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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方若绮!”古芊菁靠着她的乌黑小跑车冲我愉快地挥手。身边笔直站着面无表情的酷哥。
      我本想说你的凯子是不是面瘫,千万年一个德性,话到嘴边就没了力气,现在的我看不得情侣你浓我浓。
      “恭喜你啦,夺得最佳导演奖。”她捅捅童靖阳,“去帮大导演开车门啊,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酷哥横了她一眼,倒也乖乖打开后车门。
      “前面!”大小姐吼道。
      “你说什么?”他抬眼冷冷地说。
      “你坐后面去,让若绮坐前面。”古芊菁难得好脾气地重复,我以为酷哥会直接摔门,扛起古芊菁的车就走,结果他真乖乖地为我打开了副驾驶门。
      ……
      应了那句话:酷哥难过美人关。
      “怎么脸色跟踩到大便似的,臭成这样?”车上,古小姐突然问。
      “你在说你凯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童靖阳的脸每天都是臭臭的。
      “我说你!——若绮,怎么最近都无精打采的?难不成不爽最佳女演员颁给了萧依莉?没办法的,人家已经去世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活人跟死人比,活活把活人给气死。”
      “小姐你的绕口令把我绕晕了。”
      “我只是在安慰你么,回过头来想想,你们这边不还有个去世的黎导吗?帮你抢走最佳导演奖……”
      “你的意思是我唯一拿到的奖还靠一个故人……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硬要歪曲我的好意也没办法。总之你能拿到这个奖,真是导演界的异数。”
      我玩弄着手里的钥匙圈,听古芊菁难得的聒噪。
      “去哪里庆祝吧!”她热辣辣地邀请,“19号酒吧如何?”
      19号酒吧的老板娘据说是演艺圈前几年风头很盛的美女席若云,一条淡紫色的露肩连衣裙飘然荡在膝下,笑起来温柔随和的样子,一举一动都优雅高贵,恍惚间我仿佛看到萧依莉再生,本能地寻找王瑞恩。
      要了一杯冰水,美女老板娘并没给我鄙视的眼神,可我自己先鄙视起自己——古芊菁和童靖阳已经在那里喝起颜色无比暧昧的酒。
      “这叫唇红齿白。”古芊菁指着一杯上面红红下面白白的酒,“要不要来一口?”
      我抬抬下巴,望着童靖阳手里的:“那个呢?”
      “叫黯然销魂……”古芊菁抿了口唇红齿白。黯然销魂……我苦笑一下,自那日以后,黎华再也没正眼看过我,即便颁奖会后被众人邀请合照,他也只是端站在一边,肩都不搭一下。接着马上掉转头和记者一搭一和。
      原来男人决定翻脸的时候都一个德性,王瑞恩如此,你也如此。
      谁说只有酒入愁肠愁更愁?我以为喝冰水会缓和火烧火燎的五脏,一杯一杯浇下去,心肝脾肺肾全变成了形状各异的蛇,吐着信子纠缠相结,毒液走遍全身,把神经一根根拉断。
      我改变主意,要了一杯黯然销魂,一杯又一杯,古芊菁拦都拦不住。
      “芊菁,”我横着眼睛,嗤嗤傻笑斜靠着她,“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不爱钱的人?我要还钱,他偏不肯要,连偿还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这叫什么人呀,他拽什么?”
      “你说的是黎华?”
      “除了这个充大款的家伙还有谁?本来连顿饭都不肯请我,还到我家蹭鸡蛋吃,现在,好几万的债都不要我还,他说一笔勾销……就因为看到我亲了王瑞恩,就一笔勾销,什么男人……哼,改明儿败光了家到我家要饭看我踢不死他!”
      古芊菁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谁叫你亲人家王瑞恩,除非在戏里,不然,就算天王也是小气的。”
      “……本来我以为他只是财迷……你知道吗,他曾对我说,不会追心里有别人的女人。你说说,这种度量还天王?牛黄吧他!”
      “若绮,你和他不长不短也走了两年了,为什么还和王瑞恩扯不清楚?”
      “什么扯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可是,我一直以为,我不清楚的东西,黎华一定清楚,偏偏,他清楚地理解错误!”
      我躺在古芊菁的怀里,嚷着自己也听不懂的东西。蚊蝇般细碎隅语的嗡嗡声中,古芊菁的声音如一副缥缈朦胧的山水画:“原来,你已经这么爱他。”
      啊呸,我爱他?爱他个鬼!他是什么东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我一脚就踢得找不着北的小白脸!
      耳边隐隐约约掠过古芊菁的声音:“若绮,你喝醉了……靖阳,我爸有事找我,你帮我把她送回去!”
      我兀自喃喃自语。
      一个小气的财迷,送定情信物只有一个钥匙圈,我至今保存着是因为还没找到更合适的,不然谁稀罕!
      谁说我有今天的成就他也有一份功劳?谁稀罕他帮我开小灶补课,说不定没他的误导我会学得更好!
