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引》不问世俗

16、第 16 章

　　十六
　　山林孤月夜，老鸦嘎叫几声飞落在枯树枝干。乱葬岗几乎占据半个山头，上面堆立无名无姓的土堆，还能在土堆旁发现几条破草席，里面露出青白皮肤，起了尸斑的人腿。
　　“嘿嘿…恭候多时，清平君。”苍老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的枯树旁响起，尖锐的笑声就好像那来自深狱冤魂的哀嚎。

　　“二殿下二殿下，这都到子时了。马儿都走不动了，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再出发？”一个密从跟上前面的长安临，他眼皮已经快睁不开了，好几次险些摔下马去。
　　长安临闻言，回头看向那堆无精打采的密从们，心中怀疑慕偕是不是点错人了。又看看身侧的晏清，他此刻已经披上裘帽，头低垂，只能从侧面看到他俊挺的鼻梁，也偶尔会因为路途颠陂强打精神，然后继续昏昏欲睡地赶路。
　　“小李啊，这当兵啊，不仅要吃苦耐劳，还要坚决服从主上的命令。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二殿下都还没说累，你就说累了。现在的年青啊…”难得密从中还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来教导那个喊累的密从。
　　小李毫不客气地回道:“王叔，你觉得我吃苦耐劳，坚决服从主子，你说郡主会不会给我调个小媳妇啊？”
　　“嗨，你这小兔崽子，”王叔笑骂着骑马来到小李身边，想挥手打他，却被年青小李以妖娆的姿态给躲开了。王叔见罢，隔空用手点了小李一下，拖着一口浑厚的秦腔唱道:“归绥城中有一儿啊~正事不办，吃苦不得，还专想那个小媳妇啊~”
　　“王叔你瞎说,”小李高声辩驳，想到王叔唱的那个小媳妇，用手捂着脸辩白道:“我家小媳妇肯定是个黄花大闺女…”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就跟蚊子细闷一样。王叔立马以过来人的经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小年青啊，到了加冠之年就得成家娶个美娇娘，生两个小娃娃。你们猜猜，要是没结他会怎么样呢？”
　　“会怎样？”一提到这个话题，正昏昏欲睡的密从们顿时间打起精神，伸着头往王叔那边看，就连长安临都不自觉的放慢步子，想听听他能讲个什么花出来。
　　“猜不出吧？”王叔看他们疑惑的样子，优越感油然而生，于是翘了个兰花指，用食指继续指着小李，抑扬顿挫地说:“那么他就会变成所谓的剩男~”
　　剩男这两个字拉得格外长，还不等有人反驳，王叔又拖声给他们解释:“这男人啊，过了风华正茂的年头，就想找个合适自己的女子，成家立业。现在说你们不懂，正常！你们现在也体会不到回家有热烘烘的饭菜，贤淑的良母，还有那暖烘烘的被窝~”
　　这说的那群小年青们纷纷浮想联翩，还时不时发痴笑。前方的长安临听完嘴角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想起了自家的剩男，又在心里暗想以后嫂子要找什么样的才最适合他，又觉得什么样的女子都配不上他。
　　“二殿下，我好累啊~”马背上的晏清终于因为睡得不踏实而喊了长安临，揉揉眼睛，看看想得出神的长安临，又往后头瞧瞧那堆时不时发出痴笑的小年青。恐怖的想法一闪而逝，晏清吓得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大风挂过，把那堆想娇媳妇的年青们给吹了个透心凉，立马整整身上的大衣，继续赶路。忽然，密从中的一个年青指着前方大叫:“你们看你们看，前方有灯笼。”
　　众人听了纷纷向前张望。不远处有家小舍，门前挂着的红灯笼闪烁诡谲的红光，仔细瞧还能瞧见上面用粗体写着客舍二字。王叔勉强瞧清了小舍的样貌，想想发现有印象，于是赶马来到长安临身旁，对他说:“二殿下，前方的小舍乃是一家驿站，足以让我们歇息一晚。您待意下如何？”
　　长安临默许，将腰间的银子拽下交入王叔手中，对他说:“你去看看能不能将那里客房全包了，让那的厨子烧几个菜。”
　　王叔应命而去，长安临突觉手腕处有个长形物体硌的他不舒适。伸手往里探，探出一个小木盒。看着小木盒，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眼角余光瞥见，晏清已经哈欠连天，面色微醺，大概已经到一沾枕头就睡的地步了。
　　因愧疚想送个小礼物，买个小礼物不知如何送出去。
　　二十人浩浩荡荡的抵达客舍，正要打烊的伙计看到此景，关门，上报，然后就被里头的老板娘华丽丽地给踢出来接客。
　　小二有些尴尬地搓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试图寻找一个面色和善的小主。和善的没找到，倒是找到哈欠连天的晏清。他赔着笑移步上前，小心问道:“小公子，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啊？”晏清呼了一口气，眨巴着眼睛望向里面最不好惹的长安临，对他耸耸肩，比了个口语问道:怎么办？
　　长安临下马将缰绳塞进小二手里，寒声说道:“将马栓到草舍去。”
　　强大的气场让小二觉得长安临就是话本里那无恶不作，一言不合就杀了你的反派大佬，吓得他脚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强忍小腿肚的抽搐，笑脸恭迎他们进门。
　　这个客舍被炉火包围的厚实，人一进去就感受到热气扑面而来，一个一个脱下结霜的外套丢至一旁。密从们找好位置坐下，半天未进食的胃正需要可口的饭菜来拯救。
　　“爷来了~”老板娘从柜台后走出来，手拿团扇遮半面，向他们倾身走来。
　　这娇媚的声腔听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挺直腰杆，目视前方，不敢去看老板娘几乎要开到腰间的裙口。
　　老板娘向长安临行了个礼，对他们道晚安，开始介绍自己客舍。提到院后有个半封暖泉，晏清眼睛顿时一亮，拍桌而起道:“我要去！”
　　长安临打量眼前的晏清，发觉他有些不对劲。自从今天早上逛集回来，他就一直是情绪低落，心不在焉。
　　老板娘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夸赞晏清慧眼识珠，然后说出温泉的价格，也没想到晏公子直接拿出一个金碎，有些豪气地她说:“我包了。”
　　一看到金碎，老板娘的嘴角差点没咧到天上去。看晏清又如此急促，她也不含糊，直接给他指明了去处。晏清就像是马上要得到解脱，快步走进后院。
　　“晏公子这是怎么了？”王叔也没见有人能因为一个暖泉这么激动，又觉得晏清是因为奔波一天还未洗澡才这副样态，咋咋舌就不再说话了。
　　长安临起身向暖泉走去，想看晏清究竟是怎么了，却被收了财的老板娘给婉声拦住。老板娘对他抛了个媚眼，试图去拉他的衣袖，却被长安临给挥开。
　　“滚。”长安临不咸不淡地一句话，足以让人听出里面的厌恶与不耐。
　　老板娘再欲说，刹时，她看到了少年眼中暗藏的杀意，吓得一个哆嗦，不小心将团扇摔到了地上，也不顾去捡，连滚带爬地跑开去了后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