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40、鲤有双飞翼（二十）

　　六界的这方世界意志——入乡随俗的话，也可以叫天道——实在是选择错了代行者。
　　锦觅不太聪明，世界意志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萧炎本想感慨一句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评价扫射的范围太大，未免对润玉有些苛刻了。
　　会有世界意志青睐满心虐恋情深的锦宁，也会有世界意志偏爱意志坚定结束末世的苏辰音；斗气大陆选择他对抗魂天帝，而大千世界培养牧尘驱逐邪魔；有的主角为世界解决麻烦，同时有的主角为世界带来灾难。红尘纷繁，诸世之间或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之。
　　尽管锦觅并不知道天道冥冥之意，但被逼至穷途犹如困兽的天道却不会为此容情。她选择转身逃离而非去直接面对润玉时，她就已经输了。当那份源于天地的偏爱被收回，天地所赋予的气运也在无声的剥离脱落，重新回归到天地之间。
　　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多么倒霉，只是锦觅一直被庇佑着锦衣玉食，以为爱情就是全部，可以想象，第一次直面生活的前后落差一定是很难过的。
　　倒不如说，不知磨炼自身能力，单单依附他人心情与宠爱存在，本就不可能长久。
　　想想大千世界，即便是三个守护者中年纪最小最受苍穹榜偏爱的牧尘，还未成年也已经在灵路里杀出赫赫声名，“血祸者”一词出言即能令五大院天才闻风变色。
　　由此可见，教育是多么的重要啊。
　　萧炎注意到，润玉身上再度有金光一闪，在被轰然划破乌云的惨白雷霆映衬下稍显暗淡，微弱的一阵风都像是能吹灭。本就是常人无法看见的气运，若是他不注意可能也会忽视过去，但那无数细碎辉光洒落在白衣上，光辉绚美，却犹如寒冬腊月里第一颗挣扎着突破雪层的碧色嫩芽，代表着“新生”正在冉冉升起。
　　“怎么了？”但润玉自己并无自觉，他哄着一只小茉莉花灵回归植株去休息，察觉到萧炎的视线，舒展了眉峰侧眼看来。就像是萧炎对他一样，也唯独对待萧炎，他会这般软下语气，如同云雾掩映间的山水终于显露出本来面貌，一展绝世风华，“为何这般看我？”
　　炎帝只笑了笑：“看你好看。”
　　乌云下的风有些大，吹得他颊边碎发凌乱，好似墨云轻悠晃荡，沉静又是温柔。
　　萧炎总是这般平静温和的模样，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一派从容不迫。但润玉望着那人隽秀容颜，却无端想起魔界客栈的床铺，一室温靡，男人压在他身上激烈的冲撞，因为他而露出失控沉溺之态……
　　他耳根发烫，略有不自然的偏开了视线。
　　闪电伴随着狂风，将花海吹出了一片涟漪，被卷落的花瓣漫天乱飞，纤弱的花枝在风中不停地动摇，被风吹歪了又倚靠着其他花木艰难的挺起来。花海密集，同伴之间相互支撑，并不至于真正威胁到草木精灵，但这像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兆，草木精灵们喜欢晴天，也喜欢雨天，但不喜欢任何极端晴雨气候。在这般情况下，植物被吹得打蔫，草木精灵们刚刚过于兴奋，在生灵之焱的催生长里消耗尽了力气，也有些没精打采起来，神态恹恹的钻回到土壤里去避风。偶尔有几个胆子大修为高一点的才勉勉强强从叶片下探出个脑袋，望望萧炎又望望润玉，顶着风试图挽留两位超厉害的前辈高人留下来。
　　不太有效。
　　润玉敏感的挑了下眉，听见远处传来明显不属于草木精灵的说话声。
　　“你们花界这天气……”清浅的女声淹没在风里，越发显得微弱，但以润玉与萧炎的实力依旧能够感知得清晰，“在七虹谷那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祈愿海就这样了……二十四芳主不管的吗？”
　　“我也不知，祈愿海多是种苗，芳主们看得严实，我一个外人却是难以插手，麻烦得紧，谁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坦白说，要不是这次风雨来得异常，我实在不放心幼苗们，我才不会来祈愿海……”
　　其中有一道声音是他与润玉都熟悉的，萧炎握着润玉的手腕，微微偏头，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神情。
　　数息之后，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轻巧掠过青空，如搏击长空的雨燕轻易穿过压低的灰黑云层，似乎是注意到这边有人，披着正红色斗篷的身影率先落下，目光扫过萧炎，在看清润玉的一瞬间呆住在原地，整个人不动了。
