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29、医者难自医（七）

　　江湖兴起在科技并未发展起来的时代，武林人士鲜衣怒马，日行千里，但绝大多数普通百姓从生到死都与江湖无关，就跟并无这一概念的古人般，终生都不会离开他们出生与长大的城镇。一座小镇能容纳的人就那么多，城镇间人口流动也少，因而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相互熟识。要是能有个从隔壁州来的游商都是值得全镇人回家关起门来议论几天的大事。
　　小镇百姓的生活很有规律，周而复始的日日轮转着，静谧如一潭死水。最近生起的一点波澜，还是关于有个武林少侠在镇子小酒馆前坐了三天等人这件事。
　　啊，你要是问为什么这般推断，街头闲汉和那碎嘴的妇人可就有话要讲了。
　　“一看那气度，就不是我们这种小民能有的，定然是戏里讲得那种……武林人呢！武林高手！”有人言之凿凿：“我亲眼见他一掌打碎了东边森林里的大树，比斧头砍得还快哩！
　　“那少侠每天晨起就在桌前坐着，叫一坛酒自斟自饮喝到晚上才离开。这都三天了，嗐，不是等人还能是什么？”
　　这一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店小二用挎在肩膀上的毛巾反复擦着桌子，一边撇过眼睛往外看，耳朵竖得老高，恨不得把脑袋都伸出去。这三天来，除却清晨会在掌柜的那里买坛酒，他就没见那个黑衣的男人说过别的话。固然是有没人敢来搭话的原因，更是因为他周身都透出一种疏离的气场，鸟雀虫蚁无敢近者。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却让最吊儿郎当的闲汉都对他有所忌惮，不敢招惹。
　　但现在，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坐了三天的男人站起身，面带微笑，温温和和的，似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隔着距离虽远，却能看出走到男人面前的是个美丽如芳华的姑娘，也难怪能让冰山露出笑颜。不过武林人士与他们市井小民无关，店小二听了半天什么也听不清，只得悻悻缩回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隔壁西街豆腐店的女儿讲这个故事。
　　萧炎不是没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只是漠不关心，索性心腹下属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支去办事，百姓如何闲言碎语也传不进他耳朵里，事实上他只是放下酒碗，唤了一声“锦宁姑娘”，轻而易举的就把主角钓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锦宁问。
　　倒是还知道带点警惕，离他三步远。不过她情绪都写在脸上，什么都不会掩饰，也没什么意义。萧炎不动声色，保持微笑：“因为我是武林盟主。”
　　他说得淡然，但大概同类可比现代在街上遇见大明星，传说中的人物一下子出现在面前，锦宁不知作何反应，一下眼睛都睁大了，呆呆哇了声，毕竟是在和平的现代世界长大，看起来挺天真烂漫一小姑娘：“武林…盟…盟主？那您找我做什么？”
　　不过萧炎并不在意穿越者如何反应（哪怕他自己也算），只垂眼看着她，放缓了声音：“武林世代相传，得异星者得天下。”
　　见锦宁还是不知所措，萧炎盯着她看了片刻，极为入戏的嗤笑了声。
　　“也不过如此。”

　　立于叶尖之上，仿佛没有施加一点重量，微风吹拂，身形随风而动时会恍惚觉得自己也是一片枝头的叶，飘飘荡荡的。萧炎很喜欢这般站在高处往下看，看着锦宁还在到处找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失望的往远处走，肩膀都耷拉下去，像是心神不宁。与系统的剧情开头里，她被白胡子老头点出穿越者身份时一模一样。
　　不过，适才跟女主角的几句对话，至少让他确定了一点……锦宁这人毫无威胁性可言。
　　要怪就怪系统所给他的“剧情”文笔太差了，主锦宁的视角结果连自己在那里都不知道，萧炎再厉害也没法从感情线字里行间找到魔教的位置。只知道那是一处有着悬崖的高山，不过魔教的方位是未知，旭易是会躲藏不好找，可他已经把苗疆的追踪蛊下在了锦宁身上，女主角和男主角总会见上面的吧？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屈指划破了指腹上已然愈合结痂的伤口。炎帝垂眼，看着红色重新渗出来，血痕蜿蜒曲折爬过指腹，甚至像是泄愤。他也不嫌弃树皮粗砺，随手就在旁边擦了擦，笑意停在唇角，更像是久久凝固的冰雪，只显得空泛而漠然。若是先前的店小二见到这一幕，想必决不会再觉得他温和到哪里去了。
　　当初分辨润玉灵魂的一时冲动让他被盯上了，导致现在做小动作也不太方便。何况仅仅是第一眼见到，萧炎就能确定锦宁身上凝聚了很足的气运，若是真动起手难免要跟把他当头等大敌的世界意志对上，不惧归不惧，到底投鼠忌器。想想剧情毕竟只是剧情，他是能改变的……吧。
　　再者，就算按照剧情，锦宁牵涉其中也算不得故意伤人，跟上个世界让他印象深刻的锦绣比起来，这姑娘是要单纯些没错。因为锦绣是又蠢又毒，而后者只是蠢而已。炎帝恩怨分明，便是动手也师出有名，虽然算不得多么怜香惜玉，但他其实不太喜欢欺负女孩子。会带来危险的是旭易，他还需要锦宁来钓出旭易，放长线钓大鱼。就像是当年在云岚宗，他也只杀了云山一样，萧炎惯来爱憎分明，秉持着只诛首恶的行事风范，这姑娘太天真愚蠢，放任她自己混迹江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告诫自己收手的理由能找出一千个一万个，但萧炎自己清清楚楚的知道，面对锦宁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的一刹那，他是不顾一切的动了真正杀心的，是足以让锦宁都能有所察觉的程度。
　　为什么？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还没发生的危险……知道要死难道人就不活着了吗？扼杀在摇篮里的道理是没错，但人走在路上尚且有可能被花盆砸死呢，危机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萧炎谨慎，炎帝却有一腔傲骨。若非担忧润玉安全，连旭易都不配入他的眼睛。
　　但现在说实话吧，他对锦宁的敌意更多。
　　润玉从小就生活在药王谷里，代代领受师长遗命一脉单传的药王谷谷主不得离开，除却采药根本不会出去。萧炎是凭借自己实力通过毒雾与乾坤阵的，但寻常人只能拼运气，乾坤阵偶尔会放入没有恶意的人，数量太稀少，润玉从小到大可能都没见过多少生人，才养就了这般单纯又柔软的性子。
　　但神医至少还会端起脸来吓一吓人，即便是伤者病人，治好了就会被他丢出谷去，远远达不到熟识的标准。想必能跟润玉混上关系的，除却他，也就只有……剧情里的锦宁了。
　　萧炎一用力，掐断了手下粗如小臂的树枝。
　　锦宁真应该庆幸，好在她遇到的，不是当初才一路杀上来的斗帝萧炎，而是已作为主宰修身养性许多年了的炎帝萧炎。
　　天空湛蓝，蓝得让人心醉，不带丝毫杂质。也许是他站的够高，视野仿佛没有一点阻碍，朵朵白云慢慢悠悠的飘荡着，近在眼前。
　　他突然前所未有的，很想见润玉。
　　炎帝从不为难自己，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自从见到锦宁起，他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亟需做些什么去分散一下。所以他连一刻都没多等，轻盈的两下借力落到官道上，拉过了拴在树干边的马匹——正如先前所说，其实轻功更多是小距离的腾挪转移，一般情况下都跑不过四条腿。这不是在深山老林马匹跑不开，他姑且还没有自虐的习惯。
　　不过刚翻身上马跑了两步，萧炎又飞快的改变了主意，勒住缰绳转身折回镇里，把整个小镇的糕点和糖果扫荡一空。

