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24、医者难自医（二）

　　轰隆！
　　似乎是在刹那间，雷云突然笼罩了半个天空，厚重如实体的一点点压下来，几乎逼散了山谷周围笼罩的毒雾，隐隐带着紫色的乌云中闪烁出隐隐的电光，肉眼可见，尽管没有雷劈下，却已经给了人很重的压迫感。
　　白衣的神医明显被惊了一下，顾不得萧炎，他仰头看向天空，大抵也是人的本能。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连武林盟主手下守在山谷外的人都完全不能理解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是怎么回事，惊慌的要躲避天威窃窃私语，仍立在原地的萧炎猛然低头一眨眼，虹彩般绚丽的火光瞬息退却，还回成黑眸里原有的温和颜色。
　　……润玉。
　　确实是润玉。
　　在帝炎彻底收敛的同时，天空中的乌云颤抖了一下，找不到自己的目标，徘徊几圈后还是心怀不甘的渐渐消散下去了。
　　相貌可以相像，举止可以相像，唯独灵魂是做不了假的。炎帝本就有看穿灵魂本质的眼力，何况在难以置信之时他甚至不惜代价直接召唤出了帝炎入眼，以异火辩真——他根本找不到破绽，灵魂里每一点熠熠星光，熟悉的气息恍若昨日，他又怎么可能分辨不清。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复向他说明着，那是润玉，就是润玉，是上个世界……因他不慎而失去的友人。
　　润玉……
　　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
　　千般不信万般震惊，就如那日夜间折磨他的愧疚与恸悔，皆在那人侧眸看来时燃烧殆尽，欣喜感如未曾熄灭的火星，留在灰白的余烬里闪烁跳跃，再一倏忽，便蔓延成将黑夜照亮的滔天大火，焚毁山林。
　　原先烦躁不安的心绪奇迹般的褪去了，就连这是如何发生的都不再重要，萧炎无暇去深思去追究了。倒是难以自禁的再度往前走了两步，像是庆幸又像是伤感，这对炎帝可真难得。但他细细打量着那张熟悉到骨血里的面容，能回想起太平间里那么不甘又绝望的一整夜，如今能看着人鲜活的出现在眼前，还要求什么更多呢。
　　不过他猜想，现在自己神情变幻，表情恐怕是不太好看的，因为润玉面露警惕，手里还拿着一支垂坠着朱红果子的木枝，人却向后谨慎的退了点。萧炎不是生气的意思，其实挺好的，他只怕润玉不够警惕，能对陌生人有点戒备心挺好，小心一点，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再重蹈覆辙吧。
　　现在炎帝看着那双寒星般湛然的明眸微微一闪，就仿佛柔软的暖风轻拂了一下，遥远处的星辰闪烁了一下，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曾经阳春三月的那个午后，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教室课桌上，第一次抬起头时，便是这般与尚是少年的润玉对上视线。时间对炎帝这等于世界同寿的强者面前并不值钱，可他仍然感觉很漫长，也许是因为时至今日根本不是士别三日的恍若隔世，而是再真切不过的……已隔了一世生死。
　　常听人言，何其有幸。

　　思绪电转从无到有，那么长的一段落在现实也不过眨眼。天空中的乌云还未完全散去，只一缕薄薄的阳光撕破了云层，如神明不经意降世的恩泽，虽被保护伞般的毒雾稀释，却还是坚定不移笼罩在这处小小的山谷上。萧炎抿紧唇，强行按捺下惊天动地的风浪，再在心底默背了几篇功法叫自己冷静。他努力摆出日常寒暄的模样，低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抬起头：“神医谷的天气真是神奇啊。”
　　“……药王谷。”润玉出声纠正。
　　萧炎一顿，也怪他满脑子都是神医的事情了，他从不怀疑润玉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润玉应该就是属下们与他说的“神医”了？神医，神医……想归想，他迅速换成受教了的表情，沉稳的点头：“抱歉。”
