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58、058

　　临近下车的时候，有学生惊呼下雨了，蔡恩络侧脸去看窗玻璃，那上面果真有雨滴。学生们笑道：“不怕，只要我们跑得快，大雨就追不上我们。”车门一开，车上的人四下逃散，蔡恩络也跟着学生鱼贯而下。
　　“蔡老师。”蔡恩络一回头，一张笑脸向着自己打招呼：“我说对了吧，果然是蔡老师。”
　　蔡恩络有些明知故问：“嗨，我们是坐在同一辆车的吗？”
　　马蕾惊奇道：“蔡老师，你在开玩笑吧？我都看到你了，你坐在最后一排啃面包呢。你的位置那么开阔，会看不到我们吗？”
　　巴松道：“老师在吃早餐，肯定是全神贯注的啊。”
　　马蕾俏皮的看向巴松：“是吗？我们一起走吧，有老师在，即使迟到了也不要紧的。”
　　蔡恩络道：“不会迟到的，时间还早呢。”
　　巴松却给蔡恩络泼了冷水：“不早了，老师。我们学生到场的时间是七点二十，老师的到场时间是七点十分，现在已经七点八分了。”
　　蔡恩络大惊失色：“啊？”抬手一看腕上的表，指针果然指向七点八分。虽然路上未堵车，但是因为在站点上车下车的人员拖沓，时间也被拖沓延后。蔡恩络连忙与两个人挥手再见，向着体育场的方向跑去。
　　马蕾笑弯了腰：“蔡老师很有意思啊，她能跑过去吗？”
　　蔡恩络在人行道上小跑着前行，真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鸭子。
　　但是巴松没笑，只是定定的看着开怀大笑的马蕾，眼神里有宠溺，还有哀伤。
　　一上午晴空万里，小小虚惊算是告一段落。吃过午饭，第一场就是垒球的预赛。蔡恩络头戴运动帽，拖着一条长凳坐在垒球网外。马蕾悄悄站到身后，佯装吓唬蔡老师，没想到反被蔡老师给吓了一跳。蔡恩络因为看到一大片黑影，便抢先吼了一声，马蕾拍着胸口，娇气的喊着“蔡老师，蔡老师”。
　　准备工作还有十几分钟，蔡恩络便和马蕾聊天，问她怎么就想到要报这个项目，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就是来垫底的嘛。
　　马蕾哈哈大笑：“蔡老师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尝一尝失败者的滋味。我这样说并不是我狂妄，而是我想尝试一下我曾未尝试过的东西。我以前参加的项目不是长跑就是跳远，每每都能获个小奖，不是第三名就是入围奖。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试一试这种投掷项目。那么一个球究竟是怎么抛出去的。”
　　“体育课的时候不是尝试过吗？”
　　“那不一样的！这就好比是练习与考试，二者不可相提并论，首先是心态的变化，一个试手一个比赛。其次是结果的变化，一个是还有机会一个是一锤定音。我就是想在毕业前试一试，这叫不留遗憾。蔡老师，一会儿帮我照张相，我手托着垒球，你帮我照一张。”
　　预赛开始了。马蕾排在队伍的末尾，她极其认真的看着前面同学的投掷，其中有学校体育队的，人家的动作很是标准。马蕾的第一球仅仅是抛出去了，但是距离太近。她并不沮丧，而是乐颠颠的又排到了队尾。第二球开始了，有一个同学掷偏了，将球掷到了场外，差点砸到了蔡恩络，吓得蔡恩络花容失色，从椅子上大叫着跳了起来，不住的翻着白眼儿。大家小憩了片刻，继续比赛。马蕾学着体育队的同学也在原地转圈圈，竟将自己转晕了，球连网都没抛出去。她坐在地上大笑着，由着同学们将她扶出场——二十四个人，成绩最后一名。
　　马蕾托着垒球摆了好几个姿势，拍了好几张照片，心满意足的翻看着。蔡恩络问她还不回班级去吗？马蕾笑道：“蔡老师，你看好看吗？”蔡恩络凑过去看照片，说好看。马蕾却问她什么时候下班，是和同学们一起走吗？蔡恩络奇怪她的问题：“嗯，四点半的时候，大家一起走。”马蕾问还是坐来时的那路车吗？蔡恩络蹙额笑问：“怎么了？是那班车啊。”马蕾突然朗声笑起来：“没什么，就是看看蔡老师有没有被刚才的球吓坏了。经过我的鉴定，什么事儿都没有，精神抖擞，逻辑清晰。走了，拜拜，蔡老师。”
　　马蕾和同班同学手拉手说说笑笑的往看台走去，蔡恩络看着她们的背影，很是奇怪：“莫名其妙。”
　　学生们还是比老师们早走半个小时，老师们站在一处，简单开了一个总结会，散会的时候已是五点多。也好，大部队都走了，车子也就好坐了。蔡恩络还是选择乘坐公交车，终点站上的车有的是座位。
　　离得车站进了，她疑惑地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看错——马蕾。
