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10、请你看着我（十八）

　　模模糊糊也没睡明白，却察觉到身旁轻微的挪动。在半睡不醒的时候，思绪总是转得很慢，他感觉到萧炎似乎微微压低了身体，静静看着他。这样的注视感有些奇怪，但润玉却没睁开眼，他喜欢甚至享受着被无时无刻凝视着的感觉，这会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重视，被爱着。
　　温暖的气息掠过唇尖，就在咫尺之间，似触非触，若即若离，润玉几乎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吻。
　　但下一秒，那股熟悉的气息又远离了。
　　萧炎得承认，自从回来之后，每天起床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润玉很粘人，今天尤甚。似乎是察觉到他换衣服的动作不对劲，他还没起身，润玉又抓住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你才陪了我五天，又要去哪里？”
　　五天啊。
　　“……”萧炎抚了抚额头，都不想说他已经五天没出门了这件事，毕竟也有他刻意纵容，又是自己私心陪着润玉的成分，很难盘算责任归属。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他索性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玉儿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润玉偏了下头，如墨长发垂于肩身，越发衬得他仙姿昳貌，容华绝代。听到萧炎这么说时，他看起来有点迷惑，水墨般清雅好看的眉目微蹙，大概是不能确定萧炎是不是在诳自己，便不想露怯，明显的思索了几秒……但问题是他迅速想过了自己和萧炎认识的时间日期持续时长，将各种数字加减乘除合纵连横过了两遍，还是没想出来今天有什么特别之处。
　　“什么？”润玉问。
　　“既然想不到，就当给你个惊喜。”萧炎笑了一笑，却是不肯直说，“这几天闹得昏天黑地的，城里事情也没好好处理吧？等你处理完，我也收拾完了，你出来找我，怎么样？”
　　润玉半信半疑：“你以为在玩捉迷藏？就算是事情堆积了几天，我处理起来也很快的。”
　　“我肯定比你更快。”萧炎只是笑，俯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系上衣带出门了。
　　润玉放手任他出行，这在最开始，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时间好像不长，又好像短暂，他仍然喜欢萧炎无时无刻的陪伴与凝视，但他逐渐开始信任依赖萧炎，也不再像是曾经那样尖锐极端了。就如同一直紧紧封闭着自己的坚冰融化，他开始愿意尝试着往外看，开始尝试着与自己和解了。
　　如果时间足够久的话……
　　末世连纸笔都少，毕竟资源都用在生产衣食上了，导致效率低了很多。有的事情甚至需要润玉亲临现场去解决。一路上也没有遇见多少人，在润玉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刚刚接到警报出去击杀丧尸的护卫队回来了，为首的秋队长手里抱着一捧还在挣扎的花——好看归好看，但变异植物的生命力当真是很强的，虽然她们摘回来的也不到危及异能者的地步——见到润玉时，从中选出开的最大的（挣扎的最激烈的）一朵，塞给了润玉。
　　润玉拿着那朵还在疯狂扑腾花瓣的蓝色大花，下意识掐住了根茎，制止乱飘的花粉，抬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你们在做什么？”他皱眉道。
　　“城主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秋队长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子笑起来时，牵动了面上狰狞的伤疤，却隐约能看出曾经明艳的影子，其他女异能者们也三三两两的笑，紧紧跟在她们的队长身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花，也不知道是从何处采回来的。
　　“今天天气也不错耶。”
　　“是呀，城主下午好。”
　　“啊你的花咬到我了！苏苏拿开它！”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第九城城主面前这般说话，要不然起初萧炎主动靠近他的表现也不会吓住那么多人。润玉无意识外放的精神力都可以压制九成以上的低级异能者，包括这些护卫队在润玉面前也往往噤若寒蝉。眼下这般情景，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萧炎提前跟她们说过什么，可能有过担保，才让这群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有了底气。
　　润玉模模糊糊的猜到了点什么，又不愿意去往深处猜想，大概是为了让自己能多期待一会。