      我一点都不记得他曾教我跳舞,一点都不知道他被我踩坏的鞋价值五千八,一点都不喜欢那首阿根廷探戈,一点都想不起那首歌的名字叫做费南度公路,说的每一句话对我都没有一点点影响!
      这个家伙总是逼着我跟他思路走,莫名其妙入这行,莫名其妙做导演,宣传会上莫名其妙放开王瑞恩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方向,一切只是他惯于指挥人的惯性,与我的本能毫无关系!
      摔倒的时候他不扶我,就算为了跟他憋口气都不可以示弱认输,在这家伙面前我真是撑得太吃力,凭什么别人的女朋友可以小鸟依人,我就得充火鸟在外面拼得狗血淋头?那晚其实是我自己不想自杀,和他的电话没有一点狗屁关系,他想打来就打来,也不问我想不想接,也不管我割脉割得正享受!
      我心里哪怕有一点点别人的影子你都不来追我,只吻了王瑞恩你就离开我,谁说你是演艺圈的隐士?在爱情上根本是不容玷污的洁癖!
      黎华,我一点都不爱你,哪怕爱欧凯文爱王瑞恩,我都不爱你。
      哪怕在手腕上再加一个三字,我也不会爱你!
      就算你这样紧紧抱着我,我也不会爱上你!
      围着我的胸膛慢慢收紧,他的手臂有力健硕,从身体最虚弱的支点慢慢托起,我牢牢抱着他的头颈,声音漂着自己都陌生的凄凉——
      黎华,不要走。
      闭上眼睛,眼泪像长年不化的积雪,因为地壳震得而崩离了海岸,慢慢,化成一片冰凉的海水。
      踮起脚,唇蘸满咸而冰的液体,吻了他。
      他的吻有点犹疑,有点颤抖,有点逃避,但是几秒后,我便席卷了他所有的呼吸。从来不知道原来吻一个人可以吻得这么心碎绝望,每一缕轻碾都仿佛是永别,我紧紧抱着他,浑身颤抖,他在天堂笑得云淡风清,我在地狱最黑暗的角落仰望到泪流满面。

      宿醉……
      最直接的后果是头疼。
      脑袋里装了四四方方的砖头,一动就咯得疼,好容易睁开眼睛,天花板的线条八条变四,四条变两,两条变一……
      我的天花板上哪有这么整整齐齐的线条——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警觉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天花板这种干净清冷却别致细腻的线条装饰显示出主人很有品位,而灰白的衣橱、暗篮的茶几、冰蓝的床单则说明——
      这种冷色调应该很符合男人的口味,于是进一步论证——
      这是某个男人的房间。
      一个箭步蹿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童靖阳一副正要进来的样子,对我促不及防的出现,眼中仅仅闪过一丝错愕。
      “芊菁呢?”童靖阳仿佛是古芊菁的标志,有童处必有古,这是演艺圈不成道理的真理。
      “昨晚有事先回家了。”他淡淡地说,错身进屋。
      “那……”
      “拜托我送你回家。”没有任何感情的叙述。
      “可……”
      “我不认识你家。”
      “所以……”
      “来到我家。”
      老兄你讲话带点表情好不好,金钟奖白拿的么?
      他转身瞬间,冷如冰柜的眼神中突然闪出一丝复杂的东西,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闭起眼睛,昨晚梦里,黎华的吻,从躲避到迎合,如此鲜活真实,仿佛此刻唇间还有他的气息。

      自从《一代歌后钟湘》得奖,乔亚便视我为黎湘离的首席接班人。一大早乔亚经理施益勤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笑得皱纹都快掉下来了。
      “这次这部戏,由一位相当有实力的业界大亨投资,所以资金方面根本不用担心,剧本也非常出色,又是一部可以具有包揽全部金像奖实力的好片。”
      我看了看剧本,《我在□□的日子》。太合我的胃口了,那些热血沸腾的回旋踢啊……一定要找丧彪做技术顾问。
      “不过……”施益勤有点犹豫,“大老板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用他指定的女演员。”
      果不出其然,在乔亚混了四年,我也已经是个25岁、说老不老说嫩不嫩的资历人物,对人事的理解并不停留在20岁天真的“以为”上,人与人的战斗,拔拳只是最低级的原始斗殴,现代社会用的是脑子。再往深的说,像王瑞恩那种凭着一腔复仇的烈气出人头地的根本就是异数,人们不再讲究挑战,而通过合作来各取所需。
      这种合作的本质,就是交易。
      给我充裕的资金、优秀的剧本,唯一的条件是指定女演员,这种情况在我身上第一次发生,但别的导演那里看得多了,很少有人会拒绝,我自然也不例外——何况我还欠着王瑞恩一千万,欠人的就要还,黎华说的。
      摇摇头,这话就算他不说我也明白,所以,黎华,并不是你影响我!
      “女演员是?”
