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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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婀玲在八点十分到达公司，打卡、换衣、绾发，一气呵成，从洗手间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前台和会计已经在里面聊闲天儿了。樊婀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办公桌的橱子里——里面是换下的便装。她没有加入到两人的聊天中，知道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新闻了，不是中午吃什么就是抱怨领导大半夜在工作软件上留下的工作要点。
　　也是，公司里少了俊男靓女，八卦新闻就会少一大半，整个的死气沉沉。
　　樊婀玲打开工作软件，果然发现有领导在半夜的工作留言，林林总总五六条，心里不免有些想骂人，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写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在昨天的下班会上说，为什么不在今天的早会上布置，非要一大清早的给人心里添堵。樊婀玲将手中的鼠标故意一摔，虽是轻轻的，但是声音却不低。
　　前台转过头看她，立时明白了：“是不是领导大半夜的给你发工作清单？哎呀，对于咱来说，这都见怪不怪了。我还碰到星期天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长串星期一的工作要求，你们不知道当我打开界面时的那种心情，真想搬起电脑朝他头上砸过去。”
　　会计捂着嘴笑了：“我还好，我没有在非上班时间收到领导的任何信息。”
　　前台也笑了：“那是，账目往来哪能随便发来发去的。咱三个人当中就是我的工作内容最杂。我觉得我很像影视剧里旧上海酒店门口的印度阿三。”
　　樊婀玲毫无笑意，今天上午有面试，下午要给面试通过的人打电话，还得给业务员打印资料，抽空要录入文档。“唉，为什么不再招一个文员呢？”少了两个人，工作自然要分摊在她们身上。
　　前台也抱怨：“就是嘛，我都要忙死了。又要收发快递、还要传达信息、给客户端茶倒水、招呼应聘的，我还得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忙死了。”
　　会计不说话，赶紧拿出账目要核对。前台一把遮住了她的工作：“别装了，这里面你最好了，只管账目就行了。”会计咧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樊婀玲将工作清单在脑子里过一遍，闭上眼睛思忖如何插空做好。领导有随机开会的习惯，这一项得格外防备。前台也想到了这一点：“还有啊，领导动不动就要开会。业务员更惨了，好几次都是在下班的时候临时开小会，一开开到八九点，不过呢，领导是管饭的。”
　　“就算是管饭，我也不想留下来开会。”前台眼尖，虽是对樊婀玲说的，但是一扭头发现会计偷偷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会计书，大叫道：“你干什么？上班时间偷着学习呀？”
　　会计赶紧用右手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别喊！你要害死我？我只是在扩充我的专业知识而已。”
　　“少在我面前装！你该不会也是要走吧？知道设计辞职之后去干什么了吗？和她的同学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她的同学是做室内设计的，两个人合作。”
　　“人往高处走，那如果有机会，我肯定是要选择更好的呀。这种小公司，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你看咱们行政部，就三个人，干的都是杂项。人家说要有职业规划，就咱这环境哪有什么职业规划可言啊！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人家开口就是‘你们公司什么时候上市？没有上市计划的公司是不能呆的’。看看人家想的，都是长远计划，咱们呢？蝇营狗苟，没升职空间的。我男朋友说了，他会调我去他们公司当会计，至少可以做到财务主管的。”会计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了樊婀玲一眼，樊婀玲没去理会她的话，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在瞥自己。
　　前台一下子蔫了：“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稳定了吗？不是认识没多久吗？”六月的时候两个人还顶替樊婀玲去参加“牵手一日游”，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会计竟然有了男朋友，听那话的意思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哎哟，缘分这事嘛，不好说的。”