　　他将那朵花放在床边，发了会呆，这感觉很好，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期待过了，又或者是乏味重复的日子太长了，以至于已经不能从记忆中找出开端，莫说末世之前了，便是丧尸的入侵，他其实也没觉得与之前有很大变化，充其量是生活过的更不舒服了。润玉自己明白，末世允许他拥有更高的权利地位，允许他将第九城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可他一直以来都像是收集癖一样填充自己的占有欲，像是饕餮一样，感官迟钝凝滞，明明得到了，却还是空虚沉冷抓之不住。他一步步的走向极端，却觉得自己还是曾经孤儿院最寂寞的那个孩子，他还是寂寞，永远没有饱足的一刻。
　　结果一切变数好像都因为萧炎。好像是他不慎将自己的感情全部遗落在了萧炎身上，见到萧炎的那一刻，世界重新开始转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他想要萧炎，只想要萧炎，萧炎的存在，仿佛就是能够治愈他的药。
　　所以，他怎么会讨厌火呢，他只是怕自己身上太阴暗沉郁的色彩会熄灭了火。
　　偶尔，润玉也会想，萧炎一直这样便好，他若是真想退一步，就会发现无处可退，润玉不会允许他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炎从来没想过要退，也就不必看到“退”的后果如何了。

　　待得傍晚，润玉终于忙完了手头堆积的事情。他的动作算是非常快了，只是拖延了几日的事情要花更多时间，而末世太阳不现，天又黑的格外早。
　　运气不太好，下了点小雨。
　　因为萧炎不在，润玉也没有撑伞，单单是淋着雨，顺着石云先前所说的方向走，后者满脸的殷切，若非他拒绝还想亲自带路。他印象里这是安全城近一处还未开垦好的农田，因为土系异能者前段时间被抽调去修建丧尸攻击破损的城墙了，而这边植物又长得太密，就算没有变异也不好清理，导致一直还没有修建好。
　　不知从何时起，眼前漫漫的雨帘被一点点驱散开来。润玉自满脑子的城市规划中抽出注意力，这才发现沿路的枝桠上挂着各色花灯——也可以称之为灯笼。材质各有区别，藤蔓的，陶泥的，冰雕的，薄金属的，纸糊的，树叶扎的，有大有小，大多都破旧廉价，也做得粗糙，唯一共同特点是其中都点着烛火，应当是火系异能者所燃，温度适当，照亮了路却不至于烧着灯笼，光影变幻无常，就算被雨点打中，也不过是轻轻摇晃一下，并无熄灭的迹象。
　　越往深处望去，枝桠上花灯挂的越密越多，在末世根本没有月亮的黑夜里盈盈闪着微光。
　　润玉走向最近的那一盏，好奇的抬手取下，这只黄纸糊的灯笼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也糊的厉害，润玉废了不小功夫才辨认出来像是孩童的字体。
　　“希望城主天天开心。”
　　润玉忽然有所顿悟，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花灯挂回枝桠，慢慢走向不远处的另一盏。果不其然，这盏的字体娟秀：“希望城主和萧先生一切都好，希望我们的第九城越来越好。”
　　他愣了许久才提步向前，好像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脏上，心跳如雷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疼痛。他一盏盏的路过，一只只的细看，看到了很多个，各种各样的祝福。
　　希望城主异能早日突破，希望城主永远是最强的异能者。
　　希望萧先生能一直陪着城主。
　　希望城主和萧先生每天都有好心情。
　　希望丧尸不要攻击第九城。
　　希望末世早日结束。
　　希望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希望我们的第九城越来越好。
　　……
　　“城主还没想起来吗？”萧炎提着一盏格外明亮的提灯走到他面前，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等久了烦了，干脆自己走出来了。闪闪灯火反射着他腕上金属锁链莹莹的亮光。对于异能者而言，这种简单的金属锁扣算不得什么束缚，润玉是找一个七级金系异能者做的，后者受宠若惊两个小时赶工出来，做工还挺精致，扣在手上像是个镯子，一如很多情侣之间显示所有权的男友皮筋，只能算是小情趣罢了，萧炎也就一直没有摘，“一年前，你在这里亲自建起了第九城啊。”
　　经过润玉精神力筛选，留在第九城的人，一定没有心怀恶意的存在。萧炎也是用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润玉一直满怀自厌，觉得自己冷漠，觉得自己是将第九城视作所有物是自私，但润玉依然是温柔的，胜过了所有城主的温柔。他将一切背负了起来，会愿意为了安全城水源危机亲自外出探访的城主，不也只有润玉一个吗？第九城虽然偏远名声不好，但由于精神系异能的存在天然识别了恶人，安全城外杀得血流成河，城内却有其他安全城都没有的稳定。
　　第九城没有异能者与普通人的阶级，普通人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物资维生，只要努力工作，至少饿不死。在丧尸横行人类跌落食物链的末世，还有什么更多要求呢。对于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处的城主润玉，大多数人心中是有感激的，尤其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普通人并不是没有心的，只是没有人带头，他们不敢做什么，因为在尊敬之外，他们害怕润玉这点也并不作假。