　　在润玉仍然不太信任的眼神里，他垂下眼眸，终于能够朝着润玉笑一笑，温和风雅，无可挑剔：“阁下与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抱歉，是我心神不属，冒犯你了。”
　　他知道笑是迷人的，因为以前他每次笑的时候，润玉会支着下颔看他，也跟着一起笑，眉眼弯弯。果然这次也一样，哪怕换了个世界，润玉也还是润玉。见他朝他笑时，竟是整个人都愣了下，似乎突然有些拘谨起来，手脚都不知往何处安放。这处名为药王谷的山谷被阵法与毒雾封闭着，除却枝头几只鸟雀，连生物都稀少，也因此一旦沉默下去就显得格外安静。尤其是有微风拂过润玉束在耳边的墨色长发，萧炎看见了一点晶莹泛红的耳尖，像极了烈火烧遍山头时天边通红的云彩。
　　好像……警惕性也没有增加多少的样子。
　　“无妨，那还挺巧的……”润玉低声道，下意识的偏开了视线，跟着喃喃了一句。然后再下一刻，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表现不太对了，掩饰般的轻咳了声，迅速的抬眼重新看向萧炎，严肃道，“你是何人？来药王谷做什么？”
　　尽管他表现的很正经，但耳边晕红未褪，还是很有几分背台词的感觉。萧炎没忍住轻轻笑了下，在润玉略有恼怒的眼神里强行收住声音，微微正色，抱拳行礼：“在下是这一代的武林盟主萧炎，特此前来药王谷，拜见谷主神医。”
　　润玉迟疑的唔了声，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一身清透白衣，纤细素雅，像是不慎踩空了云层落到人间来的小神仙，眉眼都是干干净净的：“那现在你见到了。”
　　他的语气很坦然，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名头当回事：“我就是。你还有何事？”
　　虽然原本千里迢迢是来“请神医出山”，但萧炎承认，人都是双标的，在发现神医就是润玉的同时，他立刻打消了原本还动过的“暴力请人”念头。且不提润玉似乎挺自得其乐，对外界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他也自心腹那里了解过药王谷的规矩，要么机缘巧合闯入谷里，要么持有曾经谷主的手令（便是前代或者前几代神医欠下的人情承诺），否则神医避世并不会轻易出手救人。后者姑且不提，单看前者，药王谷处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那阵法也足够机巧，他都要废些功夫，这个世界的人想要穿过去更是只能靠运气，安全性上可不是大有保障？
　　无论何时先考虑安全，这大概可以归类为心理阴影的范畴，原因无他，润玉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给萧炎的印象可太深了。
　　……！
　　原先是无所谓，所以也懒得问，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想起上个世界他因为疏忽大意犯的错误，萧炎顿时警觉起来，顾不得回答润玉，当机立断先在脑海里紧急唤了一声：‘系统！我要看这个世界的原著剧情！’
　　【系统：收到宿主要求。】
　　【系统：滋——】
　　杂乱的电流音响了好一会，像是生锈了的机械，挣扎着发出绝唱，能让人拳头都缓缓捏紧。在萧炎面色黑下去彻底失去耐心之前，系统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回应。
　　【系统：原著剧情将在剧情正式开始后解锁。】
　　萧炎眼神微冷，总觉得系统像是在敷衍他，这最好是他多想了。
　　“萧盟主？”
　　但他的久久不答引起了润玉的注意，后者用那双明净的眼睛凝视着他，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萧炎也不跟系统磨蹭了。既然润玉问他何事，之前的原因肯定是不能说，但武林盟主的名头在润玉面前貌似也不太管用——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五年一换届，比官员还准时，设身处地换了萧炎自己他也不会在乎——他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正经道：“我是身怀有疾，前来求医的。”
