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21、021

　　“啊哟，我让你这个小囡囡可是操碎了心！我们家乡多好哦，山清水秀溪流小桥，环境好的不得了。你倒好，一定要像一叶扁舟漂来漂去的。考个大学非要考到内陆去，那个西安的气候好干燥的，连个春天都没有，才三月哦，才三月份温度就高上去了，皮肤总是干干的。好容易熬到四年过去，大学毕业去哪儿不好？又保研到北京去啦，那里土土的哟。去上海多好呀，离我们家乡还近的，你就偏偏放着上海不去。好的嘛，想着在北京发展也是好的，首都嘛，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各种各样的中心，机会多、机遇多，你又发了疯，为了什么美食文化，跑到广州去读博啦！不就是一道肠粉吗？我们家乡糯米美食有多少呀，你没吃过吗？一圈漂下来，这都过去几年了呀！”
　　女人当了妈妈，怕是都要如此啰里啰嗦的吧，而在做女儿的时候，语气多多少少是带着似水柔情的吧。傅妈妈在一大清早就起床收拾家务，一直忙到吃过早餐，一双手依然不停歇，当然了，嘴巴也是不停歇的。谁说一心不能二用，这恐怕是在三用吧！除了手和嘴，还有一颗“热忱”的心。
　　女儿可是很淡定的：“妈妈，说话不要像机关枪一样那么快嘛，语速要慢下来。按照一定的概率来讲，语速快的人思维方式与常人不一样的。”女儿和妈妈的音调是同样的，虽说离了家乡许多年，但是乡音难改，这夹杂着吴侬软语的普通话，听起来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语速快的人是很聪明的！那是因为大脑运转迅速，所以说话才快。我与常人不一样？我看是你与常人不一样才对！”傅妈妈立在茶几前，翘着兰花指虚点着女儿。
　　“我怎么不一样了？”女儿窝在沙发里，用支起的双腿垫起笔记本电脑，一双手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着，不时抬起头回应着妈妈。
　　“我还没说完呢！”妈妈索性坐下来。“好容易博士读完了，多少好单位想要你呀，你竟然不珍惜人家向你伸出的橄榄枝，为了去看雪，又跑到哈尔滨读教育学专硕。那里真的好冷啊，我们这些南方人怎么受得了嘛！连手机都常常闹情绪。在那里待了一年半，爸爸妈妈真是被你害惨了！”
　　女儿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妈妈：“哎，妈妈，你怎么能说是我把你们害惨了呀？我出去上学，你们非要跟着我的呀，我都说了好多次了呀，你们就放过我吧！”
　　妈妈略感委屈的说：“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嘛，你在外上学，哪里会像在家里自在，总得让你吃得好呀。”
　　女儿继续敲打电脑键盘：“妈妈，那你就不要抱怨了。你嫌这不好那不好的，可是这几年你也是不亦乐乎的呀！兵马俑你可是看了好几次了，哪一次都像是第一次那样兴奋不已，就是看不够。北京的每一条胡同几乎都留下了你的足迹，在景山公园发感慨的也是你，你忘了你就是下大雨也要去逛颐和园的吗？还有广州的美食，你和爸爸吃的花样可是比我多的哟，那每一天的早茶和下午茶，哪一顿落下了？你嫌哈尔滨冷，滑雪最积极的就是你啦，冰雪大世界的照片属你最多！”
　　“啊哟，我不借机消遣，难道还要坐在家里发霉呀！”
　　“妈妈，你不是也享受过了嘛。有多少人羡慕我们还来不及呢！你倒好，还在这里发牢骚。你看爸爸就将自己调节的很好，每到一座城市总能找到一份工作和一个兴趣。”
　　“那是，你像你爸爸一样，都是自私的。”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重新整理了手里的抹布，准备往厨房的方向走，只听女儿撒着娇的声音：“妈妈，不要这么说嘛。”便又折了回来，盯着女儿问：“好，不说了，但是我想问问你，选这座城市又是因为什么？”
　　女儿轻描淡写的回道：“看海呀！”
　　“看海？我们家乡没有海吗？从小到大不够你看的呀！”
　　“对呀，没看过呀。我是第一次看到北方的海呀。妈妈也是的吧？”
　　妈妈白了女儿一眼，未作回应便进了厨房，窝在沙发里的女儿想了想，放下电脑也跟进了厨房。“妈妈，不要生气嘛。”
