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20、鲤有双飞翼（一）

　　鲤儿是一尾小白鲤鱼。
　　一尾运气不怎么好的小白鲤鱼。
　　白色或许很好看，却绝不是适合在河里生存的颜色，很容易被天敌发现。
　　同批孵化的鱼卵几乎被大鱼一口吃了，他孵化得快才侥幸保住一条小命，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靠水草维生，水草枯萎了，乌鱼出来觅食正好一眼看见他，想吃点虾子补充营养，结果不知是哪只虾子有创，他也被感染生了场病，艰难的存活下来，还差点搁浅在岸边死掉，偶尔上水面喘口气被人类小孩追着抓，沉在水底休憩突然遇到村庄起火水泊干涸，浮在岸边一夜之间河水结冰好险没冻死他，匆忙游在水里迎面砸下来个石块擦落好几块鳞片，躲在不引鱼注目的石缝里都能有大鱼误打误撞游进来堵住他，如此诸般，难以数清。鲤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成天被追得疲于奔命。他不长的短暂生命里，平均一天能见三个鱼钩，五张渔网，七条大鱼，仿佛全天下的灾难都集中在他面前，每日都在生死一线，能活到今天都算他心思机灵反应敏捷。
　　可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鲤儿只是一尾小鱼，更做不到时时刻刻都滴水不漏防范着周遭。
　　他被经验丰富的老渔夫一网捞了个正着。
　　按道理说，老渔夫往往秉持着“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的思想，不会涸泽而渔，也看不上一尾巴掌大的小家伙，可谁让鲤儿运气不好呢，仿佛天要亡他，无计可施，这个渔夫家中遭遇了变故，不得不紧抓住每一分钱，连卖相不好的小鱼也要带到集市上去卖了。
　　空气对鱼族是致命的，烈日曝晒，一滴水都没有，更没有一丝能够供他呼吸的余地。鲤儿喘不上气。最开始还能挣扎几下，到了现在，鳞片不知脱落了几何，剥落出血肉模糊，鱼鳃张合间都是血腥的味道，他已经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卖菜了，卖菜了！最后两颗菘菜了！”
　　“新鲜打上来的大鱼，十三文一斤哎！”
　　“诶，这位小哥买糖人不，甜滋滋的糖人，只要两文钱！”
　　食物的香气，污水的臭气和其他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街贩大声嚷嚷，路人行色匆匆，人间集市不同于水底，热闹繁华，常常是妖族艳羡万分的景象，鲤儿却无法欣赏了。他奄奄一息的躺在石板上，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眼前似乎掠过一抹金光，很细微，一闪而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的鲤儿猛然抽搐了一下，在无穷无尽的混乱嘈杂里，他突然听见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这条怎么卖？”
　　虽然能够听到，但他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眼睛模糊，也看不清那个人类的模样，只影影倬倬看到一片黑。却不知为何，鲤儿有气无力的甩了甩尾巴。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捧起来，身体重新接触到了清水，他几乎是本能的一个翻身栽进去，思绪还没换过来，在水里慌乱的猛转了两圈，直到一头撞在木桶的边沿，把自己撞得晕头晕脑，倒游出去几尾距离，才终于冷静下来，余悸未消的松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玄色衣袍的男人隔着水面望向他，低声叹气，“……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几日未停，隔着细密的轻纱帘，水滴淅沥打在阔叶上的沙沙声响听起来非常悦耳，如同自然的奏乐。