      “叫……叫……”施益勤翻着资料,“苏曼君。”
      这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新人——当然了,红得发紫也不用“御定”。
      “其他演员你来决定,除了她。”施益勤把资料推到我面前,“若绮,好好干。”
      我郁闷地望着台上的苏曼君,一边的道具师都快哭出来了。
      因为背不出台词,一分钟内,手忙脚乱的她,打翻了杯子,碰倒了椅子,还把送手帕上台的实习助理从台上撞了下去……最后怯生生问道:“可以了吗?”
      我想说不可以,可以吗?
      我扯过一边看白戏、同为乔亚导演的陈进卫:“你上次遇到的女主角也是她吗?”
      “嗯。”陈导演幸灾乐祸地点点头。
      “难怪票房惨败!”我咬牙切齿。
      “我面壁了整整一个月,无颜见江东父老。”陈进卫对天长叹,“就算我不如黎湘离那么千古流芳,也不必派这么个烂人来祸害我吧,小方,你,加油了!”
      我把资料扔在施益勤桌子上:“这戏没法导。”
      施益勤战战兢兢抬起头。
      “一般女主角我就忍了,那女人明显没受过任何训练,菜鸟中捡菜皮的,就算黎湘离在世,也没办法!”我怒火中烧。
      “可是……”施益勤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我不导还不行吗?换导演,我不拿钱还不行吗?”这又不算违约。
      “可是对方指名要《一代歌后钟湘》的导演来导。”施益勤咬咬牙,终于说出实情。
      “那把黎导的骨灰请出来吧——反正把我烧成灰,我也不干!”
      施益勤的老脸扭成一团,像白天那被苏曼君揉成一团的手帕。
      “是郝有钱……郝有钱投资……指名要方若绮导……”
      “什么好有钱,好没钱我也不导。”
      “方小姐……他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跟你谈谈。今晚请你吃饭。”
      我定住了。
      这个好什么钱的明显知道我不会接受,所以连时间地点都定好了,吃饭……
      包厢门被打开,我条件反射站起来,双腿牢牢扎地,暗暗握拳。
      那排墨镜男明显是高利贷。王瑞恩,你连我跟大老板吃个饭都要追债吗?
      他们却冲我恭恭敬敬点头,接着分成两路围散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有的人,脚步声就能说明性格,这两年的导演声音,愈加磨练了我的眼力——以及耳力。
      这个人的脚步,很沉着,每一步都像踏在大地的中心,脚尖下落,脚跟片刻才有力地抬起,预示着他做每件事,考虑必详细周到,三思后行,一旦实践,决不改变后悔。
      一阵长风冷冷穿过,郝有钱进来的瞬间顿时印证了我的猜测:这般厚实浓密的眉,黑白分明的瞳,轮廓有致的唇,命运注定只手遮天的人物,即便公众不露脸——
      用通俗的话讲,幕后黑手通常长着这种面相。
      “方小姐,久仰久仰。”
      那束笑沉着常年不曾开启的酒香,一旦露了缝,酒风皆是兵器。
      我亦柔弱翩翩地笑,因为知道自己只要不拔拳不骂娘,还能装装淑女充充清纯。
      你来我往客套几句,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希望方小姐能愉快合作,接下这部戏。”他一扬手,服务生殷勤地为我斟茶。
      心中暗喜:做导演就是好,替身演员那会儿,伤成那样都没人理,连伤药都没份。脸上却一本正经。
      “我实在没有水平接郝老板的戏,别看得过奖,那都是黎导的缘故。”
      “若黎导在世,我未必找他。偏偏方小姐,我很有兴趣。”
      天花板像通了静电一般,头发一根根竖起来,这个一看就知道年过五十、比李恩光岳行空还沧桑的老男人,想干什么?
      “《一代歌后钟湘》一上映,我就非常热衷,不瞒方小姐,当年,我也是钟湘忠实的歌迷影迷,所以感觉,方小姐让钟湘重新活到了荧幕上。”
      我想哪里去了……又一个被老妈魅力迷住的男人……
      “但是郝老板,您知道,苏小姐和钟湘完全是两种人……”你家苏曼君从火星上来的吧,目的就是恶心大众?
      “哈哈哈哈,方小姐你真有意思,我可没说一定要小苏演女主角。”他端起茶悠悠喝了一口,“只要不是跑龙套的,其他角色你看着给。”
      换成四年前的我又要挖耳朵听不懂了,还好现在的方若绮定力比较强,相信此刻脸上的笑非常得体,萧依莉附身?
      “如果不以这样的方式,平常一顿饭,方小姐恐怕不会对我留下任何印象。”他看似无意把手搭在茶杯上,碧绿的扳指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少说值一百万……我胡思乱想,郝有钱家十个扳指就能供我还清王瑞恩的债……
      他的笑容在扳指的映照下,似停在低音区的芭蕾舞鞋,优雅从容,飘着看不透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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