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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艳阳 ...

  •   第九章:艳阳
      明月本无心,何来明月心……
      望着楼下歌舞升平,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曲子,舞娘不知疲惫的在台上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和台下看客神魂颠倒的神情,云舒面无表情的将目光错开,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玩着触手生温的玉盏。
      “风月场上无真情,果真如此……”他轻声说道。
      说话的声音很轻似是耳语一般,散落在乐曲之中,随着舞娘的旋转消散,抛下手中的酒杯,踏月而去。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乱丢东西。”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嘈杂。
      医馆后院,简直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还未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便足以将人热化了。这两个多时辰又是喂水又是添火的,可把穆白给折腾坏了,忍不住怀疑云舒是不是故意的,就为报那下午之仇。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身本事在这江湖之上也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他,只是唯独怕热,江南不似断剑山庄四季如春,即便到了炎炎夏日也不会太过难熬,天气着实炎热地让人感到不适。
      若是没有碰上老周头,穆白想要离开这儿寻一处凉快的地方待着倒也容易,可想到老周头身上的噬心,便歇了心思,想着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只可恨那云舒不知跑去什么地方风流了,眨眼的功夫便脚底抹油溜了,哪有这般不负责任的大夫,叫他气地想狠狠揍上那人一顿。
      穆白算着时间熄灭了浴桶下的火,然后走出房门,想喊人帮忙把浴桶抬走,正好撞上了满身酒气的云舒归来,果然是跑去鬼混了……
      云舒察觉到穆白的目光,举着手里的酒壶,脸上笑的不亦乐乎:“呵呵——小白白,喝酒吗?”
      小白白?!这是什么称呼?穆白抽了抽嘴角,从云舒手中接过酒壶:“别闹,你喝醉了。”
      穆白心里想着,赶紧把这醉鬼安顿好,就回去守着老周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却怎么也没想到云舒会晃晃悠悠地扑了过来,倒在自己怀里,赖着不走。
      云舒踮着脚,目光迷离,在穆白怀里蹭了蹭,娇憨道:“没醉……我还没醉。”
      他本就生的不俗,眼中带着三分酒气七分迷离,魅惑的叫穆白晃了晃心神,不忍将他推开。
      他……究竟为了什么喝得如此酩酊大醉?
      穆白忍不住思绪着。
      云舒不安分的在云抒怀里张牙舞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嘟起唇来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
      穆白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下意识地柔声道:“你不妨猜猜。”
      云舒望着他的脸愣了一会,耷拉着脑袋,像个要不着糖的孩子垂头丧气的窝在穆白的肩头。
      穆白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耍孩子气的云舒,二话不说将人扛上了肩头回到房中。
      被扛在肩头的云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死命捶着穆白的后背,挣扎得越发用力了,惊动了药炉守夜的小厮。
      小厮甫一见到这样的画面,顿时觉得不好了,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只见他飞快的躲回了屋里,假装着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瞧见,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做梦——
      而原本还在穆白肩头‘活蹦乱跳’的云舒,不知何时停下了挣扎,老老实实地趴着,仰着头,透过云隙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眼神也仿佛柔和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空中那处唯一的光亮。
      他明亮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一动不动,乍看面无表情,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复杂,像是夏日的星落,转瞬即逝,让人捉摸不透。
      穆白可不愿继续在这儿和云舒拉拉扯扯,被人当猴子瞧,扛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屋里走,将人安置在榻上。
      云舒抬手用细长的手指遮住晃眼的烛光,痴痴地笑了一声:“世间无物抵思愁……天涯何处是归鸿,不知归鸿在何方。”
      几不可闻的呢喃,却让穆白脚下一滞,像是被什么定住一般,在原地愣了许久,抬手‘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美酒,往回走了几步,回到榻边。
      云舒躺在榻上,许是酒劲上来了,闭上眼,嘴角带着那抹痴笑入了梦乡。
      随后,穆白弯下腰替他盖上被子,准备起身时,只觉得衣袖一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拉住的衣袖,云舒砸了咂嘴,翻了个身将衣袖压在身下。
      他哼哼道:“别走……”
      穆白靠在榻边,垂着头,静静地望着他,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随后,合着衣服靠在榻边,直到隔壁房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嘤咛,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挥手断了衣袖,急步往隔壁赶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尖锐的鸟鸣划破长空。
      云舒闻着药炉飘来的药香,睁开了双眼,摸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愣神。
      他靠在榻上坐了一会儿,摇头自语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果然所言非虚。”
      下了床,打开门,云舒冲着正忙碌中的小厮挥了挥手,那人却像活见鬼了一般,吓的将手中滚烫的药罐打翻在了地上,药渣顿时溅的到处都是。
      云舒摸了摸脸,轻声说道:“奇怪了,就算我长的不如银子可爱,也没长到天怒人怨,怎么就把人吓成了那样?”
      此时,隔壁房间的大门也打开了,穆白伸着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仿佛全然没有看见不远处小厮惊奇的目光,冲云舒打着招呼:“云兄昨晚睡得可好?”
      云舒的目光停留在他断了一截的袖间,说道:“不错,沐兄呢?”
      穆白捋了捋袖口,回道:“不错。”
      云舒点点头,凑到穆白身边,问道:“沐兄,窖藏二十年的凤栖酒味道,如何啊?”