　　如先前一般，无论毒雾还是阵法都拦不住他，萧炎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还没忘记随手在阵法里加点料，轻轻松松甩开陷阱进了谷。
　　第一眼没见到润玉，药田里小路上泉水边都空空荡荡，不过到了药王谷以后，萧炎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也不急，很有耐心的转了两圈，除却路边的植物更为繁盛，药草也长高了以外，与他离开前并无什么区别。哦也不，木屋后他离开时尚且含苞待放的高树开花了，萧炎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只望见一簇簇的粉色如烟似幻，大片大片坠满了树梢。一阵风吹过，花枝摇曳，粉色的花瓣就扑簌簌往下落，掠过他眼前又慢悠悠落地，还有的坠在了木屋的屋顶上。
　　他绕到屋后去，意料之中的找到润玉正在树下看花，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谷了。
　　也许是心情好，他见今天润玉戴了冠，白衣墨发银冠，立于花雨之中，明明是最素淡的颜色，却又鲜明的惊心动魄。
　　有花瓣落在他白衣之上，像是栖息的精灵，萧炎轻轻走上去，屈指将那朵落在他肩上的花瓣捻起来。
　　就算是毫无警惕性这也会有所察觉，何况润玉自己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下意识反手扣住了萧炎的手腕，而后在回身看清是谁时又立刻松了力道，只虚虚的抓着还未放开：“……萧炎？”
　　他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又来了？”
　　润玉的声音很好听，清冽雅致，音节之间的碰撞若冰珠相击，让人一瞬会想到存放千年的古琴。
　　“很快吗？都有快一个月了吧。”萧炎不介意润玉还握着他的手腕没松，只露出担忧的神情，“润玉不会又要赶我出去吧？”
　　润玉卡了一下，很为难，似乎陷入了是要遗训还是要萧炎的天人交战之中。药王谷向来如此，就像是那个“只救入谷者”的规矩一样，他们一直执拗的遵循着师门的传承规定。
　　不过无论他怎么决定都没关系，因为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萧炎心头难以言喻的烦躁都冰消雪融了，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下完了雨，于是黑色的云就散开了，他的心情重又好了起来，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了。
　　“润玉。”
　　来得早还是不如来得巧，就像是雨后出太阳的时候还意外捎带了一道彩虹，下一秒，他看着一片小小的花瓣飘下来，旁若无人的打了个旋，准确的落在了润玉鼻尖上。
　　于是炎帝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这次，是真情实意的笑。
　　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的花香，花雨纷飞，像是儿时绮丽的梦境，见他笑得开心，润玉的纠结也跟着一滞，都没急着拂去那朵花瓣，唇角也勾出了一丝极浅淡却温柔的笑意。
　　双唇不染而绯，鼻梁高挺如玉，单是那双恍若盛放着星光的眼眸，就足以叫人惊艳万分。
　　“……不赶你。”唇边笑意未散，注意到萧炎手里还捏着那片自他肩头捡走的花瓣。润玉微微偏了偏头，让落在鼻尖上的花瓣顺势飘下去，终于认真的决定了，“……至少现在不。”
　　萧炎故作无奈的叹气，好像拿润玉很没有办法，望着人含笑的模样，心里那一点微妙的念头却渐渐清晰起来。
　　果然……他是不希望润玉去注意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