　　“你怎么还没走啊？放学半个多小时了吧。”
　　马蕾咧嘴一笑：“没挤上车，人太多了。”
　　蔡恩络四下张望，马蕾道：“就我一人儿，巴松先回去了。”蔡恩络心中笑道：果然不避讳。
　　两个人上了车落了座，却都保持沉默。蔡恩络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机会，可是又想不到一个好的开场白，直奔主题过于突兀，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又太可惜。思来想去，车子已经出去了好几站。
　　老师主动找学生谈心时常有的事，通常会带着一种持否定意见的方式来进行，即使心理上认同学生的某些观点，但还是会从某一角度进行反驳，直至学生认同。学生主动找老师谈心是罕有的事，这就好比是下属主动找上司聊天儿，总得揣着点儿什么。
　　马蕾将脸一偏，看着发愣的蔡老师，似是看破了她的心事，先开了头：“蔡老师，你上学的时候主动找过老师聊天吗？”
　　蔡恩络也将脸一偏，看着一脸真诚的马蕾，摇头否认：“没有。”
　　马蕾却将脸回正，一本正经道：“蔡老师，那我能和你聊聊天吗？”未等蔡恩络回答，马蕾的话匣子已经自顾自的打开了：“蔡老师，我这次的语文成绩是不是很不理想啊？我在级部的名次下降了，试卷上的分数我自己分析过了，与自己之前的分数相比，失分挺严重的，作文的分数也不高。”
　　“语文的分数嘛，其实是比较难以掌控的，估分与实际的分数总是有一定的差距，因为阅读和作文占的分值较大，而它们又属于主观题，不可控的因素比较多，所以忽高忽低是难免的。”
　　马蕾摇头笑道：“蔡老师，这几乎是每个老师对于家长的套话吧？家长是不懂的，他们只看分数，当老师们用这样的话语去解答他们的疑问，其实他们还是不懂，但也只能装懂。我们虽然是小孩子，但是经历的考试多了，也能看出点儿门道。”她定定的看着蔡老师：“我这次就是成绩下降了，这是事实。”
　　蔡恩络听出了马蕾语气中的不同，透着轻微的啜泣声，果然，马蕾吸溜了一下鼻子，那明显就是眼泪充盈眼眶时，鼻子因不透气而发出的堵塞声。
　　“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的，不能对你的人生一锤定音，这只是一次月考，总结失分教训，扬长避短就行了。再说了，其他科目的成绩不是都提高了嘛。”
　　“可是语文一直是我的强项啊，强项出现失误，是不可原谅的。”
　　蔡恩络侧头看着马蕾的侧颜，这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子，现时是她少有的沉静。
　　“马蕾，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以你以往的成绩，只要保持一种良好的心态和认真的坚持，结果是没有问题的。”
　　马蕾看着蔡恩络：“蔡老师，我……”
　　蔡恩络猜想马蕾可能是想说说她与巴松的事，可是小孩子嘛，再怎么淘气也不好意思启齿，蔡恩络自己也很想问问他们的故事，但作为一个老师显得太八卦，只好作罢。马蕾的心里也在唱小戏，她很想与蔡老师倾诉一番，又怕老师不理解不信任自己，以致招来一番训斥，只能忍住。
　　两个人直视前方，看着车上的乘客靠站下车，车下的人停站上车。几站过后，蔡恩络大力喘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问马蕾：“明天还有项目吗？”
　　马蕾嗯了一声：“有一个接力。”
　　蔡恩络笑道：“那是你的强项喽。你说过你擅长跑步与跳远。”她瞥着眼睛对马蕾笑，马蕾立即以笑容回应。
　　“凡事不要过度担心。你的明天是要参加接力比赛，而不是去参加中考，所以心情要调整好，要想着怎样跑的更快，而不是如何去提高分数。一心不能二用，这是有道理的。说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你是学生就该做学生的事情，除了学习可以有娱乐，但是不能过火，不能让学习以外的事情占据自己太多的心情，如果处理不好，它会让自己大失方寸，得不偿失。特别是我们女孩子，要保持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不是随便依附某个人而得到的，是自己的努力，或者说是竭力，而这种骄傲是不允许被否定被摧毁被泯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