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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我想只要拍完这该死的《浆糊摁抽掳》就可以永远不要再看见林立翔——下决心饿死也不嫖死,大不了命令黎华卖房子反过来养我。
      那戏拍了一个月杀青,一个月里活活瘦了10斤,火腿剑光看着不能长肉垫饥,每一场戏都招我歇斯底里的吐。甚至去19号酒吧,席若云还没来得及问要点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白天林立翔摆出道明寺的pose冲女二号喊“感情有用的话,要婚姻干吗”这句让我沉思良久的哲理,差点又吐起来。
      “一杯桃花劫。”
      王瑞恩侧身倚着吧台,手指摆出一个挟烟的姿势,深蓝色的西装在流转的灯光下映到辨不清本色。
      “脸色好苍白,黎华呢?”
      我一努嘴,金皓薰在舞池熙攘的人群里像鸭子一样使劲伸着脖子左右观望。
      “翱翔天际的经理缠人功夫不小,黎华先从后门撤了。”
      “为何不一起走?”
      “他先付了钱啦,不喝回来多亏!——桃花劫!”我惊讶地瞪着席若云端上的桃粉色液体,“老板娘,哪里想出这么暧昧的名字?”
      席若云给我一个飘飘忽忽的眼神。王瑞恩斜过杯子,水波一层一层漾着些许凄凉的纹,恍惚中,桃花似泪飘落。
      “她生前最喜欢的酒。”他轻轻转动着细长的杯脚,声音被水纹一圈圈化开,模糊如雾。“在华荣干得如何?”
      仰头吞了一口果汁,清甜不腻,却因着这个问题泛出了几许苦涩。
      “为钱出卖时间而已。”
      “看来你比黎华更能面对现实。”
      “因为不想面对饥饿。”老老实实坦白,“不是还欠你一千万吗?当初嘴硬说一定还,现今依然一事无成。”
      “能成万事又如何?昔日的天王,如今的黎华,也不过如此。”
      “乒”地一声,果汁因为杯底与桌面突如其来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王瑞恩的嘴角慢慢上扬,像一个慢动作,要将讽刺的力度拉到最大。
      “受不了我这么直接地戳穿现实?”
      “你真的很讨厌!”
      “方若绮,有句话我早想对你说。”
      他凑近我,“桃花劫”移到唇角,散发着惑人的香气。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王。”
      我垂下眼帘,桔色的液体里,有一张因为愤懑而略略变形的脸,真丑。
      “舞台上的木偶,可以做工精致、上色层次分明,倾国倾城,但,他们的存在和风光,全因着身后那一根一根线的操控者,也就是导演,和影视制作公司。别忘了,我这个昔日影帝,也不过是最受人瞩目的牵线木偶而已。直到做了导演,才发现原来做操控者的感觉这么好,你的想法不是和我一样吗,所以宁愿做最低档的导演,也不做能大红的演员。”
      “当然不一样,我是被逼的。”被黎华逼的。要不是黎湘离生死一线间,我哪里会站在摄像机前指手画脚。“还有,王导,我不同意你的‘木偶论’。好吧,就算是木偶,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你手里就那几根线,人姜太公钓鱼至少还有一个直鱼钩,只有线的导演能做什么?盯着看练斗鸡眼吗?更何况演员和导演并不是操控和被操控的关系,而是用不同的形式把剧本的精髓更完整地发挥出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笑了。
      “本想请你说服黎华,加盟我的公司,看来没戏了。真可惜,凭他的才能资质,不出两年,公司一定能成为全亚洲最出色的影视制作公司,所以,我才起名‘全球’,这是我的目标。”
      我们沉默着对望,黎华侧脸的虚影不住在灯光的变幻下交叠。
      “芊菁,等等我啊……”
      不能说这声音刺耳,但此时突然插进我、王瑞恩和幻影中的黎华,这典型的“对影成三人”的气氛中,实在滑稽得很,更何况,这一个多月来,我对该声音已经极其感冒,胃里一阵痉挛,翻江倒海的恶心扑上来。
      林立翔,你这厮——
      为何跟在古芊菁后面????
      童靖阳呢?医院里不是很有耐心地跟前跟后吗?所有八点档里,男主角都应该出现,霸气地拎起女主角脖子——啊不,拉起她的皓腕就走么?现在影儿都没一个。
      林立翔七手八脚地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双肘挂满纸袋,脖子里还缠着大彩带——古芊菁的购物欲把林立翔活活压成了圣诞老人。
      “若绮——王导?”古芊菁看到我们这对组合的反应不亚于我看到她和林立翔的配对。她对我们的理解仅限于王瑞恩因为移情萧依莉而导致分手。
      我拉起古芊菁就往卫生间跑。
      “大小姐,就算失恋,也不能找这种货色!”
