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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未来之神(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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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在掌心的手忽然动了动,白以晴心一惊,对上那双缓缓清明的眸子,立刻红了脸,“我……我那个……”
“对不起。”
出乎她意料,嫦娥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和她道歉。
对不起,她对不起自己什么?
白以晴不忍心说教,也没松手,而是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和我道什么歉。要说道歉,也应该是我来,都是我不好,非嚷着和你合影。让那群人有机可乘。”
“不怨你。”嫦娥仙女垂了眸子,似是在惆怅,“也许我……本不该在这世上。”
“胡说什么?”白以晴牢牢攒着她,声音也带了一丝严厉,“你这么美,人又善良,要死也是应该万星那帮人死,你上赶着做什么?亲者痛仇者快么?”
嫦娥仙女苦笑,“我并不善良。我是个罪人,或许,根本就不算是人。”
白以晴哄她,带着愠色,“对,你不是人,是仙女!我认定的仙女!你累了,你先休息,我去喊虚无元君她们过来。”
手松开,她走了两步,后怕一样,又退了回去,恶狠狠地警告,“听着!你可不许做傻事!坏人都被两位姐姐赶跑了!”
这么可爱姑娘的请求,嫦娥仙女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应“好”。
白以晴放心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带了虚无元君两人进来。嫦娥仙女的眼睛经过改造,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在她眼里那两人的成分因子和其他人不同,是她从未见过的元素,她愣了愣,“你们……”
古树接道:“和你一样,是白家小姑娘认定的仙女。”说完,对床上那人眨了眨眼。
嫦娥仙女见她这样,附和着弯了弯唇角。
白以晴焦急地望向两人,向她们询问嫦娥的身体状况,得到已无大碍的回应,才收了口气,以给嫦娥备餐为由,颠颠跑了出去。
嫦娥望着她,眼里略带愧疚。白以晴的身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望向两人,犹豫着问:“你们也经历过那些么?”
虚无元君道:“没有。”
嫦娥怔住,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那你们怎么……”
“我们天赋异禀啊。”古树解了她的疑惑,还好心问出了她的心声,“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你想让我们帮忙,对不对?”
嫦娥颔首,“以晴她被维伽耶思陷害,现在整个星际都在传她是个要犯,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让她回归正常。”
虚无元君道:“何谓正常?”
嫦娥垂眸,“清除所有人的记忆,或者……杀掉那些闹事的人,让其他人不敢再犯。”
“这就是你之前的处理方法?”虚无元君问。
嫦娥轻应,“是,我没有办法。”
虚无元君拒绝了,“你说的那些,我办不到。我不会为了渡一个人,伤害众生。”
“可以晴……”嫦娥恳求的话收回了口中,她清醒过来,白以晴是她亏欠的人,不是人家两位。脑袋垂下,她再度道歉,“对不起。”
虚无元君没有在意,只道:“你若真想救她,还有另外的方法。你自己想想。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由你决定。”
古树搭腔,“我倒觉得是个信得过的可爱姑娘,你可以实话实说哦。”
说完,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嫦娥坐在木制床上,头微微仰着,望着房梁,也问着自己不存在的心房:将一切都告诉她,会不会她就再也不愿理会自己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过了三天。这三天,白以晴依然顿顿为嫦娥仙女做饭,闲暇时就陪她出来参观绿树,嗅着清新空气感慨这些原生态景象的美好。
这种日子很平静,平静的让嫦娥忘记外面还有个星际,忘记她曾经在那个星际的往昔,也忘记她曾是个什么样可怕的存在。她生了眷恋,自私的想:也许她可以永远待在这里,永远的陪着白以晴,将这座道观当做仅存的世界。
可是,她忘了,她早已经没有亲人,不懂得亲情眷恋,但是白以晴还有。
明月高悬,缺了一半,是个弦月,白以晴和她并肩坐在石阶上,情不自禁将头枕在了她肩上,她听到一声叹息,“嫦娥,你想家么?我想爸爸妈妈了。我自己躲在这里,他们在地球上会不会被万星的坏人欺负?”
嫦娥心猛的一抽,原本探出去想揽住对方的手,颤颤收回背后,她抿了抿唇,一个没有心脏的人,却好像听到了心跳,她开口,声音像风一样轻,“那我带你回去。”
白以晴用鼻音嗯了两声,带了几分娇憨,她竟然拒绝了,“不行,他们要抓你,你回去很危险。我,我不能害你。”
嫦娥惊了,声音急促起来,“不,是我害得你。我……我……”
不存在的心跳声又传了过来,蹦蹦蹦,嫦娥捂了心口,低头望向身旁,“以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么?”
