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91、世界之间

　　世界的间隙本不该有风，但白衣银冠的美人临风而立，抬眼时，有深黑的发丝轻轻拂过脸颊唇畔，带着极为深沉的寂静。如冰雪般的目光凛然划过萧炎面上，几乎会令人感到刺痛。
　　一回生，二回熟，视线相交时，谁都没有意外的神情。
　　有红尘的碎片自远处流淌而来，似闪着星光的长河，无声无息划开了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萧炎迈步走过这片虚空，在润玉面前三步的距离停下来，觉得挺好笑，他自认无法摆脱小世界的影响，看着润玉一次又一次死在他面前，直到现在都会有散不去的恍惚哀伤，满心不甘和痛苦。而他看着润玉冰冷卓绝的神态，好似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般，真的生出一腔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小世界中柔情似水，付尽情爱，恢复记忆翻脸就不认人。
　　“真是狠心。”他叹着气道，用轻轻一句话带过了此前，“玉儿走的轻松，又是让我收拾残局。”
　　的确，虽然之前是这么说过，但本质上，润玉也没有真的觉得他一句话就能让萧炎放弃。在世界间隙苏醒回忆时，他几乎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感。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上一个世界到底特殊，到润玉“身死”萧炎也没能踏出仙途一步。所以润玉本以为这一次见面，萧炎或许会询问些什么，例如现实中如何，例如那时候最后一刻怎样，却没想到萧炎如此坦然。以至于眼下，他沉默的看着面前男人，多少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很麻烦。
　　他何尝不知道，每次结束一个世界，他醒来时，心底沉淀的情绪有多深重，萧炎就有多爱他，如他先前心怀侥幸所想的那般甩开萧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润玉慢慢的思索着，并不接茬，而是启唇道：“萧炎……”
　　“你该叫夫君的。”萧炎骤然截断了他的话头。
　　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里，这样的话都可以算得上是调戏，润玉凝眸，旋即便困难的意识到，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里，他们的关系还真及得上这一句。
　　当然，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也并不代表润玉会认。他微沉了神色，眸若寒星：“你僭越了。”
　　天帝一怒，十方俱灭。润玉蓦然寒下的神色足以让六界的任何生物迅速跪下瑟瑟发抖，但却不能让萧炎动容。后者轻挑了下眉，自言自语般的重复了一遍：“僭越？”
　　“……玉儿，你对我这么说，我也是会难过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炎将头往右偏了偏，视线随之偏斜开，遥遥望向远方世界的轮廓，只是一瞬的功夫，重又折转回来。他的语调仍然很稳，仿佛说闲话般的平静，却让润玉整颗心猝不及防的跟着抽了下，像是被一根针扎进去，流出冰凉凉的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对天帝而言，这已经算是反应大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情绪为他人的言行所牵动，心脏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在润玉看来皆是原罪。他很不喜欢这般逐渐走向失控的感觉，银白广袖之下，修长白净的手指收紧，仿佛是恨不得把什么东西生生捏碎。
　　萧炎也许注意到了，也许没有。
　　他一直定定看着润玉，后者生的极好看，罥烟远山的眉，水墨勾勒的眼，虚空世界的色彩晦暗单调，像是余下诸般颜色都汇聚至他身上，但这般容姿端丽到耀眼的人，却有着一颗足够无情的心，抹消他们共度的几个世界也半点不动容。在小世界里，炎帝可以定下心陪着什么都不记得的润玉，但对着面前这个有着所有记忆的天帝，他到底是没有办法压住自己生出委屈愤慨，面色转阴，用力咬了咬唇，下颔绷紧出利落的线条：“算起来，我们共同度过的时间也有十几年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即便是自认对感情迟钝，但萧炎也能察觉到，润玉并非对他全无感情。
　　若是润玉当真无心无义，不通情窍，炎帝也不必做此挣扎，趁早一拍两散还省点心痛的功夫，偏生就差那一星半点，仿佛危崖上触手可及的花，最是惹人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
　　润玉想，你还问我？
　　不同于凡人只能相守百年，他们这般存在，一生太过漫长，有太多可能的变数。现在是这样，可待得时过境迁，再过百年，千年，万年，那时的想法也许又会不一样，就像现在的天帝与过去的夜神不一样，他一直是这么认为，谁也不敢保证未来。
　　就算萧炎敢许诺，润玉也只会觉得荒谬。
　　神明又如何，到底不是传说中规则化身的存在，天帝一样会有感情，会有肮脏的一面，就像他曾经也有过仇恨，嫉妒，胜负心，那些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情绪，他也会害怕这份情感最后会变成怨，付出也会变成愤恨。
　　而人一旦由爱生恨，那就是最恶毒不过的诅咒，最万劫不复。
　　无数言语敛于唇间，不必细谈，润玉猛然拂袖，手中星光明灭消逝，如瞬息破碎的红尘。
　　“你认清楚，萧炎，本座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你也不必执着于此。小世界与本座是不一样的……”
　　萧炎不再笑了，声音上扬了一点：“不一样？”
　　仿佛是在问他，或者是扪心自问，润玉微一愣神，却望见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庞。下颔被掐着抬起，唇上温热，相应着脑海一片空白。

