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青崖山鬼王的追妻之路》猫大虫

84、极寒之地

　　集美们，周子舒回来啦！
　　“对不起…”周子舒不觉从嘴里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这一生他虽做过不少悔恨之事，但却极少说这几个字，如今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毕星明，他是为了救我…”
　　“我知道……”南风打断了周子舒的话道
　　眼前的女人显然是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周子舒当然看得出来，于是他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周庄主今日来是为了那把剑？”沉默了半晌后还是南风率先打破了沉默…
　　“实不相瞒…”周子舒盯着南风点点头道：“是，我们正是为了这孩子的那把剑而来…”
　　“可是那把剑已经是我的了…”南风笑笑道
　　“那姑娘要如何才肯把那把剑还给这孩子？”周子舒不慌不忙道
　　“如果我拒绝呢？”南风以一种挑衅的眼神望着周子舒道
　　“姑娘的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周子舒用手摸着下巴苦笑道
　　“也不是没有……”南风想了想道
　　“愿闻其详…”周子舒道
　　“让毕星明活过来…”南方幽幽道
　　“这…”周子舒笑笑道：“姑娘还不如直接拒绝来的爽快些…”
　　南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我以前倒也听星明说过，周庄主不是最喜欢让人去做做不到的事情么，怎么？现在反而觉得这个要求难了？”
　　“星明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岳鹏举杀了的，姑娘心中怨我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在下还是…”周子舒低声道：“希望南风姑娘不要太伤心…”
　　曾经的周子舒心如磐石，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尽早扫清所有障碍，让太子早日登基，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生民都能安居乐业，不必再受连年战乱的煎熬，所以那时的他认为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在意那些女儿情长，为了开创那个他心中的太平盛世他不惜付出一切牺牲和代价…
　　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曾经那些蛰伏在他脑袋里的人和事却都一个个，一件件蠢蠢欲动的从他的脑袋里钻了出来…
　　原来他竟是什么都没有忘，只是不想回忆起罢了，可是许多个午夜梦回那些他最不愿想起的画面和人竟都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仿佛在向他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以前的周子舒也从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为了他心中的那个盛世蓝图，他觉得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愧疚，原本他们可能是很好的一对，可是…
　　周子舒眼里复杂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是南风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神色缓了缓，慢慢起身走到周子舒身边，附身贴着他的耳朵道：“星明他曾和我说过，他平生最敬重两个人，一个是他师傅，另一个就是你…”
　　周子舒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难过，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倘若…”南风欲言又止，她抬头看了看周子舒身后的小鬼，小鬼识趣的转过身去假装欣赏屋内的陈设…
　　“就当没我这人…”小鬼嘴里低声叨咕道
　　“南风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要再下能够办到…”周子舒对南方道
　　“倘若周庄主可以为我和星明证婚，百年以后将我们合葬一处，南风必然感激不尽…”南风低声道
　　周子舒心中一凛，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南风姑娘竟会对他提出这个请求…
　　女人果然是女人，即使如南风姑娘一样的绝代人物，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择一地，选一人，相濡以沫，白头终老，大概是天下所有女人最终的愿望…
　　星明这孩子本来就是一个流落在街头的孤儿，终日与乞丐争食，风餐露宿，后来被老毕捡到后收在府里一直养大，难得他和眼前这位南风姑娘两情相悦，本应该…
　　“南风姑娘…”周子舒幽幽道：“我替星明谢谢你，你对他一往情深，其实你们本可以琴瑟和鸣，可是星明他现在已经…”周子舒顿了顿又道：“你实在不必为了他…”