白以晴知道她要讲什么,黑色眸子里映着对方的脸,她读的到那人的惊惶,背手将躲着的那只手拽回,她抚着对方的手,点了点头,“嗯。”
嫦娥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开了口。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早到一两百年前,她自己也记不清了,那时的星际资源已经有匮乏的趋势。地球上有一个小女孩叫小安,她生活在贫困的家庭,每天不能饱腹,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靠从事危险的体力工作维持家计。
一次不幸,父亲在挖掘深山矿产时遭遇山崩,殁了。母亲一开始还算坚强,为了养活她,外出务工,可不知道工作是多么可怕的怪物,有一天母亲在单位自杀了。
小安不知道母亲经历了什么,但她彻底成了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的孤儿。她被送到了福利院,在那认识了许多同她经历相似的小孩子。他们一起读书生活,彼此关怀,小安以为自己的一生会这样下去,却没想多了两年,他们的福利院被一个金发男人买了。
男人的话很少,却给他们都安排了新的房子,彼此难以相见的小格子,充满不明液体的容器。小安再也不用进食,她住在容器里,浑身插着奇怪管子,偶尔听穿白衣的大人谈论,说她命大,隔壁的小孩都换了三个,她还活着。
她活着么?
小安不清楚,她只是待在容器里,睁着空洞的眼,望着陌生的大人。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听那些人说,她好像是唯一活下来的,她换了住处,住进了另一个冷冰冰的仪器,四肢被铁索牢牢困住,每天来看她的大人越来越多,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奇怪,一开始是电流涌过,她疼得挣扎,后来无论是电流还是炙烤,甚至是枪对着头打过去,她都不觉得痛。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躯体,一个工具。
可她忘了,工具怎么能有思想呢?
她又在某一天,听到大人说:“芯片已经注进去了,下一步就是清除她所有的记忆,这样她就能成为我们卡乐斯星球的秘密武器了。”
再之后小安就不存在了,存在的只剩卡尔斯星球的武器——堤喀。
“啊!”白以晴惊呼。
嫦娥看了她一眼,低垂了眉,继续讲述。
堤喀是星际最神奇的存在,她刀枪不入,不惧任何当时的火器,甚至还可以隐身,将身子化成一个个小分子飘在空中,还可以将空气实体化变作武器,近乎无所不能。
她帮卡尔斯星球的统治者击垮一个又一个敌人,帮他抢夺世上最好最紧缺的资源,明明恶事做尽。可卡尔斯星球,却将她包装成了一个神秘的英雄——面具女神。
渐渐卡尔斯星球掌握了人类生存的命脉,他一家独大,建立了万星联邦,全星际都对他臣服,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世界霸主的位置。
这是全星际人公认的事情,可卡尔斯星球的统治者们觉得不对:是没有人能动摇,可还有她啊。
作为没有用的工具,堤喀被带回研究基地,绑在熟悉的仪器上,等待消亡。
可已经是最先进、最坚不可摧的武器,又有什么能将她彻底消灭呢?日复一日的折磨,没有将堤喀完全毁灭,反而将她一次次被清除的记忆复原了。
冷冰冰的仪器突然有了人性,堤喀不想再被人左右,她开始反抗,打伤了众人逃了出来。为了不被人发现,逃亡中,她亲手扯出大脑中的芯片,也由此害得自己将好不容易记起的记忆暂时遗忘,整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
“然后,她就被我带回家了,是不是?小安?”
不是嫦娥,不是堤喀,而是她的本名小安。
嫦娥,不,现在应该称为小安了。小安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白以晴,那个姑娘已经泪流满面,牢牢搂住了她,“傻瓜,你害我什么了?你的那些坏事……你,那时只是个武器,没有思想,是那些用武器的人的错!”
白以晴哇哇哭着,眼泪都浸湿了小安的肩膀,小安除了儿时,还从未与人亲近过,她的手僵僵抬起,屈合间才覆了上去。
她依然笨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月下相拥,白以晴搂着她嚎啕大哭,而小安,从来不懂流泪的武器,望着月光,缓缓落了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