　　如同幻境中才能构建出的绮丽，于虚空中，无数的红尘与世界碎片跌落飞舞，流光璀璨，恍若银河。白衣的美人被男人拥在怀里接吻，玄色披风卷过，将轻软的白纱绸缎压平，便能摸到其下纤细凝实的腰肢。从虚搂到拥紧，手掌扣住后脑，指尖穿入发丝摩挲，迫使他张开唇，湿润的舌尖便能探入口内，不温不火，却也不容置疑，一寸一寸深入进去尽情品尝。因着仰头的姿势，吞咽不及的唾液顺着美人的嘴角流下，□□得不可思议。
　　润玉只觉得自己一恍神的功夫，就被男人压进怀里寸寸紧逼、攻城略地，亲的腰都软了。他忘了还能拒绝或是反抗，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眼花，脑袋里一朵朵的烟花炸开，炸得他思维都乱了。
　　“尝起来也没区别啊。”
　　一片混乱中，似乎只有面前人是清晰的，萧炎垂低眼眸看着他，说出的话可称轻慢，拇指按在润玉唇珠上，暧昧的缓缓摩挲着，吐息温热拂过唇瓣：“玉儿，这种话，你怎么就能说得出口呢？”
　　从没有人敢这般冒犯天帝，润玉真是被亲蒙了，他呆愣的望着萧炎看了好一会，刚刚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小世界。
　　小世界里封印了记忆，言行举止情感如何，润玉自己也没法加以控制。人鱼泪不便整串带入小世界，几颗珠子却压制不住，先前还试过提前带了陨丹，但在萧炎能逼碎陨丹的情况下，这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陨丹破碎爆发出来的情感会更剧烈不可掌控。几番尝试之后，他只能姑且放弃，并说服自己，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都是小世界的事情，与天帝无关……结果现在就被萧炎抱在怀里，结结实实的亲了个狠的，连最后的遮羞布都给撕烂了。
　　转瞬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羞愤恼怒之下，润玉连莹白的指尖都泛了红，人鱼泪滑落随心化作长剑，直接扬手刺向萧炎，后者反应很快的防住了，逼使玄冰剑打了个弯掠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润玉历劫并没有带赤霄剑在身，奈何玄冰化形缺了两颗珠子，力道有些虚浮。
　　萧炎自然也有所察觉，那两颗珠子还在他手里，就如同握住了把柄，以这部分为媒介，他做了个镇压就轻易反手把玄冰封印下去了。长剑震动，迫于本体的一部分被对方掌握，力有不逮重新化为了手链，一道冰蓝色坠下在皓白的腕上，干净漂亮。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润玉措手不及倒退了半步。他的唇上还染着水光，眼尾尚有绯色未散，单是眉峰聚起，却如水墨画上洇开的一点墨色。
　　交手激发出涟漪扩散，空间风暴被这股力道遥遥推开向着远处肆虐，银与黑极致的虚空之中，世界飘动，地膜闪烁着幽幽光线，照着其下流星闪电般急速的交锋碰撞。
　　若是比起经验，萧炎让一只手，都能再甩润玉两条街。
　　诚然，这么比是很不公平的，大千世界修炼风气繁盛，炎帝一路踏着前人的脚印杀上来，更进一步修炼到眼下的实力，而六界可以说完全没这概念，天帝纯粹靠自己摸索着过河，难免会跌跌撞撞，他学的再快，也比不过经验丰富的炎帝。
　　——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呢？萧炎追着他跑了四个世界，难道就公平了吗？

　　“够了！”

　　最后一次交锋之后，润玉落在下风，倒退数步，难以克制的握住拳抵在额前，胸口轻微的起伏，正是意识到了失态，强行让自己恢复平静。
　　他停手，萧炎便也停手了，两个人相隔着几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四个世界的轮回无法否认，可每一重世界，真正不允许润玉活下去的恰恰是润玉自己，就像是之前说过的那样，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度过太多时间的情感更难以控制，他不允许自己沉陷……是，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还挺喜欢萧炎的，可喜欢……又怎么样呢？
　　对于一个人而言，这一生会喜欢的人、事、物都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对其中任何一个的喜好都只能占据一角，并不可能成为全部。凡人是如此，更何况是天帝。喜乐悲愁，从来都不该属于天帝。他此番历劫，本是剑指天道，让他因为一点喜爱就把自己困在一段情、一个地方、一件事中，更是不可能。
　　喜欢的东西再美好，超出自己能拥有的能力范畴，就要果断放弃；喜欢的人再难得，不能完全属于自己，那也只能是生命里的过客。
　　根本没有道理再让他跌倒进同一条河流里的。

　　“……那我呢，润玉。”萧炎低声道，仿佛能听到天帝的所想所思，这位来自大千世界的主宰者垂下眼，努力的压抑住声音，嘴唇却微微发着颤。直到这一瞬间，他第一次露出脆弱之态，终于不再掩饰自己承受不住的痛苦，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又是何处有负于你，你要这般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