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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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封頔开口，潘碧佩先发制人。她在家里寻死觅活，一会儿要找根绳子，一会儿又要去厨房拿刀，嘴里嚷着去小河边。夸张的直惹人发笑。自己的大姐先是憋不住笑，闪身到一边去笑个痛快，接着就是自己的爸妈和其他人，大家都看得出来，潘碧佩才不会傻乎乎的伤害自己呢！
　　这样大闹的起因是家人的催促，一大家子将潘碧佩团团围住，问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不行的话，就另择佳偶，每天去人家家里做老妈子像什么话。
　　潘碧佩笑言：“你们不知道封頔有多好，比照片上还英俊呢，家里就他一个。工作能力也强，公司里少了他是不行的。总之，什么都好。”什么都好的话，那就赶紧的吧！同龄人哪个不是抱着孩子在外面晒太阳。潘碧佩闻听此言就开始哭，哭她这几年的委屈。“可是他一心只有事业，非要在外扎了根才考虑结婚的事。我的意思是回来呗，离家近，一样有发展。但我不能说，他不愿意听。”
　　哭声中有着断断续续的讲述，仿佛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听的人入了迷，跟着故事的发展而愤慨不已；讲的人入了神，随着故事的讲述越发进了戏，好像是真实的一般。租房说成是合租，合租说成是同居，偶遇说成是相约，她的有意说成是他的有情，她的热情用来衬托他的冷淡。大家不免为潘碧佩打抱不平：“去找他，要他负责到底。”
　　只留潘碧佩的时候，她的心还沉浸在戏里不可自拔，趁着月色而自怜自艾，满面泪痕捂脸哭泣。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白皙的手腕上昔时留有的“疤痕”，那就再添一道怎么样？外界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封家的邻居们几乎都知道有痴情的她，自己的家里人也知道了两人的故事，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才是故事的讲述者，一切由她说了算。
　　那么，就狠狠心再添一道吧。一道疤痕而已，虚虚实实，无伤大雅。
　　接下来就不消再费笔墨了。封頔妥协了。潘碧佩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全然不顾她爱着的封頔被裹在自家人群中受到的讨伐。她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那么多人替她出头呢，她只管躺在病床上回味着胜利的果实就可以。
　　这样的事，封頔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太失面子了。
　　樊婀玲给他办理离职手续，又叮嘱不要弄丢这些资料，补起来会很麻烦的，还有失业金可以领取。封頔惨淡着一张脸，只是摇了摇头。会计的眼睛一直斜着偷看封頔，虽是脸色难看，但毫不掩饰他精致的五官。前台也想过来凑热闹，但苦于没有借口，只好坐在位置上干着急。
　　封頔似是有话要说，抿了抿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临走时，忽地停了脚步，轻声道：“我要结婚了。”樊婀玲和会计在等待着他的下文或是递过来的请帖，但封頔只是站在行政部门口发愣，倏然一笑，便离了办公室。
　　樊婀玲和会计面面相觑，无话可聊。直到前台颠着脚奔进来：“封頔这就走了？”樊婀玲道：“嗯，都办好了。”前台道：“他和业务员们碰了面就走了——听说是要回家结婚了？”会计道：“他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和谁。难道是潘碧佩？”
　　前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有业务员问的，他说是，还说结了婚就不出来了，在家乡发展。”会计道：“他们老家挺好的，发展是不成问题的。就是这结婚对象吧——他是怎么想的？”
　　前台奇怪的看向樊婀玲，发现樊婀玲眼含问号的看着自己，原来两人都不明白会计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是男他还是女她。
　　樊婀玲的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一件心爱的东西骤然消失一般。她对于封頔是有好感的，公司里的人也常常拿他俩开玩笑，但是两人对于彼此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就像是停工的建筑，地基马上就要建好了，可是人却跑了。