　　润玉杀过太多的人，又一直太孤寂冷清，在萧炎到来之前，第九城也不过才建立起几个月而已，旧的秩序支离破碎，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没有人摸清楚城主的性子，却已经在末世中硬生生学会了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道理，普通人惧怕异能者，而异能者也恐惧高级异能的生杀予夺，他们看不出润玉是什么样的人，但大概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润玉并不开心，自然会对喜怒无常的润玉越发惧怕。
　　是萧炎意外的到来，作为缓冲带，填补了润玉与第九安全城之间空着的最后一步，让第九城城主不再是冷酷无情的石像。
　　——就算别人害怕他敬畏他，润玉也不会特别在意，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别人害怕他敬畏他。
　　润玉嘴唇微颤，望着花灯挂成的林沉默良久，一动不动。寒风吹着衣摆鼓动，肩头的布料在雨中被一点点打湿，染出深色的水迹。萧炎也没拿伞，只好拉他到树下挡雨，见他还不在状态，又将人揽入怀里，一点一点亲他的耳尖脖颈，权做安慰似的。润玉已经发现了，萧炎很喜欢抱着他亲，力道完全是安慰性质的亲吻，软得让人想靠在他怀里睡过去。
　　他慢慢放缓了紧绷的身体，放任自己倚靠在萧炎肩头，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萧炎……怎么只有你一个？”
　　“我怕你不想见太多人。告诉他们挂了灯就可以走，不必留在这里。”
　　当然，这样的话跟萧炎手里最精致的那一盏提灯有易曲同工之妙，都是炎帝的小私心。但润玉没有揭穿，他依着萧炎眨了眨眼，垂眸去看萧炎手里的灯，思忖着慢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几天……”
　　“这几天——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那当然是我去云起江之前就跟石云说的。”
　　“石云？你什么时候又跟他私下说话了？”
　　萧炎：“……”
　　一句话堵死了萧炎，见到后者欲言又止不知所措之后，润玉却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吃醋不高兴。事实上，他情不自禁的抿唇浅笑起来，笑意如春山几许，点眉眼生辉。
　　见他确是高兴，萧炎倒也不在意了。
　　润玉喜欢他，看重他，将他视为一切之上……这当然好，炎帝也喜欢被爱人全心全意注视着的感觉。可他不是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同样也知道，这并不好，润玉不该过那么极端孤僻的日子，润玉的生命里也不应该只有他。润玉选择的历劫他无权置喙，结局早已注定，但他仍然希望润玉能在小世界过的开心一点，为此他可以把陪伴润玉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提前筹备这件事，就为了让润玉能开心一点。
　　很难想象，炎帝也有这等舍己为人之心。
　　可想想最开始……他们还在第一个小世界上学，谁都不知道谁是谁，可至少那些日子里，润玉都是真的快乐的。萧炎还记得虚空里见到的润玉，白衣银冠的美人执剑对着他，空自气势强大，眉目却是冰冷寥落的，与其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倒不如说是自我封闭，就像是这个世界里他第一次见到第九城城主。无论是小世界，还是虚空之后，润玉看上去都太孤单了，像是独自过了千年万年，连热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润玉才会每一次都选择最偏激极端的结局，对人亦对己。他不好直接插手，却也不由自主的想要间接加一些变数。就算这个世界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不能改变道路走向的目的地，可他至少能够扫清道路中间的障碍，靠近过去抱抱他。
　　现在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知晓的这个润玉微微挣动了一下，示意萧炎松开手，却不是要走的意思，他只是转过身来，面对着萧炎，主动的伏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了他。
　　“……你对我太好了。”
　　轻的仿佛呢喃。
　　末世之后气候一直趋向于极端，随着逐渐步入冬日夜晚也越来越冷了，但彼此的怀抱仍然是温暖的。萧炎抱着他沉默了好一会，苦笑道：“既然觉得我好，那就别把我丢下了。”
　　仿佛是无止境的怅惘与温柔，宛若春日里密密的细雨朦胧打落在叶尖，又若天边柔软的云朵，在一阵风中就会了无痕迹，麻麻酥酥，让得润玉眼眸发热，不知为何会觉得，他以前所经历的一切，或者好，或者坏，冥冥之中似乎就是为了遇见这么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会的。”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那个时候润玉觉得，萧炎未免有些杞人忧天。无论怎么想，该想这件事的应该是自己，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没有安全感，被萧炎宠着哄着也不过稍稍放松一点，是他时时刻刻把萧炎看得死死的，担忧着警惕着萧炎会离开他。
　　他没想过自己是真的违了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