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39、鲤有双飞翼（十九）

　　空气中的花香变得更加浓郁了，混杂着草木汁液的气息，被风一吹，近乎到了呛鼻的地步，萧炎没忍住掩唇再次咳嗽了两声。润玉注意到他不舒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试图顺气：“……萧炎？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闻着不太舒服而已。”萧炎摇头，他原本是皱着眉的，但和润玉对上视线，转瞬便舒展开眉峰，浅笑道“若是玉儿担忧我，不如让我抱一抱？”
　　润玉：“……”
　　他并不认为自己身上当真有什么“香气”，但如果萧炎觉得抱着他会舒服一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冷着脸往旁侧身靠了靠。未曾明说出口，只是给到了让萧炎一伸手就能够揽住他肩头的位置，将主动权完全交到炎帝手里。
　　这个小动作并不明显，但相伴多年，萧炎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不由得垂眼失笑。
　　这段时间，从魔界到花界，润玉身上的帝皇威仪是在一日重过一日，仿佛一点点找回自己遗留的情绪与历史，以至于有些时候见他独自伫立在阴影下，面色疏淡，会显得有些过分冷清。但更多时候，萧炎却也知道，润玉始终是润玉，无论是那个一颗糖就能哄好的润玉，还是那个总要他全心全意注视着的润玉，本质上从来没有改变过。
　　润玉任凭萧炎揽着肩，偏头瞟了一眼锦觅这位花界“少神”，眉峰紧蹙，神色越发不豫。
　　这次轮到萧炎拍了拍润玉的背脊，安抚他了。
　　没人比萧炎更清楚他所爱的人有多心软，他也觉得，有记忆的天帝或许当真会念起几分旧情。但很可惜，润玉目前还只是白鲤鱼化形成人，不知晓曾经发生过何事。摘取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滤镜，抽离出个人情绪来看待，一个自甘堕落的灵魂实在是没有半点地方值得润玉高看一眼。
　　只有恨其不争，哀其不幸。
　　“小鹭，”纵然满心只有旭凤，但花界毕竟是她儿时成长的地方，一道道自四面八方射来的眼神虽然细小不值一提，却胜在数量众多，也足够让锦觅觉得如芒刺在背，不怎么自在了。她不得不短暂的找回脑子，像模像样的做出一点态度改变，重新将话题拉回去，“先不提这个，你刚刚说的话不太合适……”
　　“娘！”棠樾加重了语气，猛然出声打断了她，又是不悦的看了眼润玉——萧炎当然还是毫无一点存在感，被直接无视了，“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受父亲影响很大，语气一如旭凤翻版。听得出来，棠樾是真的不认为母亲说的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价值，可能是觉得锦觅这莫名其妙的态度是为了在润玉面前表现，对后者的敌意倒是越发深重了。
　　——不过客观的说，棠樾的想法也未必有错。若不是被萧炎当众给了这么一个没脸，当着润玉的面下不来台，锦觅还真不一定会在意这些“小事”。即便她曾经是其中一员，但前已有母梓芬之仇父洛霖之恨比不过旭凤的感情，就算后再有众多同族草木精灵受伤比不过棠樾的心情也不会太奇怪。
　　背惠怨邻，弃信忘义。
　　人不一定要学会如何去知恩图报，但至少要知道不能忘本。
　　润玉唇角轻勾了一下，几丝辨不出情绪心愫的暗流涌动过眸底，他微闭了闭眼，淡淡道：“萧炎。”
　　无需多言，他们之间自有默契。炎帝笑着轻轻颔首，一直没有被他收回的生灵之焱突然弥漫开，化作一大片碧绿的火海，向着四面八方飞速扩展。随着火焰升腾，浓郁的生命气息从中流散，百花草木骤然生长起来，在花灵木灵们无数道震惊的目光里，在绿色的火海中，残枝败叶飞速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发芽，生长速度暴涨，展开新绿的叶片，花朵袅袅升起。
　　对于草木精灵，这无疑是神迹。
　　“天哪……”不知是哪个草木精灵睁大眼睛，喃喃出声，“这…这是神仙吗……”
　　“他们都好好看，也像是神仙呀。不对，好像有一个……有一个是妖怪耶？”
　　咬着手指说出这句话的水仙花灵被同伴打了一下头：“笨蛋！我们也是妖怪！”
　　“啊……对耶！”
　　小小的含羞草灵蹲在泥土里，只露出眼睛来，说话细声细气：“不是法术的假象……我……我身上不疼了……”
　　“我也不疼了！哇！我我我我！我开花了！花花花！”
　　“……这是……这是生命吗？好厉害！我喜欢你们！”
　　“花送给你们的话，能不能也教我变得一样厉害呀？”这只紫藤花灵比较有上进心。
　　“我也要！我也要！”
　　“等等呀！诶！我的花比较好看！啊啊啊你们让开！让我来我先送！”
　　就像是之前山茶花灵觉得润玉好看，见面还不到半盏茶就摘了自己的花想送给他。初生的草木花灵大都单纯，好恶更是直白至极。群体的情绪相互感染，将原本的安静委屈抛之脑后，因着萧炎施展的“仙法”，一个个满怀钦佩。自第一只花灵抱着花想要递给萧炎开始，场面飞速的失控了。
