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18、世界之间

　　“你为什么不躲？”
　　萧炎偏头：“有这必要？”
　　“……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吗？”

　　世界之间，虚空之中，无数的红尘与世界碎片跌落飞舞，流光璀璨，恍若银河，黑白两道身影的对峙格外分明。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天帝与炎帝之间没有第一个小世界的青梅竹马，第二个小世界的琴瑟和鸣，也没有第三个小世界的海誓山盟，第四个小世界的不惜生死。真正见面的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停留在沉默与对峙。
　　润玉一袭银冠白衣，凛然如冬雪，眼眸却死死盯着萧炎，适才他含怒一剑的威力不小，即使他发现萧炎没有闪躲，在最后一刻及时偏转开剑锋，凌厉的劲道还是在萧炎侧脸刮出一道血痕。萧炎随意擦了擦，原是没太放在心上，结果听到润玉这样一句质问，他一下子没忍住，很轻微的笑出了声：“怎么，你在意啊？”
　　润玉就被这一句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萧炎却硬是要说。他总是要承受这般落差，在小世界中的润玉全心全意喜欢着他，与他相爱，但身在世界的间隙，清醒的润玉却有一万种顾虑数不清楚，便是已经习惯，可终究是无奈。他静静望着润玉，缓声问道：“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的呢？……城主吗？”
　　说到这里，他复又笑了起来，声线很低，却足够清晰：“我是‘不听话’了，那么，您要亲自惩罚我吗？”
　　他在“亲自惩罚”这四个字上刻意咬重了音，用润玉亲口说过的话去堵润玉自己。小世界里，第九城城主可不正是这么口口声声威胁萧炎的——虽说天天放狠话，就没有一次做到过，但眼下，这狠话还是很好的反插了润玉自己一刀。在萧炎饶有兴致的目光下，润玉呼吸微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惯来是清正端庄的性子，被话逼到了死角，强忍着才没有抬起手去捂住耳朵。这实在是太羞耻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末世，第九城。
　　润玉承认，他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的确是因为萧炎的话语而心神不定，天帝的思维会影响到小世界剧情衍化，天帝的情绪会影响到小世界中的自己。所以，纯属自作自受。就算被吃得明明白白，苦果也只能咽下没处诉冤。可……可说一千道一万，那到底是小世界。小世界里说过什么没廉耻的丢人言语也就罢了，现在被萧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重复出来，那跟当面鞭尸也没有区别了。润玉耳根烧得发痛，尴尬羞窘到了极点，面颊绯红，恍如明月蒙了浅浅血色，眼尾稍稍一压，说不出的绮丽勾人。
　　萧炎望着他，眼里那一点并不明显的冷厉也慢慢融化了。
　　“第四次你敢说跟我试试，第五次你敢主动招我，”像是在陈述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事实，萧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随着世界辗转游离的微光，降在润玉耳边，几乎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了，“润玉啊，现在你还比不过历劫时候的你吗？”
　　“……并无此事。”
　　润玉坚持辩解了一句，干巴巴的，没有什么用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太过苍白了。
　　自从他们相见，哪一句话又不是如此呢，便是他刚刚的那一剑，也显出了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真的不存在别的方式获取气运吗？”
　　“……还是，你不愿意呢？”
　　“玉儿，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嗯？”
　　萧炎的眼中有痛苦，想必是还未能从他们共度的第五世中完全走出来，但他说话仍然是温和的，仿佛特意包裹了一层云彩，去掩饰其中尖锐疼痛的本质。于是，被那双噙着痛楚的幽黑双眼注视着时，润玉罕见的失态了，刚才的那一剑就是天帝失态的反应。
　　对润玉来说，这很不应该……可润玉本来也不应该会遇见萧炎的。
　　意外出现在天帝生命中的男人踏着虚空，走近了几步，围绕在人周身的火焰如云彩飘动，火光照亮了炎帝俊逸的面容，那双眸子里没有炽热的情绪，却有淡淡的涟漪一点点泛滥开来。
　　“你是真的不曾打算接受我？”萧炎使用的字眼非常微妙，声音放轻，带了撒娇般的柔软与委屈，“玉儿……真的一直都想赶我走啊？”
　　火焰熊熊，明确的在灼烧着他，他乌黑的长发，他斗篷的边缘，而他毫发无伤，衬得炎帝好似一簇自天边降落的流星，倏然刺破虚空里无边无际的黑暗。