      别号“我行我素拿我怎样”的古大小姐对着镜子轻按太阳穴。“他还不错。”
      “不错个萝卜腿!你看上他哪点?太监的下巴还是人妖的胸?还是一副‘伦家就知道一加一等于三啦’那‘清纯’样子?他哪里还不错?错得多了,发射个卫星到银河系数星星都没他错这么多!”
      “臂力不错。”她悠悠叹道。
      “啊?”
      “二十个购物袋,二十个也!”她突然兴奋地跳起来,“这家伙一条手臂上能挂二十个购物袋!我认识的男人里面只有他行!”
      “你是找男人呢还是找晾衣竿?这么一个优点就吸引你了?改明儿我送根八米的竹子,杵在那儿都比他顺眼!”
      见我气得脸比她头发更绿,她才不紧不慢解释道:“这家伙追了我好久,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赖在我车门边,差点被车挤进垃圾桶,我就废物利用一下,让他作牛作马,也算物尽其用,为环保做贡献了。”
      什么女人啊这是!
      “若让童靖阳看到……”我很没底气地威胁。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方若绮,再提这三个字我就叫林立翔用那些袋子砸你!”
      “你他妈的忠言当放屁,好心当狗肺,想干吗干吗去,再多说一句我方若绮管你叫奶奶!”我掉头就走。
      门刚拉开一条缝,抽泣声一丝一丝爬进了耳廓。
      “我和林立翔交往,他有没有关心过?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不知道干什么去。我也明白,林立翔这种人,只不过因为我爸爸也持有华荣的股份,为了能进董事局才接近我……”
      所以想利用他,故意引童靖阳发火,好雪当初之耻?
      我无奈地摇摇头,道:“随便你怎么做了,总之别怪我没提醒你,林立翔不省事,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女人,可以说,黎华就是因为她,才被活生生拉下天王的位置。”
      她转过头,因为抽泣而发颤的声音,这次因为惊诧,颤得更厉害。
      “背后的女人,拉下了黎华?”
      我也不想再说那个名字,耸耸肩,走了出去。
      拐个弯,一道墨长的人影挡了去路。
      “王导,还没走?”
      他略侧着修长的颈,眼线弯弯地洒下一片温情。
      “和华荣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早呢,刚签了五年期没多久。”
      “如果,你还信任我,看好我的‘全球’,不妨考虑跳槽。请不到昔日天王,请到他身边的良人也是好的。”
      我犹豫地望着他递来的手,脖子处突然没来由地暖起来,仿佛覆上了一块温润的玉。
      良久。
      “过了这五年再说吧,违约金赔不起。”
      “不是为了违约金吧,”他突然笑了,墨黑的瞳孔敏锐地亮起,“因为想继续挑战这种环境对吗?”
      “哪有你说得这么潇洒,我只是一个现实的女人。”
      错身而过,通往酒吧的门微敞,鼎沸的人声渐渐糊了视线。

      也许王瑞恩说中了。
      留在华荣有什么好处呢?林立翔这厮虽无职权之名,却有职权之实,名义上是华荣的签约艺人,指手画脚的样子估计除了老总以外比任何管理人员都跋扈。唯一让他老实下来的就是古芊菁,据说,大小姐一发怒,林天王连舔鞋都肯。
      “方若绮,盒饭呢?”林立翔的助理也沾染了跋扈之气,冲进我办公室劈头就嚷。
      “我这里不是后勤!”我冷冷地说。
      “后勤都去搬道具了啊!你也没点眼力劲?我们这里都没吃饭,你就不知道安排一下?”
      “我导戏不导饭,实在饿就舔鞋去!”我没好气地骂道。
      身为前天王女友,继续在华荣混似乎并不明智。林立翔本就恨乌及乌,而那晚拉跑古芊菁更激怒了他。今天叫我负责联系盒饭明天叫我催讨道具款,总之除了导戏之外,所有的杂活我全包了。
      想想真奇怪。你林立翔恨我、恨黎华什么?我们都还没恨你呢,这人心,真是滑稽的东西。
      和施益勤抱着一大摞箱子慢慢摸索着向前走。施益勤也真命苦,那日在我家说了一句“黎华是我心中永远的天王”后,跑到乔亚男厕所对着镜子又自顾自说了一遍,谁想现任天王正在门里方便,这句原本该冲着“树洞”说出的秘密气得林立翔当场痔疮发作。
      从此施益勤和我一起搬起箱子来。
      “都是天王大人需要的服装,”施益勤的声音从箱子的缝隙里闷闷透来,“黄金甲,窗帘,带血的馒头……”
      “他要窗帘干什么?”
