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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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恩络一手端了咖啡放在嘴边，两只眼睛从杯子的边沿看向坐在对面的樊婀玲，另一只手撷了一粒巧克力放入嘴里咀嚼着，樊婀玲低着头看手机，将巧克力一粒一粒的往嘴巴里填，丝毫没有在意姐姐的眼神。蔡恩络轻咳一声，将手里的咖啡放到桌子上，又轻轻的向前推了一下：“不腻啊？喝点儿吧，我还没动嘴呢。”
　　樊婀玲抬眼看了蔡恩络一下，一粒巧克力又进了嘴巴，摇头说：“就这么一点巧克力豆有什么可腻的？还不一定是纯的呢！你喝吧，我不喝。”
　　蔡恩络有些想笑：“樊婀玲，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会儿要去上课，你跟过来干嘛？别告诉我还是为了免费的咖啡，那种事情不值得挂心，拜托你实际一点吧！”
　　樊婀玲放下手机，眨巴着眼睛：“怎么了？这也是一种生活的追求啊，我又没有去争去抢，就是选择静等花开啊，合适更好，不合适就算了呀。再说了，我没说是在等咖啡啊，陪你来坐坐嘛。还有啊，那不叫免费咖啡，那是浪漫的邂逅。”
　　蔡恩络听了暗想要吐，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咧了咧嘴，“你真不喝？那我就不客气了。”
　　樊婀玲伸了右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露出俏皮的笑容。蔡恩络不再理会她，将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顾不得品评滋味和啜饮仪态。一是因为这咖啡本就是自己掏钱买的，本来要请樊婀玲再来一杯，可人家惺惺作态就是不要，那就不必再客气；二是因为吟诵课在下午上课，难免会犯困，来一杯咖啡提提神；三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可不能再坐在这里陪着樊婀玲犯花痴，得赶紧走了。
　　“那我不陪你了……”
　　话没说完，樊婀玲奇怪的问：“啊？这么早吗？不是两点才开始吗？这还不到一点半呢。”
　　蔡恩络已经站起来整理衣服：“这两天在进行文艺汇演的节目筛选，我得早去准备一下。孩子们说给了我一个惊喜，我真怕是惊吓，所以得早去看看，别给我砸了锅。辛苦了好几个月，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如果是我的原因失败了，还不会很难过，但是别人给我拖了后腿，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好了，我先走了。你差不多就行了，别这么执迷不悟。”
　　樊婀玲对着蔡恩络的背影给了一个懒洋洋的挥手告别：“拜拜。”而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也是，要是我自己选择放弃，那也没什么，要是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撤身而退，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嘀嘀咕咕了一阵，樊婀玲捂嘴偷笑，原来说这种“狠话”真的很舒坦。
　　偷笑之间，樊婀玲如愿以偿，果真得了那杯所谓的浪漫咖啡。当服务员向着大门口指了那个背影时，樊婀玲笑意绵绵，竟成了青春期的少女。虽然宽阔的大提琴几乎是将那人挡了个满眼，但她依然能够回想起那次不经意的一瞥——那人有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和雨后般的清净爽利。
　　咖啡自然不能白白的被喝掉，拍照留言，拽一点略带伤感的文艺句子，再自顾哀怜的细细小啜，这悠悠的下午超乎想象的惬意。
　　蔡恩络没想预料错，孩子们虽然是早到的，却都在开小会，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议论什么。蔡恩络已经习以为常，但今天是心有莫大的不快。有面向前方的孩子看到蔡老师站在教室门口，便示意其他人安静，背对着教室门的孩子立即回头看，露出怯怯的一笑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蔡恩络站到讲台处，若无其事的说：“大家都准备好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回应着蔡恩络，引起蔡恩络的不满，厉声道：“你们可千万不要给我失败。我带的吟诵班还没有失利的时候！”这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底下的孩子们立马低下头聆讯：“这次文艺汇演虽然不是大场合，但我们是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的，没有理由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失败。确切的说，只能成功！”