　　“本座……”
　　我……
　　润玉嘴唇张合一瞬，语言是如此的空洞乏味，以至于他能还以的唯有缄默。
　　情感是如此炽烈粘稠，如同缓缓流淌的岩浆。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多说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剖开自己的血肉心脏，与向着猎人翻身露出白肚皮的小狐狸别无二样，是在将所有的弱点暴露给萧炎去看。
　　天帝惯来善于言辞，可润玉却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是拙于口舌的。
　　萧炎却没有一直等待润玉想通的意思。他望了润玉片刻，以一个突兀的动作骤然伸手锢住了那纤细过分的腰，不由分说往前一拉，强硬的将他拽过来。天帝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一仰身，却被迫靠他更近，抬眼望去，是男人晦暗不明，却陡然近在咫尺的黑眸。那双眼睛里藏匿着太多太多情愫，因在红尘辗转中尘封太久，显得格外幽深晦涩，如同海底暗潮翻涌，随时会一拥而上将他吞没。
　　经历了一个世界的冷静时间，再说什么不能接受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萧炎垂眼与他对视，润玉脑海中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回想起小世界中诸多亲密，或温柔或低沉的声音，呼吸滚烫拂过肌肤……
　　“萧炎！”
　　萧炎一偏头，闪开了润玉下意识的反击，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他是知道润玉的性格，对此没说什么，给人冷静的机会，并不急着逼迫。但他也没立刻松手，眼眸幽黑，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润玉。像是时间和空间全部静止，空气中焦灼的爱与恨，足以将一个人焚烧殆尽。
　　有的时候，聪明人之间话都不必说明白。润玉的腰身绷紧，对上萧炎的眼神不复以往冰冷，但紧蹙的眉峰介于恼怒与羞耻之间，急切想要远离这窘迫。萧炎倒是也不强求，手一翻一抓，换成了扣住润玉的手腕。他允许润玉紧张后退，却不允许润玉真正远离他。
　　两方各自退让，重新取得平衡。
　　润玉后退了半步，在感觉到那种压迫感远离的同时，终于能够微微松口气。
　　然后，他也意识到，萧炎的确是太了解他了。
　　曾经的经历会铸造一个人的灵魂，润玉已经习惯了妄言，无望，习惯了放开手的从容。但萧炎没有，后者不承认失败——最多是暂时的失败，萧炎习惯了进攻，也永远在进攻，区别大抵只是直接些，还是婉转些。
　　说不清几般滋味上心头。
　　要知道，在很长时间里，天帝都将自己视作最孤立的一个存在。他有自己的职责，有天下和臣民，唯独没有的是自我。于九重云霄之上，所有的情绪都尘封，倒也并无后悔亦或是苦楚，天帝从不需要怜悯，他所在的身份地位便是无数人仰望而不可求的。
　　只是润玉仍然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在此前，只有人因为各种理由去研究他，也许希望从他手中获利，也许寻找他的漏洞攻讦，无论是什么原因，大都会被“天帝”所代表的身份迷失双眼，或是敬畏，或是远离，他也习惯将自己隐藏在这个身份之后了。直到现在，世界上出现了一个人，他关注的一直是“润玉”，研究每个神态背后的意思，陪伴他，跟随他，主动的接近他，拥抱他，一举一动的所有目的，只是为了让他高兴，只是为了喜欢他，无所谓于他的身份，却强硬的朝着他伸出手。
　　他很少有这种无法决定的无措感，很让人害怕，感觉像是雪人慢慢长出一颗心脏的过程，每次跳动都变得更柔软一点，直到彻底融化，就会不复存在。
　　润玉抿了抿唇。
　　他以为自己一直理智冷静，可不知何时，却已经多了牵扯不清的柔软。连天帝自己都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多红尘间的感情。

　　虚空之中一片寒冷，向来没有温度的存在，却无法融进这一片逐渐升温的气氛中。清淡缱绻又炽热的欲望像是流水一样，沿着萧炎的掌温流入他的脉搏中。
　　理智告诉他应该抗拒，可许多年以来，润玉已经习惯于萧炎的存在，又或者是……
　　身体接触。
　　萧炎睨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略加思索，再度伸手用双臂轻轻将润玉圈进怀里，面颊轻触上来。这次动作很轻，便没有引起润玉那么强的应激反应——也可能是润玉自己也在克制，他能看见萧炎面上那一道显眼的血痕。虽然很大可能是萧炎抑制了自己的恢复能力，但这般俗套的招数也确实对润玉有用。
　　这并不算是一个很亲密的拥抱。
　　高于朋友相处，又低于爱人之间。
　　炎帝的呼吸很淡，并不用力，可润玉却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如埋在太阳下晒过一下午的松软被褥里会闻到的那般，直接明了的诠释着阳光的意义。
