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me True》火韭

3、（3）

　　接下来的一小会儿里，地窖里的两人都没有出声或动弹，分别消化斯内普刚抛出的话。说出来时，这件事显得比在他脑中更荒谬，布莱克站在他面前，站姿、呼吸甚至瞳孔的缩放均毫无破绽，光线在他面部和衣褶形成的每处影子清晰可见，如果连这都是假的，斯内普自己恐怕也是。
　　然后布莱克点点头，“详细说说？”
　　于是斯内普讲述了那个梦，以及它遗留的影响。感觉有点……尴尬，告诉当事人自己被一个对方跌进帷幔的梦吓得日夜不安，而且梦中的布莱克甚至都没有真正死掉，也许接下来的情节是他从帷幔后边跳出来继续作战，只是斯内普不曾梦到那一步。他维持住声线的平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等待布莱克的取笑。布莱克对这件事嗤之以鼻，它似乎就被证明了这是胡思乱想。
　　然而布莱克说：“我记得那个帷幔。”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人在后面说话，跟你描述的一样。”布莱克陷入回忆，他的瞳孔放大了，恐惧，“它让我不安……如果穿过它到另一边，我觉得是不会再回来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跟它离得很近，我感觉我要被吞噬了……但它实际上在屋子的那一头。它让我毛骨悚然。”
　　“是吗。”斯内普只能说，几周来暗暗潜伏的焦虑忽然喷涌而出，将他整个淹没。布莱克仍神情恍惚地盯着空气中的某点，他想抓住对方摇晃，命令格兰芬多看着自己，发誓他还活着。
　　“所以，”布莱克又抱起了胳膊，眉头向中间聚拢，“我实际上真的跌进了那帷幔，但不知怎的，我却认为自己自由了？死前幻觉？”
　　“现在说‘实际上’还为时过早。”斯内普反驳，“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幻觉，我有感觉和想法，在你的视线外有自己的生活，跟你一样。”
　　布莱克笑了一下，“我也觉得你看起来挺真的，但争这个没意义，我们当然都觉得自己是真的，幻觉也得觉得自己是真的才能骗过要骗的人。”
　　斯内普比他更明白这是个不能细想的问题，记忆可以篡改，感官可以欺骗，魔法能做到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而如果不在周身一切都是真实的基础上进行思考，他们只会把自己逼疯，取得不了任何进展。正因如此，他对布莱克谈论这件事的方式感到恼怒。对布莱克而言，自己已经死去是这么容易接受的事实吗？他是不是盼望这个很久了？
　　“就假定存在一个共有的梦境好了，因为某些原因，我们都不小心看到了一点儿。”布莱克抬起一只手，“我在那里边已经死了两个月，死因是掉进帷幔——唔，说到这个，也许还有其他佐证。”
　　斯内普抽了口气，布莱克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决定当没听见。
　　“还有？”他问。
　　“哈利，你知道，他住在陋居，我们平时用双面镜交谈。”布莱克解释了一下双面镜的用法，“去年圣诞假期我就把它给哈利了，但他直到暑假才拆开包裹发现它，第一次用它跟我聊天。前几天他承认自己对这东西有种莫名的抗拒，我觉得可能跟我和詹姆用过它有关，哈利则说他对自己几个月都没有用它联系过我感到很抱歉。有点夸张，但都能勉强说得通。”
　　“如果梦境是真的，这会更合理。”斯内普慢慢地说，“被黑魔王迷惑后，他本可以用双面镜确认你的安危，但因为他根本没拆开包裹而没这么做。直到神秘事务司之后，他才发现双面镜。”
　　布莱克的最后一段时日孤寂地在老房子里徘徊，一天比一天更像个幽灵，与人世唯一的联系是那面镜子，然而镜子另一端从未传来呼叫；他被抛弃在自己拼尽全力逃离的家中，无人问津。当然，这会逼疯波特。
　　“还有，”布莱克又说，斯内普想叫他闭嘴，“就在神秘事务司之后，莱姆斯主动约朵拉出去，我一直以为情况会相反。哦，我可以保证他是自愿的，只不过……这不像他的风格。我一直以为他会再纠结一阵，像是他是个狼人，他没工作，她比他小太多……但他就这么直接约了她。他自己也很惊讶，说他感觉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会错过太多了。”
　　“这说得通。”斯内普说，“我们正在打仗。”
　　“对。”西里斯说，“这一切都说得通，我被阿兹卡班搞坏了脑子，所以会对自己的生活没有真实感；哈利把我的礼物抛之脑后，晾了我好几个月，内疚是正常的；朵拉在神秘事务司的战斗中差点死了，莱姆斯因此意识到我们剩下的时间可能有多么少；至于你，你听说过神秘事务司的事，而且感觉梦境是真的也不算罕见。”
　　不完全是这样，斯内普想，他从未去过神秘事务司，更没人给他描述过那诡异的帷幔，然而它在他梦境中纤毫毕现。