　　萧炎走到香炉边，更换了炉中燃尽的香料，清幽绵长的香气便随着上古沉香木的燃烧持续散逸于整个室内，淡淡的烟雾如同流水一般倒灌而下，带着极为强大的灵力积攒在龙形香炉底层，如同一汪冰泉，浓郁到能让任何修士为之惊叹嫉慕。
　　他百无聊赖丢了签子在旁，转头看向被他养在琉璃笼里的小白鲤鱼，见小鲤鱼身上鳞片脱落的伤口已经在这段时间灵源的浸润里逐渐愈合，甚至有了换鳞片的迹象，心情大好，冷凌黑眸里也有暖意融化开。炎帝本就是俊秀的长相，此时定睛注视着自己的“鱼”，垂眼微笑时，面容被窗外流泻的雨景浸染出团团微光，如同一幅被精心勾勒的水墨画，杀气不再，安静得近乎柔和了。
　　“玉儿睡醒了？”
　　是叫鲤儿，不叫玉儿。
　　……如果是他想这么叫，那也可以叫玉儿吧。
　　鲤儿勉为其难的甩了甩尾巴，见萧炎朝他伸手过来，顿时摒弃前嫌的高兴了起来，企图游过去碰萧炎的手指，一脑袋磕在透明的琉璃上。
　　嘭的一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萧炎每次都没忍住笑。见小家伙撞得头都晕了，浮在水里茫然的看着他，可怜兮兮，他将手指伸进水里，安抚性的摸了摸小白鲤鱼圆溜溜的脑袋顶。
　　不得不说，润玉的心思实在是很难揣测，哪怕是枕边人的炎帝也会间或有些苦恼。小世界内外两副面孔就不提了，虚空之中见了几回面，他好不容易觉得人态度终于发生了质的改变，都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动作，润玉又不知为何突然变了神色，推开他匆忙离开。
　　萧炎用手指划水逗着琉璃笼里养着的小白鱼，微微敛下眼，黑眸中是浓郁如雾的沉冷之色，好似夜色幽谧，潭水泠然。任何人在此看到他，都不会觉得萧炎当真如表面模样，是一个温和好相与的对象了。
　　可是，没办法也是真没办法，润玉是他的人，总归还是要哄着让着的。何况这次还……
　　思索间，手指拨水的动作略微慢了一点，小白鱼抓住机会，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说是“咬”未免太高看一只巴掌大的小鲤鱼了，那充其量只能说是含住了萧炎的指尖，小小的鱼吻啄在指头，软软滑滑的，连强制-1的伤害都没有，倒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萧炎愣了下，低头看去，面上的冷色很快的散去了，他抬了下手指，幼稚的抵住小白鱼脑门再次往后一戳，把后者推得往后退，摇晃了好几下尾巴才维持住平衡。
　　“我是萧炎。你是润玉。”
　　“记住了没？”
　　哗啦！
　　小白鱼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追着他的手转圈圈，再甩尾巴扑腾水花，不长记性到都撞了三四次鱼缸了，但萧炎当然不会认错他的润玉。
　　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这个世界，和之前还是有很大区别。不提突然到了个有神鬼灵气的高级世界，等级拔升，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这一次，萧炎是追着蓦然变得着急起来闪身掠入这个小世界的润玉而来，没有经由系统之手，润玉出奇的没有阻止他。与此同时，存在感越发薄弱的系统实际上也没有来得及传给他什么“剧情”存在。事实上，萧炎还没有对这倒霉伴生物做什么要求，后者先一步被这个世界压制沉睡了，只能说是一次混得比一次惨了。身携系统的普通人可能会因为失去系统慌乱，但在炎帝看来，那股力量……
　　嗯，想想系统陪他穿越多个世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穿越过这么多次，他现在其实已经学会了这项本事，不再需要系统，却也并不至于亏待它。如果他所料不错，到时候系统就有去处了。
