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66、荒岛大逃杀（二十一）

　　爱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或许可以将其比喻成泡温泉，隔着一层玻璃幕墙，雾气蒸腾的环境里温暖而舒服，即便看到了，也感知不到玻璃墙外白雪皑皑的寒意。
　　与萧炎共处的感觉实在是很好，像是在黑暗里养大的飞鸟无意义的朝外扑腾见到的第一抹光线，照亮了飞鸟漆黑眼睛，暂且忘却方向。所以润玉也能短暂的放下心头缠绕不断的阴霾，就好像他真的是他最开始所扮演的那般干净模样，能够大大方方的和萧炎靠在一起度过一个午后或夜晚。
　　但这些本不该属于他，润玉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感情不通，但他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什么“喜欢”，“恨”，“爱”，那是只有“人”才配拥有的。
　　如同他们这样的“刀”……却是要为了活着的资格去拼尽全力的。

　　润玉重又转过头，看见遥远的海平线那端，天空一点点压下来。
　　“玉儿，玉儿？”润玉的异样越来越明显，话说着说着都没声音了，萧炎当然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将手掌轻轻覆在对方的手背上，柔声唤他，“别紧张……这是怎么了？”
　　掌心触碰到的手背冰凉，萧炎皱眉，将那只手捞过来，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捂暖它。
　　发现润玉还在发呆，似乎陷入了失神，他无奈的又唤了一声：“玉儿？”
　　先前所在的荒岛随着船只的渐行渐远，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仿佛消失在梦里的一个肥皂泡。润玉眨了眨眼，仿佛乍然被惊醒：“……我没事。”
　　他错开视线：“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得很轻，含糊的一带而过，像是还没完全醒过来。但是立刻他重又恢复正常的音量，向着前方扬了扬下颔：“你看，已经看不到了。”
　　萧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空荡荡的海平线，浪花卷起。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润玉的意思，不禁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做了半天无用功：“离开了那里，让你这么不安心吗？”
　　“可能吧。”润玉没有明确回答的心思，只将另一只手也搭到萧炎手上与他相交握，反过来安抚道：“别担心，应该很快就会好，没事的。”
　　同样安抚的话语，一瞬竟像是与前世的医者重合，萧炎心头一烫，几乎升起了酸涩感，说不清是何等滋味，他分明是知道的，润玉警惕性很强，没有安全感，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愿意在他怀里安睡。
　　“……无妨，玉儿。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找一座岛屿一起生活。或者…如果你偏偏只喜欢这座，我们就去找它的主人，‘请’他把岛让出来，也好。”
　　润玉一怔，便听见萧炎轻声继续道，憧憬又似期冀：“你喜欢山林，我们可以去青山结庐；你喜欢湖海，我们可以靠水长居；你爱热闹，我们便专寻那繁华之处；你若爱静，我们便找一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往后的时间那么长，名川大江五湖四海，我们终有一天会踏遍赏遍。但……那座岛不会是你的堡垒，玉儿，可以保证，你往后去的每个地方，一定都会比那里更安然。”
　　他的语气温和，那双眼睛是如此明亮湛然，熠熠生辉，让他一时忽然想起那些个夜晚他们曾并肩看过的星空。星星……确实是很美丽，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存在，是他那时从永无止境的夜里走出来，看到的第一抹美好。
　　可萧炎眼中的光彩，胜过那所有的星星。
　　润玉垂眼，甚至觉得有些恍惚，却不自觉的笑了下：“什么啊……名川大江、五湖四海，你是古人吗？萧炎，你到底有多少年没出过家门了啊？”
　　说得是玩笑话，似乎是刻意的想要放松些，萧炎却反而郑重了下来，握着润玉的手：“我的确对现在的规则了解的不多，但我学起来会很快，那座岛绝不是什么保护屏障，我会带你离开这一切的，润玉，你信我。”这话并不夸张，毕竟炎帝也只是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太短了。他一直被困在小岛上，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都没有摸清楚。他暂且只能循规蹈矩的跟着规则走，但是等他渗透进去了……即便是在封印状态，他也不会再忌惮任何人了。
　　润玉唇角笑意慢慢淡去了，他望着萧炎，轻轻点了点头。
　　“嗯。”然后，他又移开了视线，遥望飞鸟也越不过的天空之上，声音温和而平静，“我信的。”
　　我当然信你的，一直都信。