　　“花神？”后面身穿孔雀裙的女子还以为友人突然死了，连忙追落下来，“……花神？你怎么了……”
　　看见面前景象的时候，她也不动了。
　　她宁愿死。
　　之前的半人鱼不过巴掌大小，性格又是单纯温软，更像是捧在掌心里的小宠物，要是还强行和六界之主的名字联系起来实在是显得过分不切实际了。但是眼下站在萧炎身边的人着白衣戴银冠，犹如冰雪与月光铸就，容颜雅致清冷，微微眯起眼眸看向她，带着某种上位者审视的意味，却几乎让她衣料之下的肌肤都感到一阵冰寒的刺痛。现在看来，那张放大了数倍的面容看起来是如此熟悉。
　　哪怕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对方，但心头疯狂叫嚣的警钟根本做不得假，这根本就是……
　　“青苗公主，”那位身旁，玄衣黑发的男人看着她，含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青苗笑不出来，她现在看到萧炎就会想起那天被这人高高举起的小白鲤鱼，然后再看到润玉想起那位六界之上的九天应龙。她嘴唇动了两下，颤颤巍巍道：“这位是……”
　　问的是润玉，眼睛却看着萧炎。
　　“星祈参见陛下！”但事实是根本不用萧炎回答，旁边重重的一声咚然巨响，正是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花神面露欣喜，双膝一屈，竟是毫不怜惜自己干净漂亮的裙装，已经豁然跪倒在泥土上，“不知陛下莅临花界，星祈有失远迎！”
　　青苗：“……”
　　有的人看似还活着，但实际上已经死透了。
　　毕竟三万年前，在天帝登基之初也有过先例，她当然不是没有怀疑过会不会是天帝太久没有上朝，天界群龙无首，出现了胆大包天之徒敢于假冒君主容颜。但事实是，凡人尚且知晓吃一堑长一智，天帝吃过这样的亏，自然不可能让同样的事情二度发生。
　　——譬如说，身为天帝提拔的嫡系之一，花神祈也有自己的办法辨识主上。
　　容貌可以改变，细节难以模仿，源于位格压迫的气息无法冒充。
　　当时的小白鲤鱼是柔软无害，可面前的白衣人身上威仪却太重了。
　　“鸟族青苗……参见陛下。”鸟族公主慢慢的也跟着跪下了，她的脑子乱哄哄的一片，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尖叫着为什么这是在做什么我在做梦吗，导致她的声音越发显得麻木，透露出一种彻底绝望之后自暴自弃的平静，“……陛下万安。”
　　比较千年之前，天帝的气质有所改变，仿佛磨去了一层冷锐锋芒，使他周身气质更为圆融如意。他低眉看来时，无声无息，却沉静温和，就犹如整个世界一同投来注目。
　　但她们隐隐约约知晓天帝有什么计划，见到这样的润玉，星祈也不太意外。她是由天帝亲手选拔晋封的花神，也只忠诚于天帝。她只要确定这是主上就够了，天帝如何抉择，轮不到她来操心。
　　星祈俯身再拜，轻声道：“陛下万安。”
　　不知道从何时起，似乎是这一句话，又似乎是更早的节点，天空上凝聚良久蓄势待发的风雨都不自然的停下了。
　　浓而黑的乌云慢慢散开，又仿佛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退让，不得不朝着更遥远的天空躲避。于是阳光穿透层层云翳，随着漫天乱飞的花瓣草叶一同飘落，闯过云层与尘埃，洒在狼藉混乱的花海上，重新带来生机。刚刚四散躲进花木土壤里的草木精灵察觉到天气骤变，一个更比一个茫然，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润玉望着面前跪倒在地的两个女修，抿唇微微沉默，很难从那张端丽清雅的面容上看出来他内心的所思所想，只能看见那雪白的广袖被风拂动，其上银色的暗绣反射出辉光，犹如游走蜿蜒的银龙舒展开身躯，龙目扫过，天生便带着居于高位的威严。
　　他垂眼平淡道：“不必多礼。”

　　虽然没有记忆，但并不妨碍润玉本就对花界的异样诸多好奇，花神的到来不过是验证了他些许猜想，亦是正合他意。朦朦胧胧好像有某种直觉指引着他，叫他逐渐找回感觉，知晓该如何行事，即便对着并不认识的陌生下属，依旧一派从容。
　　鸟族公主青苗却也乖觉，知晓天帝重现于世间定然有所目的，行礼之后自请告退。刚被应下，转身就飞，看得出来，是真很不想见到润玉了，说不定此次之后会对鱼族有心理阴影。
　　就跟青苗一样，萧炎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定位，并不准备插手六界内政，不需要人赶，他自己便摆了摆手：“雨都停了啊，我去那边转转……”
