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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战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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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人间多少事，唯记相逢两少年
此刻小叶丹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他的敌人，可是他却敬重他，甚至有些嫉妒他，他有自己没有的，他有父亲，有母亲，也有朋友…
小叶丹心里纳闷，自己刚刚那第二箭明明已经用了十分力道，奇怪他一个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怎么还站得起来…
走近了一点小叶丹才看清楚，原来那少年外面的甲胄里还穿了一层金丝软甲，正是这软甲替他扛了方才那箭五层的威力…
在北疆没有人不知道金丝软甲的珍贵，这金丝软甲是由金丝里面捻了寒铁丝，银丝，黄铜丝几种金属编织而成，劳时费力，穿在身上也有些重量，但是却能在关键时刻很有效的抵御外界刀枪箭矢的伤害…
“我们又见面了”少年看着小叶丹道
小叶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少年语气平和，就像他们早就是朋友一样，正不知如何回答，少年却又开口道：“上次未分胜负，这次要不要再来过？”
“你说什么？”小叶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要不要在这儿再来过？”少年笑着道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说话时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招呼朋友来喝酒那样开心…
说话间少年的手伸向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
小叶丹见那匕首通身银白，和他手中的长枪一样，应该都是由同种寒铁打制而成，匕首把上镶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的太阳形状的宝石，闪闪发光，精美异常…
小叶丹看他拿出了武器，心里一紧，也不敢怠慢，几乎同时他赶紧上前一步，顺势攥住了少年的手腕，猛一用力，只听“咯噔”一声，少年皱了一下眉头，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小叶丹见状，一手按着他的肩膀，然后横扫一脚把那匕首踢出老远…
小叶丹这才发现，少年真的伤的很重，这时哪怕甚至一个普通的士兵都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小叶丹看着他少年道：“你怎么了？”
“你赢了…”少年看着他从容的笑笑，说罢闭上了眼睛…
小叶丹心里一惊，他以前曾听说过很多允戎将军在战场上战至一兵一卒，宁死不降，也见过允戎部落中十几岁的少女披甲上阵，与白夷士兵白刃相搏面无惧色，允戎可能是北疆部族中最有“血性”的一个，而这种“血性”是先天而来的，渗透到骨髓里的一种存在…
小叶丹想起自己小时候打架也是一根筋，他从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年纪比他大多少，只要觉得那人该打，就是不管不顾的打过去，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也都是以他被揍的鼻青脸肿收场…
那时父亲和爷爷经常看见这样一幅画面，小叶丹嘴角流血被对方抓着衣服领子要求赔礼道歉，可是不管被对方打的怎么惨，哪怕一次，一次小叶丹都没有求饶过，而且总是一副眼神犀利，不服气的样子，执著到可恨，难怪那些人看了他那副样子最后都要打得更狠…
想到这，小叶丹把那杆银枪平放到地上，半跪下来，与少年的视线保持平视的姿态，缓了缓语气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笑笑道：“没想我们今天还能这样说话！”
小叶丹又问“你叫什么？”
“羲和…”少年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的脸道
小叶丹看他肩膀处还插着那把羽箭，于是顿了顿道，指着那支箭道：“我帮你把它拔下来吧？”
羲和这次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中露出一丝犹豫，可能是那箭射进背上实在是太疼了，他也很想赶紧拔掉这个鬼东西，何况他觉得眼前的小叶丹确实一脸真诚…
小叶丹见他虽然没有答话，但是好像也没有抗拒，于是探身过去，默默查看他后背的箭伤，虽然羲和身上穿着金丝软甲，但是刚刚那箭实在力道太大，此时箭头连带后面的一小截箭身已经深深的没入了羲和的骨肉里，血虽流的不多，但伤口处红肿一片，并有一块小小的凸起，可能是伤了骨头，小叶丹心想……
小叶丹单膝跪在地上，和羲和面对着面，他左手按住羲和的肩膀，右手握住他后背上露在外面的那半截箭身，这个姿势让小叶丹和羲和的脸离的很近，夜风吹过，小叶丹闻到来自他身上的一股清香的味道，那味道有点像木兰花，他的耳垂有些微微发红，小叶丹注意到那上面的一颗圆形的红色珊瑚珠子，大概是因为伤口很疼，羲和的呼吸有些急，胸口也跟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的……
小叶丹贴着羲和的耳朵低声道：“疼一下，忍着点！”
说罢他单手攥住露在外面的箭身，用力一拔，那箭头带着羲和后背上的一块皮肉，就这么生生的被小叶丹拔了出来……
羲和没有吭气，只是在箭头出来的那一刻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轻的小叶丹几乎都没有听见，羲和头上都是冷汗，双手则紧紧的攥着拳头放在身侧…
小叶丹把阿尔布给他的那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瓶子从怀里掏出来，学着阿尔布的样子倒了一点在掌心上，然后把手掌按在羲和后肩的伤口处，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羲和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一些，应该是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你走吧！”小叶丹转身对羲和道
羲和仍是不说话只盯着小叶丹，眼神有微微的困惑，从来允戎和白夷在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两人若是狭路相逢，活着离开的只能是一个，而刚刚这个白夷王子竟然和自己说让他走？
“今日你受了伤，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们再在沙场上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小叶丹背对着他低声道…
月光下小叶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他是白夷的王子，是堂堂正正的战士，他不会趁人之危，他要和这个允戎的王子定一场君子之约，他相信将来的某天他们一定还会在这北疆战场上见面的……
“走了！”小叶丹拍了拍羲和的肩膀，对他笑了一下道，说罢转身上马，拨转马头朝着他来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
………………
