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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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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转动声音停止,旋即周遭便安静下来,随后传来林湛的声音,是吩咐府上下人的:“还不快回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蒋宁兮知道目的地到了,撑起身子准备。
头上木板被人敲响,叩叩叩十分震耳,突然在那样近的距离响起,惊得她浑身一抖,立即又躺回去。
“别睡了。”
季清秋压低声音。
之后季清秋下车去,车轮又开始缓缓转动,没一会功夫后,马车驶入后门,又停了下来。
周围一直有人在说话,不知多久过去,这后院的人热闹着奔向门口处。
蒋宁兮立即从座下爬出,按照先前返回路上时季清秋的指引,在一个箱子里找到衣物。三两下套好后,她快速爬出马车,从另一边的小门离开。
出去后,蒋宁兮将蓑笠带好,脸全部被遮住,在街上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待她回到自己房中时,太阳已经完全探出头来。
香炉中燃起火焰,除却以香薰为燃料,她还将自己身上所有衣物都丢进火中,看它们最终化为灰烬,蒋宁兮松下口气。
昨晚离开之前,她便准备好了一应的东西,原本打算能留这件夜行衣一直穿着,可到现在这个地步,已是完全是用不了的状态。
昨夜她选的香薰极浓,再加上布料燃着后的浓重气味,她被呛得直咳嗽。
她把草色荷包装进原先准备好的瓷制瓶中,盖好后确认密封,最后将那物安置在自己床下最里面。
做完这一切,蒋宁兮已是十分劳累,摊在床上直不想动弹。
她合合眼,正要坠入梦乡,却忽然惊觉,立即坐起来。
蒋宁兮快步下床去梳妆桌前坐好,取下头上簪子,任由乌发披散。
她伸手揽过头发,则在其中翻找。之前在林中潭边,她的一缕发被季清秋用匕首截了下来。
终于蒋宁兮找到那处,青丝被从中截断,还很明显。
她取支木簪绾好上面的发,尽力把那缕藏好。
之后便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连忙爬上床去睡觉。
清晨秋琛来叫,她只应个声便接着去睡,这样一觉就到了下午。
身上被汗水浸了一层又一层,醒来时难耐得厉害,偏生得手掌上伤口也开始疼痛,左小臂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秋琛听闻屋里声音,开门进来,手里端着盆和手巾。
蒋宁兮撑着身起来,在床边倚住,见秋琛眼眶红了一圈,眼睛肿的活活像被蜜蜂蛰过。
蒋宁兮乏得厉害,虽关心秋琛,却没有精力去问,看秋琛一眼后,“我没什么事。”
秋琛颔首,应和她一声。
“水放下你就出去吧,还有叫他们准备饭菜,我有些饿。”
此时是又累又饿,身上各处都疼得厉害。
“我已经叫人准备了。”
秋琛把水放下,之后却没听蒋宁兮的话,秋琛将手巾拧干,到蒋宁兮面前,作势要为她擦脸。
蒋宁兮怔怔。
自从她来这里,就没让秋琛服侍到这样细微的程度。
蒋宁兮手上一阵钝感的痛来袭,伴随着灼烧般炙热感觉。
“你看到了?”
“是之前进来收拾香炉的小燕看见的……”秋琛抬眸看她,说着话,眼眶红色加深许多,“郡主,你这是何苦?”
“这事不要传出去。”
想来是被她们误认为是蒋宁兮自己故意划伤。
蒋宁兮合合眼,叹口气。
秋琛上前,“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她们了……”
蒋宁兮闻言,缓缓点点头,随后感到脸上覆上热腾腾的毛巾,那热气直往她眼睛里去,缓解其中干涩,十分好受。
秋琛的手很轻。
洗完脸后,蒋宁兮精神许多。
饭菜一一上来,很快勾起蒋宁兮的食欲,肚子先一步咕噜噜叫起来。
吃了些东西,身上也不那么难受。
“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只是听说昨夜皇宫有刺客潜入,皇上害怕郡主受伤,特意叫多些侍卫来保护郡主。”
秋琛怕她难受,忙在蒋宁兮面前说起皇帝的关心。
蒋宁兮则冷哼声,“怕不是怕我乱跑,再给他惹什么乱子吧。”
“郡主……”
蒋宁兮收声,更是不明白那帕子到底有什么玄机,能叫帕子一出现就定了她的罪,还几乎把她钉得永世不得翻身般。
她长叹气,又道:“祖母没事吧?”
