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咖啡》干涸玫瑰

10、矛盾

　　思维开始滞待，笔下的人物亦若疲倦般不想继续文字里的生活。这种观望他人生活的每时每刻让我想起一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讲述了一个人从出生就被摄像机记录，直至他成年，工作，成为丈夫。可他生活的世界其实就是一个作秀场，一个巨大的摄影棚，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包括他的妻子，同事，朋友都是演员。唯独他是这不真实世界里唯一一个真实的在生活的人，他亦从未离开过这里。他自认为活生生的生活被制作成剧集。每日24小时向全球直播，他却毫不知情。我很佩服编剧的想象力。结尾是好莱坞式的完满。最终他历尽艰险走出了那个摄影棚，开始了自己真正的人生，而不再娱乐大众。金凯瑞的表演极至搞笑，但涵意深厚。
　　我每天在同一时间，坐在同一地点，看着眼前相同或不同的人，时间久了，就会看进他们的生活，融入他们的内心，于是他们成为了我笔下的人物，有褒有贬，有喜有悲。终于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通过文字这种方式真实的记录一个人的过往，而那个人却永远不会知道。这种想法有时让我感到自责，写到他们的痛苦时更是如此，但当自己的目光与陌生的或多次在同一地点相见的陌生人的目光相撞时，会自然的避开，因为自己也许已经成为他人记录中的主角。世界就是如此公平的，彼此是彼此的导演，彼此又是彼此的演员，演着自己的生活又欲导演别人的生活，可就在导演别人生活的同时，又被另一个人导演着。似乎一切都只是一个轮回，娱乐自己娱乐他人，最终走向虚无与无味。

　　午餐时间，窗外阳光清明的照射把堆积在街边的雪溶化，泛着清冷的白光，好似即将离世的悲，又好似终将返还的希望之悦。苦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我的思维依然停滞着，于是将电脑推到一旁，伸出右手欲唤侍者点餐。虽然根本没有食欲，但希望能与大众相融，这会使我在寒冬中感到一丝温暖，让自己觉得是同样可以感受喜悦和快乐的，因为他们的脸上是美丽而灿烂的笑容。于是我将右手举过头顶，同时侍者小欣轻轻对我点头示意。可是我的手臂在瞬间滑落。门轩处完美的苦情男子正目不转睛的观望着我，并渐渐向我走来。我听到了自己内心顿重而激烈的跳动声。
　　“先生，这里有空位。”
　　侍者为他指引着，但他丝毫没有理会，向我径直走来，看着站在我身边的侍者小欣，说道。
　　“情侣套餐外加一杯苦情咖啡，谢谢！”
　　侍者小欣莫明的看向我，我又疑惑的看着苦情男子，片刻轻轻对小欣肯定的点头。终于只剩下我和他，面对面却不知说些什么。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自己的心门，但不敢开启，怕一开启便会再次走上一条与某人并肩前行的路，然后成为一种比赛，一种较量，最终分出胜负，将其中一人出局。这样的重蹈覆辙我不想再经历。
　　“你别介意，我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尤其是在周末。”
　　他轻声的说着，表情是些许的期许，我微笑着点头，并且十分清楚是自己内心真实的在迎合他，更是迎合自我的欲望。于是我再一次正视自己，轻声道。
　　“我也是。”
　　彼此相视一笑，所有的陌生与尴尬都一扫而空，于是我的世界里又多了这么一位难以琢磨的异性朋友。需要我用时间慢慢了解，而现在我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好！我叫鱼。水中鱼。这是朋友对我的称呼，我是自由职业者。”
　　我做着正式的自我介绍。他的微笑不再是僵硬执拗的。
　　“一条深海中自由自在的鱼？”他问。
　　“是有这意思，但不完全。”我轻声回答着。
　　“那你能告诉我不完全的那部分是什么吗？”他再次发问。
　　听着他沉稳而轻柔的声音，我没有丝毫被逼迫的感觉，于是心中立刻充盈着柔软而温暖的气息。
　　“因为鱼儿们从一颗卵变成拥有美丽弧线的躯体之后，会义无反顾的回到它们出生的地方，无论路途多么遥远艰辛，甚至付出生命。而我则义无反顾的离开家乡，离开父母，甚至让自己不去想念。我无法用三言两语总结为什么会如此，但我知道自己要离开，过自己的生活。”
　　他看着我，嘴角依然轻柔的笑，随着他唇瓣的微张，我知道他又要发问。
　　“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
　　我早料到他会问，但我仍将真实回答。
　　“没有！我想要的生活是我无法得到的生活，我体会这一点，并坚信着。我只能让自己活在现在这一刻，不去怀念，不去向往。因为过去的空白所以无法怀念，因为知道想要获得过去的空白是无法实现的所以不去向往。因此只活在此刻。”
　　“你是在逃避！”他凝望着我，总结。
　　“是的，我是在逃避，但这个词也许并不确切，应该是逃离。避，已经无法概括我现在所处的世界。离，是我行动所带来的结果。我离开家乡，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就永远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不后悔，因为宿命如此。一切都是轮回之痛快。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用逃离来凝固感情。有时隔着千山万水，情更浓。我想验证。”
　　再次的回答之后，手里不停搅动的咖啡已经泛起白沫，我的视线亦落在其上，不去看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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