　　那封頔呢？他是很喜欢樊婀玲的，他也是为数不多能够知晓樊婀玲性格的人。公司里的人只道是樊婀玲不解风情很严肃，家里人都认为樊婀玲是大大咧咧小傻子气，但是封頔能够明白她是公私分明的人，将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楚，有着很好的平衡力，活得纯粹和明朗。傅路特也知道，但是她不说，这不要紧；但是封頔也不说，那么问题就来了——错过。
　　若说女孩子不主动，那是矜持；那男孩子不主动表白自己呢？
　　封頔自然不是那种心猿意马的男孩子，那他就是优柔寡断，处理问题不决绝。本以为会与樊婀玲就着大家的玩笑话而在潜移默化当中有所发展，可现在身边的人已经是另一个偶然成就的女孩子，她的笑脸不足以打动自己，只是想平息不想再继续的种种闹剧。算了，就当是旧时的婚姻，在新婚之夜掀开从未谋面的新娘，一辈子也是很快的。
　　关于樊婀玲的回忆，只剩下在重庆夜晚的那一顿火锅，没多久，连这点回忆也被生活所泯没了。就像是藏在柜子里的一瓶陈年酒酿，脑海里还萦绕着迷人的香气，可是多年后打开来，却发现早已不知在何时就悄然蒸发掉了，留下的只是一个空瓶而已。
　　封頔结婚的事还在办公室里传来传去，但是大家的情绪已经由惊异转为不满。结婚竟然连句邀请的话都没有，虽然是远在他的家乡，那大家念在同事一场，一起凑个份子买个礼物寄过去也是好的，又不是非要吃他俩的酒席，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一下而已嘛。
　　会计说封頔和潘碧佩在一起也变得不讲礼数了，连个请柬都没有，连块喜糖都没有，哪怕抓一把呢，大家也沾沾喜气嘛。
　　前台为封頔辩解：“我觉得肯定是潘碧佩的意思，反正也不回来了，就不用给我们喜糖了。她一向是这样的，只知道吃别人的，从来不会回礼。连一把瓜子都要斤斤计较，她有一个小账本，上面记着别人吃了她的用了她的，可是她沾别人光的时候，就假装失忆了。”
　　“所以啊，封頔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来还了。”会计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整理，稳了稳情绪道：“我也有消息先透露给你们，我准备辞职了，我要去我男朋友那工作了，财务部出纳，会很忙，但是能学到很多财务上的东西，不像现在这样杂事一堆。”
　　前台咧嘴道：“那行政部就我俩了？樊主管，是不是还要再招几个文员啊？”
　　樊婀玲歪头道：“不知道，领导的想法琢磨不透。如果会计一走，领导立马就会找记账公司。”
　　公司为了节省人工，已经进行了最大化的优选调整，业务员根据展会的项目按比例留人，行政部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樊婀玲一个人不能留在偌大的行政办公室里，只能搬了出来，前台也不能找借口随意走动。文员的工作再进行细化，和业务相关的就交给业务主管去做，樊婀玲的主管职称也就名存实亡了，连带着主管津贴也取消了。
　　封頔的事对于樊婀玲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的问题是工作怎么办。卫尔乐还在为着工作而奔波呢，自己只是个普通大学的普通毕业生，除了妈妈眼中的美貌再没有其他优势，想想找工作的事就觉得可怕。好在公司还是需要她这么一个人的，一时半会不会吃炒鱿鱼的。
　　这期间，公司里招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脂粉气很浓。上班迟到早退加请假，来了也是化妆，一大片粉扑在脸上抹了又抹，身上有着浓郁的香水味，直冲人鼻子。她的出现在一开始的确是招了公司里男孩子的眼，故意拿眼睛瞄她，对着她的着装评头论足。时间一长却成了笑柄，议论声起起伏伏，有人质疑这是谁招进来的。前台问樊婀玲这是谁的亲信吗？樊婀玲小声说：“她是鲶鱼，我们是金枪鱼。领导说了公司需要像她这样的人。”前台瞥了那女孩子一眼，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鲶鱼？我看她像是鲛人。”
　　女孩子做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亲自到领导办公室要了六天的工资。前台说这种女孩子就是缺钱花做短工的，挣多挣少无所谓，只要够她一段时间的花销就行了。樊婀玲问：“六天的钱能干什么呀？”前台道：“你以为她这六天的钱够干什么的？找到下家了呗。”她附耳道：“她们这种女孩子的下家就是男人，找到短期饭票了，拍拍屁股走人喽。”
　　樊婀玲微微笑起来，她对于这种女孩子的做法还是不理解。
　　樊婀玲到达火车站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站在垃圾桶旁边的萨可枫，一边大口吃着冰淇淋，一边东张西望在寻人——但是她的方向搞错了，樊婀玲是从另一边过来的——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是萨可枫不分东南西北，即使说了左右，一转头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