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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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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的速度逐渐减下来,他们最终在一处水潭边停下。
季清秋在前头先下马,随后向水潭边走去,一下子坐下,伸个懒腰后瘫倒在地面上。
蒋宁兮小心将手上缰绳挪下来,见双手皆是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地方。
不过此时已经没有疼痛感觉,两只手都是火辣辣感觉,已然麻木。
她也下马,将马匹拴在树上,又系上个死扣,以保拴到得稳当。
她伸手拉拽缰绳,再三确认不会挣脱后,这才走到马后端处。
蒋宁兮右手拔出匕首,在马屁股伤处找好位置,同时左手握住弓箭。
她长吐出口气,左手握紧箭。
右手扬起落下,箭头应声坠地,与此同时,蒋宁兮左手向外抽出,断箭被从马身中抽离。
做完这一切,蒋宁兮立刻向后退去。
这事情发生得极为迅速,在她已经退出去之后,马痛吟出声,又剧烈晃动身体以抵抗疼痛。
蒋宁兮站在安全区域,听它嘶鸣,看它挣扎,她不忍,转回头去,将手上的断箭扔在地上,便向季清秋身边走去。
季清秋方才听声,已然坐起身,朝她望过来。
此时已是黎明,天光微亮,山中雾气蒙蒙。
一眼望向上空,天是雾蓝色,在之下的是深绿的森林,朦胧雾气罩在世间,显得这场景空灵缥缈。
他的面容似乎被雾色覆盖随后变得模糊,乌发披散,身上穿着的雪白衣衫与薄雾、天色相应,和谐地融成一体。在风景相应下,季清秋身上的所有,都给人苍白无助的感觉。
引人怜爱,又惹人遐想。
她视线中整个画面该是静谧美好,可他颈间红线太过引人注目。
那条赤红色很长,尾端隐在乌黑发中,看不到尽头。
见她走来,季清秋缓缓扬起嘴角。
他又是疲累,将头发向后拢去,仰头直接倒向草地。
额前的发被汗水沾湿,黏腻在皮肤上,他嫌碍事,晃晃头,没有甩开这绺发。又疲于抬手,季清秋安静合上双眼。
她到他身边,季清秋没有张开眼,就那样安静躺着,对她丝毫不设防。
蒋宁兮心中一沉,他定是知道自己身份。
想起曾经的他,不会舍命将刺客救出皇宫,更不会这样在刺客面前放松。
蒋宁兮在他身边蹲下,又是累极,干脆直接坐在地上。
为了潜入皇宫,她身上衣物必须轻薄,这样坐在草地,草上的霜被她捂化,沁来丝丝凉意。
刚才自在皇宫被人发现,到一路紧张向外逃,她内心激动,身体动作亦是大,甚至还觉得很热。
可此时放松下来,竟还感觉到有点冷。
她抖抖身体,缓解下寒意。
蒋宁兮望向安静合眼的季清秋,绝美的一张脸,因为劳累变成苍白,睫毛轻轻颤抖,唇瓣微张亦是颤动,与平常艳丽不同,此时的他更有种脆弱感。
她伸手将他方才没甩下一缕发拨开,没了阻碍后,季清秋缓缓睁开眼。
一双深邃眼眸,此时注视着她。
蒋宁兮垂眼不去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金疮药。
原来她害怕自己受伤,所以才备上这么一瓶,只是现在看来,她还是准备得少了。
她手上血肉污秽,那药品不能沾手,于是蒋宁兮只能打开瓶盖后向他伤处倒去。
白粉倾倒而出,沾在他面颊、颈间。
她用手背将药粉在他脖子轻轻抹开,手背划过他脖颈弧度,却给她带来丝丝痒意。
她认真,又怕稍用力触碰会让他疼痛,只能小心翼翼。
季清秋依旧在凝望着她,那样目光炽烈,就好像要将她所有伪装都除开一般。
忽然,季清秋抬起手。
蒋宁兮心仿佛立刻被人揪起来一般,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只是她止住冲动。
此时此刻,她心底一股情感占上上风。
她想让他知道这身衣服下的人是谁,若是被清楚发现身份,她便不用不言不语地尽力伪装自己。
这山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被看出是谁,她便能扑到他身边与他诉说。
在她心里,昨夜他们经历的生死关头,确确实实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蒋宁兮忍不住信任他。
心中忐忑万分,若是真的被拉下面巾,她该说些什么?又或是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
只是那只手停在她的面前,季清秋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下手去。
她悬着的心落下,一时分不清此时自己的情绪是庆幸,或是遗憾?