　　就仿佛意识和本能完全割裂，他的皮肤在萧炎的触碰下微微战栗，他的身体知道如何以最合适的姿势靠在萧炎怀里，他的双腿会因为萧炎而发软。的确，萧炎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润玉轻而易举就能挣开，但他们太熟悉了，以至于一点反抗都像是徒劳，吐息清浅落在颈侧，却撩起一片轰然炸开的热气，润玉抓着萧炎腕部的手一下子就松了。
　　这委实很难抵抗，有人因为你是你而爱你，更确切的说，尽管你是你，有人仍然爱你。*
　　这么久了，润玉又不是傻，他也认真审视过他与萧炎之间的感情，想知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真的栽了。然而这世上很多事都无法分辨出一个结果，更别提他身在局中，还是当局者迷，分辨自己复杂的心思，如同读一本厚厚的大部头，翻开第一页，就被外域的语言乱了心绪。
　　最后润玉只能扪心自问：他想要萧炎吗？
　　其实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已经意味着一个结论。
　　萧炎这个人，通透而明亮，温和的时候如冬日的炭火，凌厉起来的时候又如焚毁草原的烈焰，平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实则是个不肯吃亏的主，爱意赤诚又张扬，没有丝毫遮掩，哪怕在没有开始与尽头的虚空罅隙，也如此耀眼夺目……润玉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们明明没相处多久，他却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对方的陪伴。萧炎称不上步步紧逼，甚至可以说是温和而有耐心的，容他踌躇，容他后退，却又安静无声的烧热了水，缓而图之，待得蓦然回首，润玉才发现自己被逼到死角，此时已然无处可逃。
　　“我知道你不相信‘永远’……”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如烈火团团抵在他的耳边，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不过……没关系的。你相信我就好了。”
　　或许确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心底好像多了一汪泉水，悄然流淌出水流；又像盛夏午后波光粼粼的湖泊，温润的湖水荡漾开宁静又满足的烟雾，叫他不得不颓然承认这一点。丝丝缕缕的麻痒仿若难以自制的电流，顺着脖颈间的血管往下蔓延，径直来到心口停驻，轻微的抽搐两下。一颗石子坠入沉寂许久的深潭，紧随其后的，则是更为汹涌猛烈的狂风。
　　感情这种东西，既坚强又脆弱，如果有一方不够真心，那么，一点一滴的经历都可能是致命的，就像是那些能重归于好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死缠烂打的结果，而是两个人都念念不忘放手怕错过。
　　一直以来，只是萧炎吗？
　　……一直以来，何止是萧炎？
　　某种悸动突然被唤醒，一点都不起眼，思绪却被搅乱成七零八碎的残屑，在狂风巨浪中无所适从，随心脏一同疯狂颤动。
　　矛与盾，进与退，纵然润玉不愿承认，可理智与冷静的存在，在这一刻简直堪比催命符，逼迫着天帝要去正视既定的事实。原本紧攥的五指一点点松开，润玉闭上双眼，感觉到冰凉的指尖被轻轻拢进掌心，体温彼此感知，竟仿佛心意相通。恍惚间，叫他生出一种无力反抗的错觉。
　　爱是什么样的情感？
　　包括喜欢，包括爱护、尊敬和控制不住，除此之外，还有敞开。互相敞开心魂，为爱所独具。所谓推心置腹，所谓知己，所谓同心携手，是同性和异性之间都有的期待。是孤独的个人天定的倾向，是纷纭的人间贯穿始终的诱惑。*
　　所以再一切的固步自封，都抵不过心尖倏忽一动。
　　“好。”分不清是何思绪，是何情感，但在这一刻，润玉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几乎不像是自己，“……好。”
　　——却也并无想象中那般艰难。
　　他看到萧炎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又是错愕的定定看着他，过了数秒终于明白过来，那人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微笑。
　　恍如他们在第一个世界里初见时那样，少年笑起来，意气风发，容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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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世界“请你看着我”结束。
　　约9万3千字。
　　
　*：出自雨果，有改动。
　*：出自史铁生《病隙碎笔》，有改动。
　*：惯例，停更2-3个星期，整理下一个世界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