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me True》火韭

19、（19）

　　仿若时间静止，邓不利多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神色轻松，唇边的胡须沾了一点点红酒。不会是同一瓶，斯内普转念，甚至准备喝掉自己那杯，因为此刻他或许真的需要一点酒精。然后——邓不利多睁大了眼，头向后仰去，抓住自己的脖子，口中发出嗬嗬的呼声，脸迅速变成灰蓝色。

　　斯内普撞翻了自己的酒，他绕过桌子冲向校长时，邓不利多的头沉重地在桌面一磕，从扶手椅上歪倒下来。他接住老人的身体，感到对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肌肉不断抽搐。他听见自己在尖叫。

　　“为什么？”他摸索邓不利多的脉搏，心脏在耳朵里疯了一样收缩，“你知道它有问题！你为什么要喝它？你——”

　　“不……不……”邓不利多又痉挛了数次，开始进入不祥的缓和状态，他的眼睛几乎闭合，嗓音低弱，手勉强抬向斯内普的，像是一个指控，“你……”

　　“我没有！”斯内普大叫，是什么毒？快想！他的症状！酒的颜色！“不是我！我没想到你会——我提前把它给你了！我想……”

　　不，他不能冒险现在泄露，要是他此刻死于牢不可破誓言，邓不利多就完了。操。操。操。万用解毒剂会有效吗？但那东西在他办公室，他觉得自己今晚要死了就什么都没带。不能把邓不利多单独留在这里。

　　“我该叫谁？”斯内普急切地问，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他移动邓不利多的身体保持对方呼吸畅通，“我该做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给我个提示，邓不利多！拜托，天啊……”

　　邓不利多发着抖，咕噜噜地吸进最后一口气，身体突然整个放松，手落回地毯上。

　　斯内普的头脑过了几秒才重新开始运作，就好像他的意识也消散在了空气中。他把下了毒的酒送给邓不利多，所有斯内普设想过的情况里都不包括这个：邓不利多高兴地收下下属的礼物，找了段难得的闲暇时光启瓶享受它。但这就是正常人的做法，所以德拉科会期待能如此达成目的。

　　致命的红酒从桌沿慢慢滴下，落在地毯上如同血迹。斯内普盯着它，动弹不得，视线模糊。他杀了邓不利多，因为邓不利多信任他，信任他的礼物。或许下午拿到礼盒时邓不利多还很高兴，以为这是战争和现实压力下，最怨愤不休的下属迟来的示好。

　　他杀了邓不利多。那个现实的事重演了，他做了这件事。人们不会在乎，人们只知道他把毒酒给了邓不利多，看着邓不利多喝下——

　　斯内普甩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邓不利多还在呼吸，还有体温，还有救，即使误食毒药邓不利多也没那么容易死。但他必须要快，没时间留给恐慌。黑魔王一定为杀害邓不利多留了后手，紧接着就会来。

　　校长墙正窃窃私语，对了，戴莉丝·德文特，如果她肯听非校长人员的命令，她在圣芒戈有画像，能直接通知那边准备急救……先通知庞弗雷夫人处理，接着得想办法把邓不利多运过去，飞路网不安全，飞去伦敦太慢了……

　　斯内普刚要叫德文特，感到袖子被扯住，力气轻得令他心惊。邓不利多的皮肤又湿又冷，面色像个死人，勉强睁开一条缝的蓝眼睛告诉斯内普他的意识尚且清醒，但对于身中剧毒的人来说这未必是什么好事，毒药能造成怎样的痛苦斯内普太清楚了。

　　“去……快……”邓不利多沙哑地说，“天文塔……带我……”

　　“那里有人接你吗？”斯内普嗓子里好像卡着刀片，“这也是你计划好的吗，邓不利多？”如果是的话，他真得宰了这老东西。

　　“别……告诉……任何……”

　　校长没有给出进一步说明，眼皮又合上了，不知道是否错觉，他体温也下降了一些，但眼下斯内普无法信任自己的感官。他还是先对德文特作出指示，罔顾后者被冒犯的神情变出担架，带上邓不利多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天文塔。最好是凤凰在那边接，凤凰的眼泪能治愈毒药的伤害，即使不能，凤凰也可以瞬间把邓不利多带去圣芒戈。

　　塔顶和空中悬浮的天体模型都积了层雪，斯内普踩出第一行足迹，给邓不利多和他自己施放保持体温的咒语，在凛冽寒风中焦急地张望。黑魔标记一阵灼痛，斯内普心思全在别处，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果然酒瓶上也动了手脚，那么黑魔王会很快意识到他没在邓不利多倒下后第一时间通知德拉科，而且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做到什么地步会导致牢不可破誓言决定施加惩罚，邓不利多的后备计划最好赶紧滚出来。

　　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逼近，这个时间学校里绝不该还有那么多人。敌人还是增援？斯内普一个箭步踏到悬浮的担架前方，发现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贝拉时心里一沉，紧跟她的是德拉科，气喘吁吁，看清面前场景时脸上迸出希望。

　　“他们在这边！”贝拉特里克斯大叫，按了下自己的黑魔标记，又是一阵刺痛。

　　“他做到了！”更多戴兜帽的食死徒跑出来时，德拉科急促地说，显然并非为了表扬斯内普，而是要强调自己的功劳，“他用我给他的毒药杀了邓不利多！我的任务完成了！”