　　门内的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孩子们知道蔡老师的求胜心有多强，少年宫大大小小的活动，只能得第一，连第二都是不可以的。如果非要选择一个节目去电视台露脸，那蔡老师当仁不让，就算自己的吟诵节目选不上去，那么本人也要冲上去。
　　门外的人将已经伸出去敲门的手又缩了回去。还是等门内的老师发完脾气再进去吧，自己可不想看到一张狰狞的脸。这等待的人退后几步，在另一侧的窗前站定，从这可以看到少年宫的大门、马路，还有斜对面的咖啡店。这里的老师很喜欢在课前课后去那里小坐一会儿。
　　做老师的大多已经养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功夫”，同样也养成了看似生气其实根本无事的“本领”。相处多时的孩子们也习惯了老师的“变脸功”。短暂的寂静之后，师生们都笑了。蔡恩络轻轻翻了一个白眼儿：和孩子们生不得气。
　　“孩子们，我们努力了也辛苦了，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昨天和今天上午，其他班的节目已经做了筛选，今天下午是我们吟诵班、舞蹈班、合唱班的节目，可千万要留住我们的节目。”蔡恩络双手合十，仿佛那就是无形中做了祈祷，她去自己的包里拿磁带：“这是老师专门去刻录的伴奏带，为了效果嘛，还是得找专业的……”
　　“老师，老师。”有女孩子神神秘秘的举手示意：“蔡老师，我们也找了专业的现场伴奏。”
　　“啊？”蔡恩络没有搞清楚学生的意思。
　　“蔡老师，我们请了大提琴班的老师来帮忙，今天下午他会帮助我们现场伴奏。”
　　“什么意思？”蔡恩络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我们昨天下午来了一趟的，大提琴班不是在星期六的下午上课吗？我们昨天来请了老师，老师答应了，说今天帮我们现场伴奏。他还说会提前到呢。”
　　蔡恩络觉得不可思议，临时请人家老师，而且还同意了？少年宫的老师来来往往，自己在这里任课多年，都还没认全呢，一个学期下来，见都没见过几个。怎么会轻易的被学生给请了来呢？
　　“大提琴班的节目落选了。康老师说如果我们吟诵节目选上的话，那么他们班的学生会给我们现场伴奏，到那个时候，也算是露了脸。”大家笑起来，蔡恩络也笑了：原来是这样，想要一个渔翁得利的结果，那么这就说通了，互相帮忙，互相利用呗。
　　神秘的大提琴老师听到门内的笑声，知道气氛已经缓和，便将自己从窗边挪步到教室门前，轻轻敲了门。蔡恩络示意一个学生去开门。门尚未全打开，一张自然的笑脸从半开的门里显露出来。正在排队型的蔡恩络被孩子们夸张的欢呼声所干扰，只得由着她们放肆开怀，自己也转过脸去看——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也让她万分惊讶——是康奈！
　　四点下课，孩子们放学的时候特意与康老师打招呼说再见，嘻嘻哈哈的反而让康老师不好意思起来。直到孩子们都走了，蔡恩络才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正欲说话，却被康奈占了先机：“可以走吗，蔡老师？”
　　蔡恩络莫名乱了阵脚，慌乱的点着头。
　　“没想到康老师就是你？孩子们从上个学期就一直说的康老师。”蔡恩络不觉又笑了起来：“以前看书啊、影视剧啊，碰到这样的桥段只觉得里面的主人公比较迟钝，还觉得故事情节不合理，没想到令自己鄙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真是荒谬。”
　　“荒谬？指的是我的出现喽？”
　　“我可不是那种意思，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你呢？你不是说你不会弹琴的吗？”还是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两人在办公室谈论工作时，蔡恩络的一句评论。
　　“大提琴确实不是弹出来的呀。”
　　蔡恩络看着一本正经的康奈，笑道：“这是冷笑话吗？”
　　两人都笑起来，一路走出少年宫，过了马路，来到咖啡店的门口，康奈问蔡恩络要不要进去喝杯咖啡。蔡恩络不假思索的摇头：“不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一杯。”康奈想了想，便道：“那我们就走吧。”蔡恩络指了前方：“我到那边的车站去坐车。”康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也去那边。”
　　周日下午的交通路况不是太好，马路上已经排起了长龙，等车的人也多了起来。蔡恩络等的有些心焦，既是因为时间的缘故，也是因为康奈在旁的原因。本来在手机上聊工作的时候，话是越谈越多，现在知道了孩子们嘴中“好帅好帅的男老师”之后，反而变得局促不安。她偷眼去看康奈，他倒是淡定，似是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