　　“每件事都能得到解释，但同时发生在这么多人身上？我刚才说到……四个人，三个人的感觉都指向我在那战中死了，如果是巧合，未免太巧。”
　　“不能下任何定论。”斯内普坚持，“不管真正的现实是哪一种，都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是啊。”布莱克说，变得面无表情，去年斯内普有几次撞见他以为没人在看自己时，就是这样一张脸。一切友谊或亲情的流露都只是不得不应付的交际事宜，布莱克的灵魂早厌倦透了这世界，送走客人便立即紧锁屋门，闭上所有的百叶窗。
　　“你希望那是真的吗？”他脱口道，布莱克正准备离开，闻言停住，但并没有回头看他。
　　“不。”布莱克说，“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是为了那种结局。如果不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你以为我会同意住回老房子吗？”
　　这个回答令斯内普胸口缠紧的结松开了一点，布莱克追求的是不是死亡，这似乎比布莱克实际上有没有死更重要。他还没有理清自己对此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会做（实际上已经做过了）力所能及的一切阻止布莱克被害，也确定当那实际发生，自己不会幸灾乐祸。然而他与布莱克毕竟不是朋友，更永远都不会是，失去布莱克不该真正触动他。
　　“不过，”布莱克又轻轻地说，“当年虫尾巴念出那个咒语的时候，本来可能会击中我的。”
　　“如果能在那个时候死掉，就好了。”
　　他把斯内普独自留在地窖里，面对自己混乱的思绪。过了一阵卢平进来了，见他平安无事肯定松了口气，但看清他表情又紧张起来。
　　“刚才我在厨房遇到西里斯。”卢平颇为不自在地说，可想而知布莱克的脸会跟他同样难看，“他说你们谈了。”
　　“对。”斯内普回答，绕过狼人，“我们没打算决斗，放心好了。”
　　卢平咳嗽了一声掩饰笑意，“西里斯也是这么说的。”
　　他一脸无辜地应对斯内普的瞪视，“我只是在想……你们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可能会来不及，有些话必须尽快说出口——不管那是什么话。”
　　“我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也去跟布莱克睡觉，因为在他不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考虑的。”斯内普语气平平地说，卢平面颊立刻涌上红色。
　　“别这么刻薄，西弗勒斯。”
　　“那就别多管闲事，卢平。”
　　他离开地窖，卢平跟上，没再说什么。其他人基本上都哪来的回哪去了，布莱克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会议桌边发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指头把两杯茶推来推去。
　　他往这边瞟了一眼，“月亮脸，伤亡情况确认过了？”
　　“我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邪才管你们这两个混蛋的闲事。”卢平有点恼火地说，“很明显既然过去二十年你们都没杀得了对方，今天也不会。”
　　“对了，”布莱克岔开话题，“今天怎么没见麦格教授？你们去城堡附近值班的时候看到她了吗？”
　　“见过一次，她正忙着迎接新生的事，城堡的安保也需要进行调整。”狼人回答，“今天的议题涉及霍格沃茨，照理说她是不会缺席的，不过我猜她确实很忙，也许是跟邓不利多出去了。”
　　院长们提前返校做准备不足为奇，这些天他也远远见过变形课教授几次，但往日麦格总会就防御或装饰的调整与他协商，或是偶尔邀他共进午餐，回想起来，过去一周他一次都没有跟麦格说上话。
　　今天她不参加例会，难道也是为了避开他吗？斯内普暗自皱眉，未知全貌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会导致人无谓地多想。
　　“我得走了。”又闲扯了一阵，卢平说，“以及在你说怪话之前，没错，我是要去见朵拉。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只剩下你还没长大了，大脚板。”
　　布莱克回以十二岁小孩的鬼脸，斯内普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但老朋友离开后，格兰芬多就严肃了起来。他已经从自己不知是不是梦的悲惨死亡中冷静，考虑起了下一步计划。
　　“我们得告诉邓不利多。”他说，“赶在出大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