　　“周庄主…”南风看了周子舒一眼打断他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忘得了青崖山‘鬼主’么？”
　　周子舒又是一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温客行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身影却无时无刻的不在他的脑子里出现…
　　是啊，他自己都忘不了，他又凭什么认为别人会忘…
　　周子舒点点头道：“我懂了，好，我答应你……”
　　南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对周子舒道：“多谢…”
　　“周庄主此次来我们这‘红袖招’就只是为了那把剑么？”
　　“正是……”周子舒点点头道
　　“周庄主请稍等…”说罢南风缓缓起身向里屋走去
　　南风一走，小鬼便赶紧凑了过来，周子舒知道虽然他刚刚一直没有言语，可是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谈话，如今见南风离开了，也顾不得手指上的伤，赶紧来到周子舒身边对他低声道：“师傅，你当年到底是做什么的？鬼主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那个毕星明是谁？他是怎么死的？”
　　周子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置可否，也不看他，坐在那里，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看了小鬼一眼道：“你手没事了？”
　　听周子舒这么一说，小鬼好像才想起他手上的伤，他低头看了一眼周子舒刚为他包扎好的伤口，笑笑道：“应该没事了吧…”
　　周子舒心想，这少年也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平时玩闹即使跌破了胳膊腿估计都要哭上一场，可是他刚刚却自己生生切下了自己的半截小指…
　　“不疼么？”周子舒问道
　　“还好，那药挺管用的…”小鬼笑笑道
　　“那就好…”周子舒点头道
　　“刚刚…”小鬼顿了顿低声道：“刚刚谢谢你…”
　　“嗯？”周子舒正不知小鬼这话从何说起…
　　“那解药…”小鬼提醒周子舒道
　　“哦…”周子舒这才领会小鬼说的是刚才他替他试药那事…
　　周子舒勾了勾嘴角并没有说话…
　　这时南风已经从屋内出来了，她的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直到南风走到周子舒近前，周子舒和小鬼方才看清楚，南风手上的是个长方形的檀香木盒，上面刻着他们之前看见过的那种卷云纹图案，木盒的盒壁散发出阵阵幽香…
　　南风把那盒子放到周子舒眼前的桌子上，轻轻按了一下盒子上的暗扣，盒子瞬间‘啪’的一声打开，一把宝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的剑！”小鬼不仅脱口而出道
　　周子舒看了小鬼一眼道：“这就是你的那把剑么？”
　　“嗯…”小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剑道
　　周子舒只见乌黑的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把宝剑，宝剑和他的那把白衣剑一样，通体都是长明山终年积雪下的寒铁打造而成，那宝剑薄如蝉翼，刃如秋霜，剑尖处寒光闪闪，刻在剑身上的‘青衣’两个字幽幽泛着青蓝色的光…
　　宝剑虽然在匣中，却仍然能让人感到凉气逼人，只看一眼，周子舒就是知道这把剑绝对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名剑，这把剑甚至比他腰中的‘白衣’和成岭手中的‘大荒’都还要精妙，打造这把剑的人，一定是穷尽了心力，费劲了心思…
　　“我把这剑还给你们…”南风用指着匣子内的宝剑幽幽对周子舒道
　　“南风姑娘……”周子舒有些错愕，他没想道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一把好剑是认得主人的，就像人一样…”南风笑笑道：“如果他不认定你，即使得到了也没用，倒不如物归原主…”
　　“那就多谢南风姑娘了…”周子舒微微颔首道
　　“谢…”见周子舒道谢，小鬼有些不情愿的也对南风点点头道：“谢谢…”
　　说罢便伸手去盒子里拿出那把剑，只见他将宝剑握在手里，小鬼脸上瞬时浮现了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周子舒见他把宝剑牢牢的攥在手里，凌空耍了几个剑花…
　　“那…”周子舒起身对南风道：“今天算是在下欠了姑娘一个人情，来日如果有机会…”
　　“那倒不必…”南风笑笑道：“只是周庄主不要忘了你今日的承诺就好…”
　　“一定…”周子舒点头道
　　说罢周子舒拉着小鬼正想出门…
　　“周庄主留步！”南风突然在周子舒身后道
　　周子舒心下一沉，果然‘红袖招’这门不是那么好出的，周子舒心下这么想着，转身正想看南风姑娘意欲何为…
　　南风却突然在他身后道：“周庄主就不想听听我对这‘青衣剑’的所知么？”
　　“哦？姑娘认得这剑？”周子舒笑着望着南风问道
　　“周庄主”南风看着周子舒笑笑道：“我这‘红袖招’虽然在江湖上不如‘四季山庄’的名气大，但是好歹也算是个江湖据点，你的四季山庄直通朝野，我的红袖招网罗江湖，你看我这红袖招不大，可是来过的人却不少，我就是爱收集些天下间的奇闻逸事，野史传说，不知周庄主是否愿意花点时间坐下来听听关于这把剑的一些事儿，也许有些周庄主你也不知也说不定…”