　　“唉，以前有个封頔，看一看想一想，就算做白日梦也是好的，现在不一样了，瞧瞧吧，都是些歪瓜裂枣，没意思。”
　　樊婀玲这会儿却跟着前台的话笑了，前台狐疑的看着她，问她笑什么。樊婀玲笑着说一会儿那人就来了。前台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樊婀玲的电脑上去瞧，上面有一条写着“封頔来办离职手续”。“他不是早就辞职了吗？还没办离职手续？”
　　“他递交了辞职信，但是领导没有批，希望他能回来，那次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忙一直没有联系。看来是铁心要走的，今天就会来正式办离职手续。”樊婀玲又对着会计说：“哎，他那工资，你给算算。别忘了扣除不在岗这段时间的社保。”
　　会计接了一句：“别想了。就算他不辞职，你敢和他交往吗？他身边可是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潘碧佩，我就问你敢吗？这样的男人也不敢去接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来麻烦事，哪怕不是他愿意的，可就是容易招事儿。”
　　封頔在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心里是有谱的，依他在公司的能力，领导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他也盘算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领导对他的态度是赏识性的还是可有可无的。领导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封頔内外兼备，能够安心在小公司待着也是不可多得的，但他毕竟年轻，说不准他的心，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试试他，看看公司少了他会怎样，就算他再回来，领导的心里也就有了数。
　　但是潘碧佩非要给他找点事儿才行！
　　潘碧佩觉得自己是不能再等了，二十六岁，在老家算是大龄女孩儿了，再加上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外面，家乡人以为她是不愁的，家里的亲戚也以为她是有男朋友的——每逢过年，潘碧佩一定要在亲朋好友面前展示一下封頔的照片。她本就不愿放弃，再加上家人的过问和催促，倒是给她壮了胆，非封頔不嫁！
　　她选择在封家长住！这可吓坏了封爸封妈，这大姑娘又来哪一出？封妈在电话里惊呼儿子快回来解决这件事，这姑娘怎么动不动就要来自己家闹一场，是封頔欠了人家的钱还是伤了人家的感情，赶紧回来露面解决。封頔自是知道怎么回事，一边安抚着父母的电话一边应付着潘碧佩的哭闹。直到有一天，潘碧佩晚上不回家，坐在封家门口呜咽不止，吓坏了上下楼的邻居，封爸封妈实在是受不了，封頔才不情不愿的往家赶。
　　封爸封妈顾及自家的颜面，不想无事生有，为了避开邻居们的好奇，只好又将潘碧佩让进了屋。一进门，潘碧佩就像家政人员似的忙着清洁卫生，封爸封妈劝不迭，只能按着潘碧佩的指示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心里盼着儿子赶紧回来解释清楚——这已经影响到家里的正常生活了。
　　封頔纳闷儿，潘碧佩不是回老家开始新生活了吗？他还以为潘碧佩在老家找了工作亦或是寻了婆家，没想到依然纠缠着自己。真是倒霉，怎么就摆脱不掉呢！
　　潘碧佩按着自己的生物钟，准时准点的来，有时有点的走，绝不在封家过夜。总是为封爸封妈做好晚饭，赶傍晚的车回自己家，临走时还要叮嘱一句：“你们吃完了放这儿就行了，我明天来收拾。”她的家在郊区以外，要坐两个小时的客车。
　　封頔是坐夜间飞机回来的，已是凌晨两点。偏巧坐的是自家楼上的出租车，大叔笑着问他是不是回来办喜事的，窘的封頔不知如何回答。大叔对那女孩子交口称赞，勤快，嘴甜，不管见了谁都打招呼，碰上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又帮这个又帮那个。临了又问：“怎么认识的？听口音是咱本地的吧？大学同学？”封頔赶紧敷衍下车，大叔却笑着说不用急：“我正好回家看看。”
　　封頔很不高兴，讨厌潘碧佩自作主张的认定两人的关系。封爸大发雷霆，顾不得形象：“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或者说你就是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人家小姑娘才一次又一次的来讨说法。”封頔大呼冤枉，明明是她误解了，又将这几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封爸封妈叹口气：“现在人尽皆知，我们家可是骑虎难下。”
　　封頔说自己会和潘碧佩说清楚的，先让他冷静两天。封爸又火了：“有话就要尽快说清楚，你冷静两天，人家那边就要火烧屁股了。天一亮，她就又来了。”封妈担心的看着五官拧成一团的儿子：“你要是没有意，就赶紧跟人家说，要不然大家都误会。”
　　封頔低着头说“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怎么说呢？万一潘碧佩大闹一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