　　妈妈将手里的抹布大力的擦拭着洗碗台：“我哪敢生气呀！女儿这么有主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话也是真心话，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是有主见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什么时间玩耍什么时间学习，心里自有一张计划表。大考小考不用父母操心，学业顺利的让人吃惊，从本科到博士，哪一所都是优质大学，说考就考，考了就一定能考上。但就是这“主见”也是让人生气，自己决定的事，别人休想劝，劝了也是白费口舌。
　　傅家是南方人，两边的祖辈一直都在南方生活。最近的一代据家谱记载是在闽南一带，自己的家人不是在当地生活和工作，就是在南方其他城市生活和学习。可偏偏自家女儿非要出去走一遭，要不是大家拦着她，她还要先考专科再升本科，目的就是为了多走一座城市。傅爸爸傅妈妈也不想总是跟在女儿的屁股后头，那么大的人了，再好的理由也入不了人家的耳朵啊！可就是怕女儿的“任性”再惹出什么令家里人吃惊的事，夫妻俩一合计，索性跟着女儿走吧！就当是旅游了。
　　好在女儿除了以学业为借口，多跑了几次城市，其他的也没发生什么。这好歹让傅妈妈松了一口气，现在博士毕业了，硕士也读了两个，想着回南方安安稳稳的找工作结婚生子吧，谁知道女儿擅做主张选了这座北方城市，理由与第二次读研的时候一样，“那是为了看雪，这是为了看海。我要看看北方的海与南方的海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女儿除了学业顺利，求职也很顺利，在一所大学谋到了讲师的职位，傅妈妈问她工作怎么样，有什么职业规划。女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应道也没什么想法，学校安排的工作就按部就班的做呗，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傅妈妈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她却说也没什么，只是目前对瑜伽产生了兴趣。
　　傅妈妈拍着脑袋劝她：“你该不会又要出国吧？爸爸妈妈可折腾不了了，我和你爸爸去了国外可是找不到工作的。”
　　女儿笑着说：“谁说的？你和爸爸可以去做汉语老师啊。”
　　不过看女儿的状态，工作上的事应该是得心应手的，听她说除了每周的几节课之外，又被安排帮导师带研究生了。傅妈妈觉得既然女儿学业有成事业有为，那么人生的另一件大事便要尽快提上日程，在南方的老家，像女儿这样的年纪，人家的孩子都好大好大的了。
　　“我哪有生气呀！”
　　母女俩相视而笑。女儿搂着妈妈的肩膀，笑着说：“不要生气嘛。按照一定的概率来讲，常常生气的人，会提早迎来年老色衰的，不管你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只要皱了眉头，你的身体就会收到不高兴的指令，整个人都会变得不好了。”
　　“我女儿这么优秀，怎么会舍得和女儿生气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和爸爸这几年为了我辛苦啦！我爸爸呢？”
　　女儿开了冰箱，从中拿出一盒草莓，却被妈妈制止了：“先不要吃的哦，放在桌子上晾一晾，要不然有寒气的，女孩子是要格外小心的。要不要我用热水温一温？”女儿听话的将手中的草莓放到桌子上：“那就先晾一晾吧。”
　　妈妈从草莓盒子里拣出了几个草莓放到一个碗里，拿起暖水瓶倒进热水：“先拿这六个温一温，好不好？六六大吉嘛。”然后才回答女儿的问题：“你爸爸和你一样，都是大忙人呢。他应聘的学校周末要上选修课的，下了课还要去参加图书馆的活动，他才是乐在其中呢。”
　　女儿笑道：“妈妈也可以像爸爸一样啊。以前不都是这样嘛，到一座城市做一份工呀。”
　　“以前可以那样的，现在不行了。你和你爸爸心可以大，讲究及时行乐，我这当妈妈的可不行，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儿一脸疑惑的看着妈妈，等待妈妈的不问自答。
　　“你现在算是学业有成，离着事业有为还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呢，妈妈相信，以你的条件，那是指日可待的。可是，人的一生还有一件大事，你爸爸未想到，你也不上心，那就只有做妈妈的操心了。”
　　“什么事啊？”
　　傅妈妈一脸吃惊的看着女儿：“你还真不上心啊！像你这个年纪，老家的囡囡们可是都有好几个小囝囝了，你还在这里满脸问号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