　　“呵…”周子舒笑着道：“姑娘既然愿意说给再下听，在下当然求之不得，恭敬不如从命…”
　　“你说呢？”周子舒转头望着小鬼问道
　　“好…”自从刚刚南风说到这把剑，小鬼的眼睛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南风，周子舒知道这小鬼对他的师父知之甚少，从他的眼神里周子舒看得出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周子舒又重新坐回到了桌边，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端起来，放在唇边轻呷了一口，另一杯则推到南风面前…
　　“南风姑娘，你慢慢说…”周子舒道
　　南风笑笑道：“这故事说来话长，可真要慢慢说才行…”
　　周子舒笑了笑道：“那就请姑娘开始吧…”
　　“周庄主可否认识叶白衣？”南风道
　　“认得…”周子舒点点头道
　　“怎么认识的？”南风问道
　　“那时我与老温在酒肆第一次遇到他，当时他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像是没吃过饭一样，只一会儿功夫就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饭后他又没有银子付账，于是就问在场的人，哪位能帮他付了饭钱，他就答应那人一个愿望…”周子舒道
　　“老温的性格就是那样，哪里有不寻常的事，不寻常的人，他都要削尖脑袋去凑个热闹，老温可能是看这人有意思，于是就答应帮他付了饭钱…”周子舒道
　　“于是叶白衣就答应了他帮你医治‘七巧三秋钉’？”南风问道
　　“正是…”周子舒道
　　“可是叶白衣答应帮你医治的代价是要废除你的一身武功？”南风道
　　“正是……”周子舒点头道
　　“这种代价，周庄主自然是不肯的…”南风笑笑道
　　“没错…”周子舒道
　　“后来老温和他打了一架，他看见了我腰间的这把‘白衣剑’，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叶白衣叶前辈，我腰间的这把白衣剑也是他当年所著，赠与我师傅的…”
　　“叶白衣武功如此高绝，周庄主为何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来？”南风问道
　　“只是因为他…”周子舒分辨道：“虽然过招时我和老温都看出他武功超绝，绝非等闲之辈，可是我见他风度翩翩，尤其是容貌最多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人模样，哪里像个百岁老人的样子？”
　　“那你可知他为何会是这副模样？”南风问道
　　“这…”周子舒顿了顿道：“是因为‘六合神功’？”
　　“没错，正是因为那‘六合神功’，江湖上传闻练成‘六合神功’就可以天人合一，长生不老，容颜不变，可他们不知，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六合神功’的代价就是要练的人终生居住在长明山顶的极寒之地，一生餐风饮雪，不食人间烟火，也只有这样方才能维持住这‘六合神功’的效果…”南风道
　　周子舒仔细听着南风的话，他以前真的不知道修炼‘六合神功’还需要有这样苛刻的要求…
　　“那如果破戒了会怎么样？”周子舒问道
　　他以前总是不明白叶前辈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莫名欢快，无论饭菜好坏都是一副食欲很好的样子，大快朵颐，好不痛快，温客行背后还总是说他上辈子肯定是饿死鬼投胎，现在听南风这么一说，周子舒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练‘六合神功’的人破了戒，食了人间烟火，那他就会以快于常人几倍的速度衰老，功力也会极速减退，最后经脉枯竭，内力散尽而死…”南风说道
　　“那叶前辈他？”周子舒不禁脱口而出道
　　“就像你看到的，自他从长明山下来，就是一心求死的…”南风道
　　“可能…”南风看了一眼周子舒道：“可能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吧…”
　　周子舒从没想过叶前辈也可能不在了，那个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百岁老人，那个终日里大碗吃饭，吃完了就以和温客行斗嘴为乐的老小孩，原来每日里看似快乐的大碗饱食，竟然都是他义无反顾的奔赴死亡的一种方式…
　　周子舒的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离开他的人已经够多了，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而这个叶白衣算什么呢？他好像不算是他的朋友，更不能算是他的敌人，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们从不知道他心中真正关心的是什么而已…
　　究竟是什么让他决定留在了那个终年苦寒，冰雪不化的长明山顶，而又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多少人武林人士毕生追求却又都无法企及‘天人合一’的超凡境界，选择来这红尘世间轰轰烈烈的走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