　　四面八方的花海有涟漪掀起，花瓣漫天飞舞，如一场纷纷扬扬下起来的花雨，草木精灵混杂其间，呼啦啦一拥而上，被生灵之焱隔开还在叽叽喳喳兴奋不已。那朵最开始见到他们的小山茶花简直骄傲的要起飞了，她完全将被萧炎摘花的小矛盾忘在了脑后，抱着自己的花苞一蹦二跳，死命的窜出头来，只差没有炫耀起来他们手里的花是我的我的我的！
　　润玉可以面对同等数量的敌人，但无法应付一群满怀热忱的草木精灵，一下子面露无措，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倒是萧炎有过在无尽火域的经验（毕竟炎帝在大千世界那也是赫赫有名），抬手护了护润玉，又是放生灵之焱吸引火力又是温声细语的劝说，废了半晌功夫才将过度兴奋的草木精灵们安抚下来——这些小家伙个性单纯，确也不难哄。
　　见着混乱逐渐被平定下去，润玉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立在萧炎身旁，垂眼问道：“是何人教导你们叫‘少神’的？”
　　“是芳主呀？”花灵抱着自己的花朵，天真的回答没有任何戒心，“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呀？”
　　晴朗的天空上轰然炸响了第一声雷霆。
　　花香依旧很浓郁，与每一缕空气密密缠绕，扑鼻而来，却似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呛人了。

　　锦觅同棠樾两个大活人（妖）站在旁边，只觉得极为尴尬，像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跟空气融为一体，无人在意，无人关心。草木精灵大多一根弦，被花界养得懵懵懂懂，但并不是真傻，双标“少神”的态度大家都看得明白。
　　任是锦觅咳嗽了几声，仍是半晌无人问津，就算是本来想问问旭凤的事情，眼下她也问不出口了。润玉对她没有半点余情，甚至可以说漠视，和对待任何陌生人都没有什么不同，她哪里还好意思凑上去。
　　虽然说在旭凤面前，锦觅就没有过什么“脸面”，从人格到尊严都屡次被折辱踏在脚下，她的三观完全是按照旭凤的想法重新塑造的，与最开始已经判若两人，她自己并无察觉。但人性如此，一旦面对的对象换成以前还要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润玉，她又觉得自己是那个纯洁烂漫的葡萄精灵，拉不下脸去低头了。
　　“……小鹭，我们走吧，想必这里是找不到你父亲的。”
　　轰！
　　余音未散，便被天雷炸响的森然声音压过，一连串惊雷连续不断，雪白的云层弥散，天色转阴，像是要下一场暴雨。浓黑的乌云顷刻间层层堆叠起来，金丝银线诸色闪电在其中滚动，轰隆隆作响，带出低沉而压抑的憋闷感。
　　但别说是打雷下雨了，就算是下冰雹，也挽留不住锦觅不想理睬润玉，一心要走的决意。
　　她并不知道自己迈出的一步代表着什么，又会带走什么。
　　棠樾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他继承了父母的容貌，穿着白衣也不能说难看，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从小都很受欢迎。只是凡事就怕比，有容颜清雅如秋水，气度高华如霜雪，堪称白璧无瑕的润玉在旁衬托，那白月光顿时就沦为米饭粒。更别提还有踩踏事件在前，就算是懵懂的草木精灵也知晓善恶好坏，并不愿意理睬他。
　　小水鸟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冷待。
　　自觉大失颜面，母亲负气要走正是给了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至少因为孝顺母亲陪同母亲离开，总比被没脑子的草木精灵看不上眼要好听些。棠樾半推半就的被锦觅拽走，但走了几步又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润玉……他的这位大伯是当真冷漠，觉得那人性格不会让任何人喜欢，但现在他才发现，润玉虽然轻蹙着眉，但看向弯身与草木精灵说话的萧炎时，目光仍然是格外不同的。眼尾轻轻勾起，眼波带着情绪流转开，如同冰雪掩映下倏忽绽放的海棠，温润暖玉中一点折射的血色，丽光浓艳慑人，撩得心口颤栗发麻。
　　似是勾魂摄魄的恶鬼，又似脆弱柔软的羔羊。
　　萧炎直起身来，含笑与润玉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觉得润玉不太开心，他转头看了眼周遭或是漂浮在空中，或是坐在花株之上，或是仰头好奇或是歪着脑袋，诸如此般一众注视着他们的草木花灵，略加思索，抬手抚了抚润玉垂散的长发，微微低下头去。
　　天帝总是一袭纤薄白衣，腰肢纤细，仿佛一只手都能握过来，又有着昳丽到了极致的容颜，时常会让人想到脆弱易折的昙花。但事实上，即便当真要用昙花来比喻他，润玉也是自剑尖上开出来的优昙，美则美矣，却挟着最凌厉锋利的剑意，威仪无双。任谁都不敢忘记那位平日里立于帝座之上的模样，神态冰冷凛然，一柄赤霄剑镇压六界，让无数神仙妖魔俯首战栗。
　　可现在他倚靠在陌生男人的怀里，被吻得眼尾飞红，眸光含水。
　　宛如枝头那朵时时刻刻凝着一层薄霜，从不肯赏一丝好颜色的雪白花苞，被温和柔软的阳光照得久，蓦地绽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