      穆白回头看着他,清晨的阳光洒身上,整个人像是裹了层金粉,脸上的神情越发看不分明,半晌,才道:“不错,不错,甚好。”
      随后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云舒间的距离。
      云舒眉眼一弯,像只偷了腥的猫,笑的不亦乐乎,只听他满口胡诌道:“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有酒无人陪,可惜,可惜——缺了一位宽衣解带终不悔的美人相陪。”
      听着他‘引经据典’的本事,足以让人七窍生烟了。
      穆白心道,幸亏这人不打算入仕途或是为人师表,如此这般花花行径,不仅误人弟子,还不把庙堂之上那些老古板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不可,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人就是一祸害。
      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这张连亲妈都认不出的脸,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云舒,说道:“宽衣解带终不悔?云兄莫不是还未醒酒,觉得自己还在那勾栏院中?”
      云舒呛住了,摸了摸鼻子,闭上他那张整日没个正型的嘴,然后转过身去,感叹着今日的阳光真是美好。
      穆白蹲下坐在了台阶上,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高远,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分外明朗。
      穆白心里琢磨着这个死皮赖脸跟着自己回医馆自称云舒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功夫弱得不行,江湖上随便一个三四流的高手都能要了他的小命,却又偏偏懂得解噬心之法,越想越觉得这人扑朔迷离。
      从这个人的身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十分微妙的气息,跳出江湖外,不在武林中,始终游离在外……说不定,真是从那个隐世门派中偷溜出来的,武林之大,大小门派如过江之鲫,叫人数不胜数,忍不住自嘲,即便是混迹江湖多年,也没将这些门派整个明白。
      一低头,瞧见云舒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笑着说道:“怎么,云兄是嫌昨晚温香软玉不够,竟是瞧上了在下不成?”
      云舒挑了挑眉,颇为流氓道:“也好。”
      话音未落,便凑了过来坐到穆白身边,身子一侧贴了上去,穆白早有防备,往前一倾,站起身,云舒扑了个空向后倒去。
      “哎呀——”云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活像那被掀翻了的肚皮朝天的王八。
      穆白那张黝黑的脸皱成一团,忍俊不禁,便扭头侧过身躯,不再瞧他,然而他显然是小瞧了云舒的功力,再接再厉继续嚎着。
      “看都看了,摸都摸了,睡都睡了……沐兄莫不是打算始乱终弃?”
      云舒的话,叫穆白动作一滞,仅仅是那一瞬间,他便有种想要毒哑这人的冲动。
      穆白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演戏演上了瘾的人,从容不迫道:“云兄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
      话还未说完,云舒便似闪电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穆白跟前,笑得一脸真诚,说道:“沐兄若是担心配不上在下,大可不必,我这人重才不重财,很好养活的,有口饭吃就成。”
      云舒说话的声音极大,又未可以压制,满院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他这番‘豪言壮语’,便见那路过的老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哎——真是世风日下啊!”
      ……很好,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云舒靠得很近,眼神又极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顿时暧昧起来,看起来仿佛两人间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周围的人,都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撤离了这是非之地,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没瞧见。
      穆白忙干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定了定神:“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必在我这颗连自己都养不起的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那换我养你。”云舒沉默片刻,信誓旦旦地说着。
      穆白表示不管哪种他都不想要。
      云舒瞧着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道:“怎么,是在担心我养不起你?”
      穆白镇定地说道:“恕在下福薄,受不起。”
      穆白丝毫不怀疑,若是答应了,面前这个凡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立马便会找人抬着聘礼,八抬大轿来‘迎娶’。
      云舒似乎感觉收了打击,盯着穆白看了眼,一副你辜负了我一片真心的模样,转过身,回了房,独自一人伤心去了。穆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心中想着,可算是走了,不然还真怕这人疯起来,绑了自己回去拜堂成亲……虽然成功的机会并不大,还是由不得心中一紧。
      云舒闹起脾气,躲在房里不肯不来,消极怠工。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隔着门飘了出来:“我心疼,治不了——”
      穆白从善如流地说道:“先把门打开再说。”
      云舒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装睡,随口喊道:“不开——不开——不开——”
      穆白隔着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敲了几下房门。
      隔了好一阵子,门外的动静渐渐散去,云舒气鼓鼓地坐起身,下了床,向门边走去。
      屋外阳光正好,满院的蝉鸣掩盖了所有声音,云舒站在门边,手扶着门,踌躇了许久,房门才缓缓地打开。
      “心不疼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穆白顶着那张又黑又瘦的皮,蹲坐在台阶上,露着一口大白牙,冲云舒笑着。
      这个笑,好像特别好看。
      十日后,穆白带着好不容易胖了一圈的老周头,回到了竹屋。
      荒废了几个月的房子,被重新收拾了一番,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小小的酒坊里,阵阵炊烟袅袅。
      老周头瞧着院子里的一切,简直恍如隔世,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儿,忍不住失声落泪。
      穆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头子,好端端的哭什么,活着便应该高兴。”
      老周头抹了抹眼泪,拍掉肩头的手:“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这叫喜极而泣,喜极而泣,懂吗?”
      “哎哟——”穆白怪叫一声,收回了手:“刚大病初愈,就这般生龙活虎,老头子可以啊!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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