生只为钟溱当一回伴娘，以此来证明两人的情谊。但是钟溱面露难色，当面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却议论蔡恩络：“虽说是朋友，但蔡恩络的样子也不适合当伴娘啊。她那么胖，哪有合适的伴娘服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我男朋友也不同意的，说她会破坏婚礼的美感。我爸妈也不同意的，他们说蔡恩络只适合坐在台下，根本就不能当伴娘。”
　　这些话是钟溱在试装的时候说与工作人员的，那个婚庆公司还是蔡恩络托自己的高中同学给了两番优惠的，同学在婚庆公司当摄影。
　　钟溱讲这番话的时候，他在旁边调试设备，将那些话听了个满耳，又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蔡恩络。蔡恩络又羞又恼，满脸通红，便疏远了钟溱。但钟溱不知道，还埋怨蔡恩络为什么对自己的朋友不上心。
　　蔡恩络话里有话：“我这种朋友还上得了你的台面吗？”钟溱笑道：“哎呀，我们都是十几年的好朋友，怎么了嘛？你不为我高兴吗？”蔡恩络心道：哼，这刚哭哭啼啼不愿意嫁给人家才多久，就变了高高兴兴当新娘的心了。
　　钟溱嬉皮笑脸：“哎，你会给我包一个多大的红包？”她仰脸笑起来，刻意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蔡恩络觉得她变了，越来越像她的那个男朋友，就是她一直不情不愿要嫁的那个男人。以前总是声泪俱下的抱怨父母逼她出嫁，嫁给一个从外地来的农村人，除了学历能拿的出手，再无其他。没长相没存款没礼数。去她家永远都是空着手，好容易带了礼物去了一次，还是单位发的不知名的酵素，下公交车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酵素摔了一地，又是空着两只手进了钟家的门。
　　那时候钟溱的抱怨烟消云散了，与她的男朋友是越来越相似了，喋喋不休的说着结婚收彩礼的事。蔡恩络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结婚就是为了收彩礼啊？”
　　“你这话说的，我不收彩礼要你们来干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很讨厌那种行为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明白了，该收就得收，先收着，以后还不还是另一说了。”
　　“这话是谁说的？你收别人的礼，然后又不还，别人会怎么看你？”
　　“我管别人怎么看了！蔡恩络，你吃枪药了吗？”
　　“我觉得你这样就不对，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一样了。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可是当家过日子了。我男朋友说的对，我们成家的就不能和你这种单身一起玩儿了。”
　　蔡恩络盯着钟溱，盯得钟溱心里发毛：“看什么呀？”一个回身，嘟囔了一句“看你那样子吧，那么胖。”这话被风吹到了蔡恩络的耳朵里，气道：“你说什么呢！我胖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看在我们十几年的友情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在我朋友的婚庆公司，对着他的同事说我这不好那不好，我今天就要找你说道说道。”
　　钟溱也不甘示弱：“对，我的确说你了。那么漂亮的伴娘服，你穿得下吗？你就是不配当我的伴娘，你那副丑样子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就结这么一次婚，当然要留下好看的样子了。我不说，是给你留面子，现在你自己非要说出来，那我就不给你留面子了！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宁可找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找你当伴娘的！朋友怎么了，不合适那也不能勉强的。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有我的小日子，像你这种单身的，和我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两个人站在人家的店铺门口吵架，惹得店铺主人很慌张，担心往来的顾客产生误会，还以为是自己与两个女孩子有什么瓜葛，赶忙出面相劝，让两个人离开。蔡恩络气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哆嗦起来，想想十几年的友谊就这么瞬间瓦解了，她看着得意洋洋的钟溱，只留下一个狠狠的眼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钟溱冲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啐了一口“死胖子”。也提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蔡恩络不争气的流了泪，既是因为失去的友谊，也是因为钟溱嘲讽她胖。两个人本来是打算出来置办婚礼的零碎东西，还打算秘密准备一份结婚礼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之后的婚礼也没有参加。两个人就算是断了联系，一眨眼，钟溱的孩子都可以抱出来见人了。
　　蔡恩络托着脑袋回想了那时候的事，有些气愤，更多的感到可笑。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呢？她承认，就是因为钟溱埋汰她胖不找她当伴娘造成的。她也奇怪，以前钟溱不是那样的，怎么一结婚就变了脸，好像不结婚的蔡恩络就要矮人一等了，甚至不是人了呢？
　　如果在自助餐厅的时候，钟溱主动跟她打招呼呢？蔡恩络会回应吗？会的！那钟溱也是这样想的吗？她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呢？
　　钟溱看着坐在地上自己玩耍的宝宝，自己早就走了神。在自助餐厅里，她是看到了蔡恩络，心里一惊，又赶忙将孩子换了另一边抱着以示遮掩。算起来，得有两年的时间没有任何联系了，社交软件删的差不多了，是老公让删的，说是没有用了，连结婚都不露面也不送红包的人不可称之为朋友，而钟溱就像被下了蛊，竟然默认了老公的说法，结婚当晚就将蔡恩络从好友列表中给删掉了，接下来，其他朋友也慢慢的删掉了，自己像是进入到了真空的状态，只剩下这个小家了。
　　公公婆婆在婚后一个星期内就从老家来了，一直住到孩子一岁多。今天是带着他们来吃自助餐的。老公三口家走在前面净挑他们喜欢的东西，钟溱抱着孩子走在后边，像个丫鬟一样。她是看见了蔡恩络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那是蔡恩络吗？看体型是像的。但又有些不一样，比以往更加精神了。那么她现在是结婚了吗？
　　眼看着蔡恩络走过来，钟溱慌忙一个侧身，抱着孩子站在骨汤区。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与我打招呼，千万不要与我打招呼。她有些怕，很怕蔡恩络趾高气扬的冲着她笑，她怕那种带有嘲讽的微笑。因为她过得并不好！为了结婚而结婚，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自我，连大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自己的爸妈臣服在老公的面前，纵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开口说一句，只要你有怨言，老公立马甩出一句：“是你们亲自嫁女儿的。”钟溱的父母立马就噤了声，灰溜溜的败下阵来。是啊，当初是他们要女儿嫁给这个女婿的，笑脸相迎讨好人家，甚至连家里的资产情况一并告诉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就是女儿二十九岁了，不敢再拖了，并且这话是当着男孩儿的面说出来的，现在这话成了他们的死穴，成了人家口中的把柄。
　　钟溱看着坐在地上玩耍的宝宝，冷冷清清；又偷眼看了公婆与老公，热热闹闹。一个家中竟然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形，再一想到自己的爸妈将房子拱手相让，心里头是无比的压抑，真想找个人聊一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