　　艺高人胆大，虽然察觉到这个世界跟以前他们的经历有所不同，但萧炎并不在乎，他只觉得润玉这次混成这样着实有点惨。虽然润玉运道一向不如何，可这次也太差了。不提身上遍体鳞伤新新旧旧都有，若非他到的及时，用一锭银子直接买下了小白鲤鱼拎回家（没要找钱），他都怀疑润玉是不是要被活生生晒死。
　　也罢，没必要假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他抚摸的时候，也会顺手传递灵力过去起调养作用，鲤儿——现在该说是润玉了，他很喜欢萧炎摸摸自己。那毕竟是润玉的化身，不是一条真的小鱼没有脑子。发现对方摸自己的时候，身体总是会有暖流环绕周身，他觉得很舒服，短短几天便养成了条件反射。现在每每萧炎一走过来，小白鱼就赶忙游到水面上主动要贴贴，在他手边蹭来蹭去，可爱的紧。
　　很难将这样的一条小鱼和虚空中那个冰冷骄傲的白衣仙人联系在一起，也不得不道一句风水轮流转，之前他当大熊猫的时候，润玉天天欺负他可是欺负的很开心，没想到自己也有眼下这傻乎乎的一遭吧？
　　所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萧炎动作很快的拨弄了一下鱼尾巴，将小白鱼吓了一跳，一个猛转身，尾巴甩得水花四溅，堂堂炎帝欺负一尾没开灵智的小鱼也不觉愧疚，用手指同他打闹，逗着小鱼满鱼缸乱转，在桌边一趴就是一下午，不厌其烦。
　　他前两天倒是带着润玉出去散步，还没走几步，从旁侧的小楼上掉下来一个叉杆，这可不是金瓶梅的故事，更没有什么浪漫的相遇，倘若不是萧炎闪得快，叉杆将会直接砸中鱼缸——也许还有其内毫无反抗之力的润玉。他索性就把润玉放在院里晒太阳，没放多久，从天而降一只雀隼，看中了这院子中央的美餐，俯冲到一半就被萧炎一弩箭打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后面萧炎精心打制了一个琉璃笼——这是萧炎一时文艺起出来的名称，其实那就是个全透明方便看鱼的鱼缸，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是其格外坚固，还设有机括以在察觉到异物靠近时立刻合起笼顶，滴水不漏。
　　彩云易散琉璃碎，此言不假，但炎帝用异火淬炼过的材质又是一种说法，哪怕他当鱼缸用，但放在这个世界里，也算得上是顶级的灵器了，因为要用来养润玉，炎帝难得的兼顾了美观与实用价值。而且，如果有人凑近过来看，将会发现透明的笼壁里有丝丝缕缕的色彩流动，那是帝炎存在其中的痕迹。
　　这方世界的等级比先前都高，允许神鬼妖魔存在，帝炎也不受限制。即便同是修灵力的世界，也可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发展出完全不一样的脉络。这方世界与大千世界并不相同，萧炎对此颇感兴趣，还准备抽出空来带润玉去四处走走看看。
　　说实话，鲤鱼只能养在水里，湿漉漉的鱼鳞也并不好撸。按照话本子里的情节，炎帝这个时候应该佯作不知，把救下来的白鲤放回水里，等他日后化形回来向他报恩，要以身相许。
　　——但萧炎才不呢。
　　他的缘分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由人谋，不由天定。先前是纵着润玉，但他也不会让润玉一直这么逃避下去。
　　炎帝垂眼看着无忧无虑的小白鱼，眼神柔和，原是要露出几分笑意，脸色却猛然一变。
　　几乎顾不得思索，他一把抓过琉璃笼，脚尖用力跃起往后闪身爆退。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润玉因为惯性在水里被甩得滚了两圈，努力的逆着水流游动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磕在笼壁上，茫茫然透过笼壁往外看，眼睛里便倒映出明紫色的火焰。
　　据说雷雨天有极小概率出现球状闪电，适才便是如此，一道圆球状的白色闪电从雨云里打下来，沿着一条明显的曲线直冲而入，仿佛一颗真正的圆球直直打在了刚才放着琉璃笼的桌上，电流爆射，瞬间炸出紫色的雷火，火星向着四周溅散，有光点坠在布料上，顺着窗纱便很快的燃烧起来。
　　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