　　润玉怀疑的看着他，身形一晃，如飞羽轻盈的上前，纤细指尖扣在了他的腕部。这固然是因为萧炎对他没有防备，但更是因为萧炎刚刚才从上个世界的刻板印象里回过神来，这是一个武侠的世界，与上个世界不同，润玉身上显然也是有功夫的。
　　……那应该，没有病了吧。
　　心头伤感转瞬即逝，润玉没有容许炎帝去伤春悲秋，指尖微凉只是极为短暂的停留，他重又退开一段距离，手里仍然攥着那一支垂坠着朱红果子的木枝。萧炎也没来多久，对这个世界不太熟悉，正猜测着那应该是某种草药，便见润玉淡淡瞥过来一眼，单手背在身后，衣袂飘飘，声线却是平静的：“你根本没有伤病，胡言乱语。”
　　萧炎：“……我可以解释的。”
　　润玉不听解释。他微微偏开头，眼神似乎落在了山壁上。太阳飘忽的光辉落在他的脸庞上，鼻梁上，嘴唇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光华经转，如皎云出岫：“药王谷不欢迎闲人，盟主请回吧。”
　　不待萧炎找出理由来辩解，仿佛是急着逃避急着送走瘟神，他抬手轻轻一挥，萧炎眼前跟着白茫茫一花，但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在没有打开封印的时候，他的实力也就是武林的顶尖水平，不是炎帝，所以哪怕是立刻反应过来了，他也脱不开，无奈的笑了笑，干脆放弃了挣扎，放任自己被挪移的阵法转出去。
　　这种等级的阵法不像是武侠世界该有的，也许是世界给予的福利。想想也知道，药王谷在武林中尚且名声赫赫，定然有自保的手段。
　　……挺好的。

　　“盟主！”
　　“盟主您还好吗？”
　　属下原本在山谷外等待萧炎，等太久了，他们都已经远离毒雾开辟出一处空地，有人去收集木柴有人烧火准备做饭了。直到这时见到萧炎被阵法放出来，连忙丢开东西一拥而上：“盟主，您回来了！”
　　“您谈得如何了盟主？”
　　“盟主，您成功请出神医了吗？”
　　“闭嘴啊，盟主一看就是被药王谷的乾坤阵送出来了！”之前那个曾机缘巧合来过此地的心腹用手肘一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两个人，还没忘记瞥过来一眼，生怕萧炎迁怒。虽然后者看起来性子还算随和，没有真正找过任何人麻烦，但却一直心情不太好，称得上喜怒不定。古来伴君如伴虎，何况这位武林盟主的武功之高足够让任何人侧目。
　　“……哈。”
　　但事实上，萧炎根本没理睬身边的争论，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会，却是抬手捂住了脸，唇角上扬，低而缓的笑了一声。在心腹齐齐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之后，他慢慢的，慢慢的原地蹲下了，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
　　“……”
　　这下所有心腹都寂静了，火堆在刚开辟出来的地面上噼啪跳动，远处还能听见猛兽的咆哮，风吹过树藤的时候哗啦啦作响，脚步摩擦过泥土的声音干涩，但这一切都盖不住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盟……盟主？”
　　有人胆战心惊的后退了两步，抖着声音喊了一句。在场的都是武林好汉，不怕猛虎，不怕毒蛇，置生死于脑后，但萧炎这般诡异的举措……这是撞邪了吗？再猛地汉子都是一背冷汗刷的出来了。反倒是一个女心腹胆子大些，仗着现在还是大白天，往前谨慎的凑了凑，咽了口唾沫出声：“盟主，您……”
　　“——我无事。”
　　萧炎猛然放下手，长身而起，声音略显沙哑。这个时候才能看见，这位年轻的武林盟主眼圈红了。但他自己恍若未觉，只是轻飘飘的环视了一圈，随手拂开背后的披风，视线落在了心腹腰间的佩刀上。
　　“来个人，”他轻描淡写道，嘴角含笑，“……捅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