“没事,宫里的贵人都没事……”
说着话,秋琛声音有些哽咽。
蒋宁兮疑惑,直觉秋琛心中藏着事,便抬头去看秋琛。
秋琛忙晃晃头,抬手用袖口将泪水抹去。
她强忍着,极力用平静的语气道:“骨肉至亲,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郡主定会很难过。”
蒋宁兮心中压抑极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手揽住秋琛的肩膀,轻轻往怀里带过来,用手拍她的背。
“好了,你便别难过了,这不都相安无事吗。”
秋琛用力点点头,那幅度之大,蒋宁兮能感受到秋琛下巴在自己肩膀上揉动,还有动作带来的细微痛感。
蒋宁兮感受到后背的湿润,自己的衣物好像被什么打湿。
她愣愣,随后拥紧秋琛,听秋琛带着哭腔的低声:“郡主,我害怕。”
“不必怕,只是禁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秋琛点头。
“这几天难得清闲,你好好休息吧。”
这一顿饭吃得慌乱又压抑,蒋宁兮呆坐在床上。
长达半个时辰时间,她脑袋里乱成一锅浆糊,什么事情都捋不清,可唯有一幕记得清楚、且一直在眼前轮转:秋琛痛哭的样子。
坐得腰酸了,她叫小燕进来,询问宫中情况。
蒋宁兮记得昨夜季清秋曾提起过,宫中有一个人身亡,方才秋琛也说,宫中贵人们都没事,也就是说死的是个下人。
“宫中的人没事……只不过听说死了个侍卫。”
“只死了个侍卫?”蒋宁兮刚说出口,便觉得这话不对,连忙补上一句:“听秋琛说那刺客闹的厉害,却只死了一个人?”
“是。”
昨天她遇见季清秋时,那主仆两个夜半在林中,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且口中还说着“这个人该怎么处理”。再是出宫门时,季清秋直接将一个人的死亡甩在刺客身上。
“我方才听门口守卫议论,说那死者生前曾得罪过侯爷。”
蒋宁兮愣愣,脱口道:“哪个侯爷?”
“我的郡主哟,还能是哪个侯爷,自然是那季侯爷。”
这话落入她耳中瞬间,蒋宁兮脑袋一阵轰鸣,四肢百骸泛起麻木。
“季清秋……”
蒋宁兮攥攥拳,以疼痛让自己得以从恍惚抽离。
“是啊,就是季侯爷。听说昨日皇上单独和郡主说话,侯爷出门便与侍卫起了冲突,晚上侯爷被皇上留在宫里说话,当晚人就死在了林子中……郡主,你说这事邪不邪性?”
这话说的,几乎明说出小燕私认为的凶手是谁了。
“不得妄加议论。”
小燕低下头,忙道声:“是。”
“你说护卫都在议论这事?他们都怎么说?”
蒋宁兮下意识地,认为这件事与季清秋没有关系。
“当晚刺客就要被人活捉,可偏偏在凶案现场附近,刺客把侯爷抓住,来胁迫皇上。这种关键时候,平时与侯爷寸步不离的林湛却不在侯爷身边……”
昨晚的细节蒋宁兮更加清楚,于是她打断小燕的话。
“所以他们都说,是季清秋帮助刺客逃离?”
“是。”
“你出去吧。”
很快,屋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蒋宁兮不肯相信人是季清秋杀的,可她确确实实找不到另一个更值得怀疑的人。
死者与季清秋有矛盾,季清秋的情绪又不平稳。而且,算是第一个误入凶案现场的她,听见林湛的声音。
便是蒋宁兮再怎样在心中找理由来为他推脱,季清秋也很难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
侍卫的死亡,应该与他有关。
这一天脑袋混乱,蒋宁兮到晚上吃点东西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晨,外面门被叩响,她刚睁开双眼,就听见小燕的声音。
“郡主,太后来看你了。”
蒋宁兮怔怔,睡梦依稀间,她还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小燕的声音声声响起,蒋宁兮有了实感,意识到这是现实,她一个激灵后坐起身来,忙下床去开门。
屋中藏有荷包这一重要物什。再者蒋宁兮睡得昏沉,白日小燕进来收拾香炉,她都没有任何感觉,于是昨晚睡前锁好了门。
门外光芒虽是柔和,只是她习惯屋中昏暗,眼睛乍一接触亮光,还是有微微刺痛感。
自己还未看清楚眼前人,手腕就已经被双温暖的手握住。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蒋宁兮感受到那双手微微颤抖,她心中亦是跟着一同颤抖起来,在听祖母苍老声音,蒋宁兮眼睛忍不住湿润,声音带上哭腔。
“祖母……”
太后将她手掌翻过来,蒋宁兮不想让她看,却敌不过太后有力。
眼睛适应室外微光,视线方清楚些,蒋宁兮就看见一滴泪珠从太后眼睛中掉落,啪嗒一下落在自己手腕,温热又沉重。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蒋宁兮垂下眼,止不住泪水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