合黎山下一户普通百姓家里，此刻正有微微的烛光从窗口透出，就在这么一户不算宽敞的普通人家里，却是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门口的院里有几匹马，有一匹马的马鞍和马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箔，显然这马的主人地位非凡…
此刻在这间屋子里老允戎王，他身边的侍卫，还有允戎军队的几个将军，正都挤在里面…
老允戎王此时正坐在堂上的正位，他的脸上神情严肃，那张沟壑纵横饱经沧桑的脸上似带着淡淡的愁容，可细细再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静的很，气氛凝重压抑…
过了半晌，老允戎王的一个侍从偷偷对他耳语道：“可汗，这次若不是三王子临危决断，兵败后让可汗不要回赤水城，又在城中故意安排了一队人保护那个穿上您衣服的假可汗，这次我们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逃出生天？”
见老允戎王仍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那侍从又对他低声道：“可汗可是担心三王子？”
老允戎王摆摆手低声道：“现在二王子已死，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说罢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那队人有没有在破城之前带他出来？”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亮光突然从地平面上呼啸而上，随即在墨色的天空中炸开了一个太阳形状的图案…
“是炎阳令！”允戎军的左将军低呼道
这信号是老允戎王放在派去保护羲和的人的身上的，此刻他们一定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然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这个信号的…
见了那信号后，左将军走到老允戎王近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来到院中，左将军一把拉过他那匹战马，翻身上马，就要出门，此时从刚刚就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副将，却突然挺身拦在马前，拉住那战马的缰绳颤声道：“将军要去干嘛？！”
“去找三王子！”左将军低声道
“将军不能去！”那副将急道
“为何！？”左将军怒道
“将军好不容易护老王从乱军中逃出生天，这次虽然我军大败，但您仍有战绩，您本来就有勇有谋，待我们回去重整旗鼓，现下四处都是白夷军队，这个时候您千万不可以身犯险啊！”副将近乎哀求道…
那侍从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三王子本来就是汉人所生，而且他…”
“还不快住嘴！”
还没等那副将说完，只见在马上的左将军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一下抽在那副将抓着缰绳的手上，面露愠色道：“三王子就是三王子！如若再说，当心脑袋！”
副将手上瞬时泛起一道血痕，一个哆嗦，松了缰绳，没了羁绊的左将军一声轻叱，双脚一磕马镫，扬鞭便朝‘炎阳令’发出的方向飞驰而去了…
副将见拦不住他，也赶忙在院中随手拽过一匹马，跟在左将军身后打马飞奔而去……
………………
“羲和！……”
羲和忽然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叫他，荒郊野岭，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左将军的马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惊喜叫道：“是你？！”
“那人是谁！？”左将军指着远处那个马上的人影道
“白夷…”还没等羲和说完这句
左将军瞬时就从羲和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镀金箭头的羽箭，搭在弓上，朝前方马上那人影射了过去！
羲和那话还有半句含在嘴里，就见左将军已经把一支金尖羽箭搭在弓上，此刻自己再想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慌乱中羲和只能在他射出那羽箭的同时用手推了下那弓身……
小叶丹正骑在马上，就只听见背后呼啸而来好像箭矢的声音，他没想到刚刚那少年竟会有如此能量，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还能拉弓射箭，想起他刚刚那副模样，心里顿时涌起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他今日若是死了，那是怨不得别人的，这是小叶丹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
这箭来的毫无防范，此刻小叶丹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就听天由命罢，这箭若是不中，那就是上天眷顾他厚德仁心，若是中了，就是上天罚他妇人之仁，事都由他做，此刻也无甚可悔的…
小叶丹伏在马上打定了主意，只闭着眼睛打马向前飞奔，‘绝影’也是一直跟着小叶丹的，此刻它好像也和主人心意相通，一声嘶鸣，扬起四蹄奋力向前飞奔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前方已经有了白夷士兵，坐在马上的小叶丹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绝影’的脖子道：“咱们终于回来了…”
那战马像是能听懂似的又是一声嘶鸣，前蹄抬了两下，跟着又一声长长的嘶鸣，可下一秒它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四腿一软，伏身跪了下去，马身贴在地上，只有头还能勉强抬起，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乌黑乌黑的，里面好像还隐约带着泪水，依依不舍的望着它的主人…
小叶丹被这突然的一幕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赶紧下马查看，待他走到‘绝影’身后才发现，原来‘绝影’左边后臀处深深的插着一支羽箭，小叶丹拔出那箭后才发现这箭箭头镀了黄金，再看那战马后臀的伤口处已经发黑发紫，从伤口处流出的血也是乌黑色，小叶丹知道这箭也是和那几个允戎骑兵用的一样是淬过毒的……
原来那箭矢是射中了他的战马，‘绝影’是为他挡下了那支毒箭，小叶丹再看那马的眼睛，原本乌黑的瞳仁已经有些扩散了，小叶丹把手放在那战马的马鬃上一遍一遍摩挲着，口中喃喃道：“是我错了，错了，我会替你报仇，你放心，放心……”
‘绝影’像是能听懂他说话似的，一直用眼睛恋恋不舍的望着他，动了两下脑袋，好像是在点头，最后一阵痉挛后在他手下慢慢的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小叶丹选了一处背风的山坡，跪在地上，用随身带着的匕首一刀一刀挖出一个大土坑，挖好后把那还温热着的战马尸体推了进去，用手一下下捧土埋了，末了，小叶丹又在附近找了一块枯死的胡杨树桩，砍下一段，用刀削成墓碑形状，又在上面一笔一画刻下一行字：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北疆战马墓小叶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