　　“恐怕还差一点，德拉科。”一个虚弱的声音说，斯内普险些一拳往后挥去。天杀的邓不利多似乎嫌自己死得不够透，不知什么时候从担架上爬了起来，倚着墙垛勉强站立，斯内普能清楚地看到老人膝盖打颤，不停地往下滑。

　　德拉科倒抽一口冷气，不知所措地看看贝拉，然后大叫：“快杀了他！”

　　这可不明智，从斯内普的经验和其他食死徒的表现来看，贝拉特里克斯在场发号施令的时候轮不着别人插嘴。

　　“闭嘴，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果然斥道，魔杖一挥，德拉科像被隐形鞭子抽了一样发出半声尖叫，立即捂住自己的嘴。“你在干什么，斯内普？没给那老头最后一击，还把他带到塔上，你想干什么？”

　　【我从天文塔上掉下来，手中没有魔杖。】见鬼，滚蛋。三，四……上来了七个食死徒。很可能还有更多，如果他们遇上教职工，会发生战斗和伤亡。

　　“我不确定，贝拉特里克斯。”斯内普设法镇定地说，极力不去听身后的喘息，“这毕竟是德拉科的任务，我不知道我是否有直接杀死邓不利多的权限。我正想在这里释放黑魔王的标记，把他扔下去对德拉科这样无能的小鬼而言更方便。”

　　“那可真体贴。”黑发女人的眼睛怀疑地眯了起来，“但你知道黑魔王早就给了你许可。”

　　“我得到的允许，是在德拉科即将失败的情况下替他下手。”斯内普继续文字游戏，邓不利多绝对又往下滑了一点，他妈的增援呢？“但黑魔王的计划执行得令人惊喜地顺利，邓不利多愚蠢地直接喝了酒，德拉科也成功把你们带了进来，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德拉科不能自己做。”斯内普冒险让开一步，让邓不利多直接面对食死徒们，“来吧，德拉科。”

　　“什——什么？”金发男孩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的，“这不是……我不是……”

　　“知道么，我认为西弗勒斯说得有理。”贝拉特里克斯若有所思地说，德拉科发出一个被扼住的声音，“既然亲爱的西弗勒斯打算把这份功劳让给你，德拉科……去，接受你的礼物。邓不利多已经快死了，轻而易举。”

　　德拉科表现得就好像贝拉说的是要在这里处决自己一样，他被身后的食死徒推了一把，往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滑倒在雪地上。

　　男孩抬头看了靠在墙上的老人几秒，无助地回头：“可……可是，你说要由——”

　　“去吧，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微笑，像玩弄猎物的猫，斯内普对德拉科的话越发迷惑，但眼下无暇思考。“证明你自己。你很想救你妈妈，对不对？”

　　“我……是的，我要救我妈妈，我要……”德拉科头转回来，抽出魔杖。邓不利多心平气和地看着被命令杀死自己的男孩，仿佛德拉科只是打算交一份作业。斯内普绷紧了身体，正常情况下他不认为德拉科有施放足以杀人的死咒的意志力，但邓不利多的状态不堪一击，而且如他所说，将校长扔下去很简单，一个一年级悬浮咒就可以做到。

　　“我为你创造了条件！你应该杀了他！”男孩的魔杖下垂了一点，转向斯内普，“我的任务——”

　　“滚开，德拉科！”伴随一声短促的惨叫，小马尔福摔倒在雪地里，“懦夫！”

　　行星模型幽暗的光线下，斯内普看到德拉科努力抬起脸呼吸，年轻的脸上写满乞求。德拉科做不到，事实很清楚，他不是杀人的料，无论德拉科多么充满雄心壮志，他根本没有实现它们的魄力。这不是出于任何善良的原因，但能凭借懦弱无能躲过铸下大错的恶果，未尝不是天生有幸。

　　“跟你老爹一样，没用的东西。”贝拉特里克斯呵斥，显得毫不意外，德拉科畏缩了，“现在轮到你了，西弗勒斯。”

　　邓不利多的呼吸越来越缓慢，斯内普的则相反。这就是那个节点，斯内普一片混乱的脑海中提示他，德拉科即将失败，他发过誓要接替德拉科完成任务。他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增援仍不见影踪。邓不利多死定了，他不可能在中毒的状态下击败这么多食死徒，不是斯内普也会是别人。没有什么在自己和邓不利多之间选择，要么杀了邓不利多，要么白白丧命而邓不利多还是会死。落到贝拉特里克斯手中，邓不利多会死得比斯内普能做的惨一百倍。

　　“你还在等什么，西弗勒斯？”贝拉特里克斯更具压迫力地问，“你想违背誓言吗？”

　　“西弗勒斯……”在他身后，邓不利多轻声说，像个请求。邓不利多明白眼下的状况，他不会责备斯内普决定把损失最小化。

　　斯内普又呼吸了几次，冰冷的空气流进他胸腔中，视线边缘因头脑太过狂乱的运转浮现出金色光点。

　　“西弗勒斯！”贝拉特里克斯不耐烦了。

　　“去你妈的，死女人。”他用紧绷的嗓子说，举起魔杖施放这辈子最后一个咒语，但愿它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天文塔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