      “说是披在女主角身上,跑起来像天外飞仙。”
      正要笑,前面“咚咚咚咚”一排大力冲来,箱子“哗啦”散落,一群人踩着一箱带血的馒头头也不回地奔走。
      我冲着馒头叹,可惜了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与施益勤互相扶着起来,还没站稳脚,又十几个人超级玛丽吃了星星似的加速滑来,“抨”地一下,我们再次屁股着地。
      妈的,早知道就不爬起来了。
      眼疾手快逮住一送外卖的:“外卖都不送就跑?发生什么事了?”
      那送外卖的显然比我们这公司里头混却很不得志的老员工更有八卦精神:“天王要自杀……”
      天王……林立翔……自杀???
      这种场面岂能错过???
      怎么能不为天王送最后一程?
      林天王,您走好,方导来对您鞠躬!!!
      我以魂斗罗抱着□□的姿势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向人群最多的天台。
      林立翔站在天台边沿,好像随时会跌下去,却哭着说我不要死。
      这是自杀吗?
      自杀的人,是不会让别人拽住领带的。
      所以,这充其量只能算谋杀,或者胁迫自杀。
      嫌疑犯莫筱筠却比受害者林立翔,哭得更厉害。
      中午的太阳直直射下,又反光在天台这对纠缠不休的男女脸上,很刺眼,莫筱筠的脸上分不清涕泪,眼睛通红发肿,手里牢牢抓住林立翔的领带,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都为你怀了孩子,林立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以为天王自杀而残留的兴奋一瞬间被烈日晒成水气,轻飘飘上升蒸发到虚无。我目瞪口呆地望着濒临崩溃的莫筱筠,不久前洋洋得意、好像天地乾坤都在手心的胸有成竹,仿佛根本不曾在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女人身上出现过。
      “你说过会和我结婚,你说过爱我,林立翔,你说过爱我!”她疯了似的扑上去,林立翔就势往里面后退,猛地一甩头,挣脱了她的手。
      “你和那么多男人上过床,我怎知道是谁的野种!”
      我知道在选秀这个染缸里浸过的男人可以很卑鄙,却没想到能卑鄙成这个样子,莫筱筠,你没进过染缸,所以,颜色到底浅了一格,心计到底薄了一层。
      “爱你?”他冷笑道,“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吗?别以为装成和我很熟的样子就能做我林立翔的女人,也不照照镜子,你配?”
      莫筱筠跌坐在边沿上,风骤然大了起来,好像随时能把她单薄的身子吹下。
      因为有了古芊菁,因为古芊菁的利用价值更大,所以干脆一脚踢开莫筱筠。多简单的因果关系,简单到让人绝望。
      一如莫筱筠此时的绝望。
      “立翔,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好熟悉的问题。
      不自觉地抬腕,深深三条疤,刻住了新年伊始,我打给王瑞恩的那个电话:
      “你有没有爱过我?”
      女人问出这个问题,已是怎样彻骨的悲哀。明知未来不可能继续爱,只能凭着可怜的过往,那一点点温情,唤起一丝丝生的希望。
      林立翔厌烦地皱起眉,又似受了惊的狸,快步躲到保安身后。
      风没有因为阳光的灿烂而变小,相反,一阵一阵,越来越大,掀起莫筱筠宽大的裙摆,呼啦啦扬起一片冰冷的空气,她慢慢站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
      我没有再思考什么。
      没有时间。
      一切静止,我却在静止中做起了慢动作。
      一步一步,大步跨得很开,落地却总嫌慢,她转身也很慢,所以我才有时间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很软,手心很滑,整条手臂不用丝毫力气,没有丁点生的本能。
      我只能使出吃奶的劲,最后一跃,她向后仰下,我向下跃去。
      她睁开了眼睛,我闭上了眼睛。
      莫筱筠,方若绮再一次被你害死。
      那一跃,我忘记了距离,直直与你跃出了边沿,直直从楼下跃了下去。
      沉重的时间突然轻快起来,我睁开眼睛,发现她的手还被我死死拽住,我们同时悬在半空中,我头朝下,以蜘蛛侠的倒挂姿势很拉风地定格在摩天大楼墙身。
      貌似离墙顶还很有一段距离,难道地心引力失效,我们全部浮在半空?
      我转过头,黎华一只手拉住我一只脚。他也半身腾空,另外一只手死死扒住了天台最外侧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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