　　润玉偏头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没让你走。”
　　都已经踱出去三步的萧炎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润玉也正盯着他看，目光清明而宁静，又淡的像是一捧虚无的水，但在眸光交错的瞬间，却让他无端回想起润玉当城主的那一世。
　　“……我？”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润玉颔首。
　　萧炎将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唔了声：“但是我听不好吧？”
　　“好不好由我评判。”润玉冷淡的扬了扬下颔，“过来。”
　　“……怎么还越来越霸道了？”萧炎吐槽，但是在润玉漂亮的眉峰挑起来之前，他迅速的顺着台阶下来了，对于如何在润玉的忍耐底线上反复横跳已经驾轻就熟，“行，那我就在旁边给你做记录，我亲自出马，算你赚了。”
　　润玉：“……”
　　自始至终，星祈都恭敬的跪在地上，仿佛闭耳塞听。唯独在听到这句话时，她好奇的抬眼偷瞄了一下萧炎，可能是想看是何方神圣敢这么对润玉说话，又是何方神圣能让润玉这么对他说话。
　　花界之事说来话长，概括起来又很简单。
　　三万六千年前，花界由花神梓芬管理，受到当时天帝太微的偏袒，隐隐悬于其余五界之上，梓芬身陨后，又转由二十四芳主自治，持续约六千载。直至三万年前，新天帝润玉收回花界权柄，归花界于六界之中。
　　刚开始，芳主们甚至不愿意接过花神之位，心甘情愿捧着少主锦觅。但做了六千年代理花神，事情就不一样了。已经尝到权势带来的好处，想舍弃是很难的事情。
　　对普通人来说，三万年很长，但对于这些寿命悠长的神仙来说，三万年又还不够长，至少，还不足以磨灭芳主们对花界昔日风光的记忆。
　　花神一职乃天帝亲封，空降的统治者任谁都不会喜欢，偏生天帝为了平衡花界，晋封的花神还是人仙，并非草木精灵，便成了二十四芳主口中并非正统的证据。
　　但花神星祈毕竟也是润玉选拔出来的人才，能力与手段摆在那里。哪怕是人仙，身份在花界天生居于弱势，却也在有条不紊的逐步蚕食花界芳主的权利。就像先前所说的那样，三万年对仙神并不漫长。到了千年之前，大半花界已经被这位年轻花神所掌控。只是后面天帝行踪渺渺，芳主又被逼急了眼死死把着祈愿海——这处初生草木精灵们集中生长养护之地，导致星祈迟迟无法夺得年轻草木精灵的认可，不得不缓而图之，战况才胶着住了。
　　“少神”之名便是手段之一，是芳主们推出来与花神祈对抗的“正统”。
　　不过，仅仅是“少神”……
　　花神在做工作汇报时，萧炎说到做到的当速记员，笔锋在手指上转过一圈，没有像是曾经一样甩落出去。他低眉轻笑了声。这样的名头说高也高，说低也低。就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需要的时候可以拿来用用，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弃之敝屣，说到底，不过是个虚伪的符号而已。只是一句——甚是有趣。
　　他是这般想的，润玉显然也是。并未找回记忆的天帝眉目压低，语气却平淡一如往常：“你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星祈明白。”星祈垂首，认下了润玉的评价，没有一点反驳辩解，“望陛下恕罪。”
　　虽然行事还不够完美，但三万年来，星祈逐步收回花界人心，功大于过，润玉也不可能真的罚她，他对六界了解尚不全面，微一犹豫间，修长白净的手掌从身边探来，托着一捧碧绿色火焰。
　　“此火借予你。”萧炎笑道，“初生的草木精灵会很喜欢它，若是拿着这个你还掌握不牢草木精灵，你就自请下位吧，也别再让玉儿费心了。”
　　说话语气轻松，并不带一点威胁成分，可话语的内容又已经足够危险。星祈微微一愣，她并不认得萧炎拿的是什么，就像是她并不认得萧炎是谁，只能感知到极为浓郁的生命力量，心中思绪急转。见润玉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双手接过了萧炎递过来的生灵之焱。
　　在焰芒接触到肌肤的同时，她隐隐感知到了这道奇异火焰的本质，在一瞬间，若有所悟。
　　“……多谢陛君。”
　　萧炎：？
　　短暂的惊诧之后，他并没有拒绝这个称呼。眨眼间眉眼上挑，一点微妙的矜傲不经意显露出来。炎帝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星祈一眼：“我现在却是有点欣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