　　“萧炎，我想吃鱼。”
　　“啊？……是要我去钓鱼的意思吗？”萧炎茫然道，他不明白话题为什么改变的这么快，但仍然本着万事都顺着润玉的做法，回头看了看船侧那波涛翻滚的海面，“先，先说好……我不一定能钓起来啊……”
　　萧炎对他没有一点防备。
　　就像当初他从背后就能偷袭到，现在他一句话也能支开。
　　润玉闭了闭眼，看着萧炎被他说服，费劲巴拉的去整了根钓鱼竿试图在船舷边抛线，不经意按在心口的指尖微微用力，直到指节泛白。
　　主办方在所有参加大逃杀的人心脏里都埋下了炸弹，那死去的一百零六个里，也乏因为违反规则而被主办方引爆炸弹杀了用来儆猴的“鸡”。当然，按照主办方的规则，随着他与萧炎被判定获胜，这个炸弹已经失去了作用。
　　——但是他……
　　润玉没有在船舷边继续待着，说着要避开浪花，在支起的小桌边靠着微微仰起头，打量着他们上方那一点微不可查闪烁着的小亮点，即使是这样称得上散漫的姿势，他仍然非常好看，背脊绷直，如同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自己姿态的芭蕾舞者，仪态端庄。但值得一提的是，这般的端庄并不真实，只会让人想到收敛起羽翼，安静伏在水草间的白天鹅。天鹅伏于岸边，颈项依旧优美纤长，羽翼依旧洁白无瑕。但实际上，他的身体下方沾着污浊，他将受到的伤势藏在羽翼下，已经疲于奔命，没有力气再一次飞起来了。
　　就像是……无论下一刻到来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挣扎抵抗了，只会冷清而平静地接受。
　　太累了，都早点结束吧。
　　这些天在岛屿上恋爱的日子像是偷来的，连天空上悬挂的淡色恒星，不断转动的行星都显得那么美好。所以即便他总觉得萧炎并没有把话说尽也无关大雅，他仍然真心的愿意相信他。
　　——梦醒了。
　　【杀了二十一号。】
　　【这是游戏的第二轮，杀了二十一号，你就可以得到休息时间，进入第三轮。】
　　仿佛欢迎回到现实世界的礼花，电信号不断的转化为指令传入脑海，让紧攥的指尖都微微颤抖，额头一阵阵的发疼。他一遍遍的解码着信号，身体在心脏处芯片传出的指令刺激下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彻底失控的可能。便像是利剑被一根丝线悬挂在头顶，而丝线的中截逐渐有了被拉扯破裂的迹象，摇摇欲坠。润玉能以Omega并不优秀的体能精神水平在组织残酷的淘汰中活下来，他的智商无需质疑。即便是沉浸于爱情被短暂的延滞了，在接收到指令的瞬间，他也骤然清醒了过来。
　　取得游戏胜利，得到提升地位往上爬的机会，这是他当初主动调入鹞部门参与安山逃杀秀的原因。
　　每个人身体里都潜伏着魔鬼，血淋淋的厮杀会让所有人的暴力和嗜血因子集体复活。就像古罗马的角斗场会用死亡和鲜血来取悦那些达官显贵，尽管星际社会已经进入了一种相当高度的文明发展，但人类不会缺乏阴暗面，地下黑暗赛事总是吸引着观众虚伪面具下的嗜血暴力因子，只是较以前披上了更婉转华美的外衣。
　　主办方不会违背自己的规则……隐藏环节允许“共同获胜”，两人离岛，可也没说过允许两人活到岸边。
　　要的是爱人反目，要的是刀兵相见，上级的要求不容违背。就算他执意不从，芯片中的指令也会转为强制。
　　如果活着出来的不是他与萧炎，是加西利亚和柏理，想必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这就是“第二轮”。
　　第三轮，有没有第四轮，第五轮……都不重要了，游戏的结束遥远不可察，从这个方面来讲，也难怪彦格雷会决定放弃他。润玉已经明白了，原本在他面前，允许他走出去的那条路崩塌了。
　　耳畔是船只乘风破浪的海涛声，风声滚滚，视野里一片开阔，他却被堵在死角里，喘不上气。
　　深渊冰冷一如既往，永远看不见希望的方向。他曾在那里度过二十余年，也曾准备在里面慢慢的支撑着再度过更多个二十余年，直到他有能力站到高处去毁灭它，也许漫长，也许短暂，也许到死不能实现。但无论多少个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不想再忍受了，仿佛失去了所有忍耐力，一刻都不愿意再陷入其中。萧炎救不出来他，他自己也逃不出来，飞蛾总是扑火，见过了烈焰，便不会再甘心回到黑暗。
　　先前还在岛屿上的时候，萧炎总会顺手打掉摄像机，抱着他亲亲哄哄，半心半意的，也没什么章法，像是两只猫在玩闹般舔一口再啄一口，唇舌间却都缱绻甜蜜。在短暂的空白时间里，润玉伏在他胸口，曾经不经意间问过他，问他有没有想过去毁掉这些。
　　“可能是可以的……但是没有必要？”那时萧炎只是把他往怀里紧了紧，下颔压在他的肩上，还带着点事后的困倦，话说的也漫不经心，“我其实不太懂那些搞科技的，需要给我时间让我熟悉一下这里……不过无冤无仇的，我也没那么闲。”
　　那么，我给你一个“冤仇”。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但又诡异的很清晰。仿佛除了那一条逻辑，其余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揉乱的毛线球，在他的脑子里搅合成团，乱七八糟分不出首尾头绪。润玉整理不清，也不想整理，只有无穷无尽的疑虑，憎恨，毁灭，那一切的负面情绪在电信号中如烧沸的滚水翻涌，如狼的扭曲和疯狂，也淹没了他的全部理智。
　　蜉蝣尚且贪生，当然，任何活物都是怕死的，只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其他感觉会压过对死亡的恐惧，人类将这称之为“最深情感”。现在润玉就体会到了这种从对死亡的恐惧到由“最深情感”占据整个大脑的强烈感受。
　　很难想象短短一刻会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如同换了个人，再也不记得先前的柔软与不舍。他冷静的分析了利弊，不带半点感情色彩的，甚至称得上冷漠，如那些顶尖的人工智能，只余精密计算的机器。
　　他要毁掉这里。
　　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论学里有生本能与死本能。润玉的死本能指向内部，而生本能早就已经淡得几乎不复存在。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所想的全是利益得失，自身安危轻如鸿毛不值一提。只要他的死能有足够的效果，那就算死得其所。
　　他的人生一直是冷灰色，只有萧炎是其中最鲜艳浓烈的一笔。

　　“玉儿？”
　　萧炎百无聊赖的晃了下钓竿，总怀疑刚才似乎有鱼在扯线，又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产生错觉不小心把鱼都吓跑了。他盯着在浪花里上下窜动的浮标思考再三，决定回头把润玉叫过来，既然要吃鱼，那么自己付出努力也很合理嘛。
　　“你在做什——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