蒋宁兮站起身,将药粉倒到手上一些,又盖好小瓷瓶,将金疮药送到他面前。
季清秋伸手接过,随后用手撑着起身。
她向马匹身边走去,现在马已经闹腾得疲惫,安静站在那里,只偶尔哼几声,除却之后几乎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蒋宁兮看到它伤处附近肌肉一抽一抽,又去看它蹄子,亦是颤抖个不停。
她用金疮药搓下手,之后小心倒到马匹伤处上去。
白粉覆上伤口,是清凉感觉。她想来马匹也会是同样感受,过不一会就不再那么疼痛了。
她的动作很轻,马只是在初始不安动动,后来便也放任她在身上拂动。
蒋宁兮用手将药粉压得实些,在想季清秋在做什么,便回头去看,见他坐在潭边,用手拨弄着水。
她惦记他脚上伤口,忙快步到他身边。
逃离皇宫的这段路上,蒋宁兮的脚都磨得生疼,季清秋自会更糟。
到他身边,她蹲下身,正见他把脚伸向水面。
裤脚被向上拉去,露出白皙一截小腿,他脚踝骨感,脚型修长,足筋微微隆起,那双脚便同书中所说,是修长玉足。
他脚底接触潭水,先是被激得一缩,随后他大胆踏下去,踏出大捧水花。
季清秋接着踏起,双脚接替。
蒋宁兮不住转头看他神色,见他满眼笑意。
大概,这是他难得能孩子气的时候。
只是,脚上那样严重的伤口,此时还有心思踩水玩,季清秋踏得那么欢,就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恐怕能这样的,这天下间,至此一家了吧。
她向他身边挪动身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些。
蒋宁兮伸手拉起他袜中的一只,脚底那块与其他位置是鲜明对比,除此之外其他处都是雪白一片。那只脚底面料已经被磨破,因与地面摩擦而变得颜色极深,上面还沾有血液与水泡破裂的液体。
只看鞋袜破坏程度,她便能知道当时惨烈情形,更能想象到那是得多疼。
她皱紧眉,觉得鼻子一酸,眼中也有雾气泛起。
正是她伤感时,忽然,季清秋伸手扯过袜子。
蒋宁兮被他突然动作吓一跳,忙抬头向他望去,见季清秋在岸边捡起一块拳头大,三两下就把长条袜子包裹在石头外层。
她目光从那块石头上移到他面庞,便见他动作完毕,对她粲然一笑,笑完还轻轻挑挑眉梢。
她愣愣,不知这样究竟要做什么。
忽然他抬起手,短暂蓄力后,那块石头被直直丢入潭中。
“咚”地一声,石头落水,打出一大块涟漪,涟漪一层层向外扩散开,直到他们面前才消失不见。
她盯着那涟漪,便觉微微恍惚。
“拿着它做什么,也不嫌臭。”他的声音依旧,有三分慵懒。
蒋宁兮看他,见他神色认真,嘴角微微向上,笑意却并不明显。
还未等多久,他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哑巴刺客。”
她瘪瘪嘴,看来一会是不必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欺骗他。
他又笑一下,后转头去看自己的脚。
“皇宫那么危险,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蒋宁兮看他,见他好看侧脸,她长叹口气。
他看她一眼,停了踏水动作,正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季清秋将脚收回来,又倾身向前去,用手捧起水,泼在脚上清洗。
蒋宁兮也想跟着去碰水,只是那手刚伸出去,手臂就挨了一巴掌。
他手很凉,激得她身上一抖,又分外觉得寒冷。
“药粉不多,你既上了药,便别沾水了,免得一会还要分我的药。”
闻言,蒋宁兮讪讪收回手,甩掉手臂上的水,安安静静抱着肩看他洗脚。
季清秋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将脚底伤口清洗干净。
蒋宁兮看着他脚底那块肉,就觉疼痛,只是季清秋动作一点都不清。
若不是季清秋额上已覆上层汗水,只看他神色与动作,便会误认为这条腿不是他的一般。
待他清理好,将脚上水晾干。蒋宁兮接过瓷瓶,为他敷上药粉。
他脚被水泡得久了,略微发皱发白。
双脚自然冰凉,相比之下,蒋宁兮的手都能算得上炙热。
铺上一层后,蒋宁兮犹觉不够,就要把全部药粉都倒上去。
季清秋忙伸手拿过她手中瓷瓶,安置在身边草地上。
“这些够了,再多也不能好得更快。”
言毕,季清秋自己用手将脚掌多余药粉拨匀。
上完药,他把裤子放下来。
她无事可做,只能抱膝看他动作。
随后,蒋宁兮的手腕被他抓住,她亦是被拉扯着向前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