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日常》妫枕流

11、方案

　　昆昊擦着头发打开小书房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的灯光，昆昊看见沈鸿卓正抬头望着天花板，眼角一片晶亮。
　　昆昊放下毛巾，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鸿卓这才回过神，看了看昆昊，转过头去吸了下鼻子，用袖口把眼泪擦干净，努力维持声线平稳：“没什么。”
　　其实不是没什么。
　　下周有节课要去一个展会，展会的门票钱老师已经解决了，但路费却不给报销。
　　昆昊没有多问，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让厨房煲了粥，下来吃点吧。”

　　自从上回昆昊把晕倒的沈鸿卓带回家，第二天突然意识到Emma阿姨不会做中餐只能煮点牛奶麦片可能十分挑战沈鸿卓的中国胃之后，昆昊就另外雇了个华国阿姨，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长汤汤水水。

　　“我不去了。”沈鸿卓别过头，哑声道。
　　昆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好像有点心疼又有点烦躁，最终也没再说别的，轻轻地把门关上，给沈鸿卓留些空间。

　　昆昊出了门，沈鸿卓脱了鞋子把脚放在椅子上，额头贴着膝盖。
　　对昆昊这个人，他心里其实有点感激。
　　昆昊在沈鸿卓眼里已经从一个恶劣的自大狂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昆昊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的时候就对他十分冷漠，不理不睬，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好的，比如帮他解决期中复习的地方，二话不说地给他预支薪水，现在还愿意迁就他的情绪。
　　在沈鸿卓看来，误会已经解开，昆昊其实也没有对他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愿意提供免费的食宿弥补他，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尽管他们签了合同，但那合同已经相当于作废，他没有理由再在昆昊家这么白吃白住下去，也没有理由再找昆昊要钱了。

　　沈鸿卓想明白这些，擦了擦脸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
　　他打开电脑，找出最近一直在写的一个PPT——那是他的创业计划。

　　等他忙完下楼的时候，佣人们大多下班回家了，整座房子一片静谧，只有几盏地灯还亮着。
　　沈鸿卓循着香味走到厨房，果然台面上还摆着一只小砂锅，他打开盖子，浓郁的海鲜香气扑面而来，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粥油。
　　沈鸿卓伸手一摸，砂锅还是温热的，他翻动几下，蛋皮、鱼片、油条、花生…
　　是他最爱的艇仔粥。
　　沈鸿卓心里一暖，刚好晚上没吃饱，昆昊留的粥真的很及时。

　　喝了粥，沈鸿卓蹑手蹑脚地回房间，准备去客房的浴室洗个澡再摸回主卧，没想到他一进门，昆昊正架着副防蓝光眼镜在床上抱着ipad看视频。
　　“……还没睡？”沈鸿卓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道。
　　这么晚了，昆昊还在等他吗？
　　昆昊暂停了视频，扭过头看了沈鸿卓一眼，目光把沈鸿卓从头扫到脚，好似确认了这人没事儿了之后视线又转回屏幕，一句话也没说。
　　“……”沈鸿卓不知道昆昊哪根筋又搭错了，尴尬又任命地走回自己的小隔间，拿了换洗衣服往浴室走。
　　很明显，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昆昊在看得视频是正经视频，沈鸿卓隐约听到了“Financial Forecast（财务预测）”“Income（收入）”“Cost（成本）”这些词，想来大佬正在处理正事儿，而不是像他猜测的那般看点娱乐视频打发打发时间。
　　沈鸿卓洗完出来，昆昊还在看。
　　“Our business model is…（我们的商业模式是…）”下一秒，视频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另一个视频开始了：“Hi…We are from Unimeo, a company targeting small enterprises and providing identity verification service…（你好，我们是Unimeo，一家面向小企业提供身份验证服务的公司…）”
　　昆昊听了几句，不耐烦地点了点屏幕，接着视频响起：“Our revenue stream is…（我们的收入来源是…）”

　　沈鸿卓没太在意。
　　大佬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尤其是像昆昊这种家族财阀的继承人。
　　他收拾好自己，回了自己的隔间，把门一拉，开睡。

　　第二天沈鸿卓到学校后先跟老师请了个假。
　　没办法，他现在兜里只有10几刀，不够买车票去看展。沈鸿卓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老师人很好，表示这个展不算是课程大纲的部分，纯属是带孩子们见见世面，去不了也罢。
　　任谁都不会猜到沈鸿卓是因为没钱才去不了展，毕竟他全身的行头加起来恐怕也够100张车票。
　　想到这，沈鸿卓无奈一笑。

　　江素云拿了那三百刀消停了几天，但沈鸿卓知道早晚要钱的电话还是会从大洋彼岸打过来。
　　他修改了几天方案，撺掇了几个同学和他一起入伙，录制了一个Business Pitch*视频发到了Fidea公司的邮箱。
　　沈鸿卓只是想碰碰运气，但他还是尽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去做了这个方案。
　　这些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都会和昆昊探讨一下方案的可行性，迫使昆昊免费贡献了不少脑力。

　　“如果做一个留学生交友平台会不会有市场？”沈鸿卓盛了碗汤。
　　昆昊咽下嘴里的食物，又用叉子叉了沈鸿卓盘子里的一颗圣女果，才缓缓开口道：“pornhub不是有？”
　　沈鸿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开口道：“我没说那方面的…”
　　昆昊遗憾地“哦”了一声，耸了下肩：“没有。”语气相当直接。
　　“为什么？”
　　“你现在交不到朋友吗？”昆昊没说自己的理由，反而问了沈鸿卓一句。
　　“那倒没有…”
　　“如果你想交朋友，你会去哪儿？怎么做？有没有Substitute（替代品）？”
　　“我指的交友是找到真正的朋友，志同道合的那种。”沈鸿卓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创意。
　　“你无法决定用户是什么样的人，要怎么使用你的平台，目前华人圈子的交友平台有很多了。”昆昊又叉了一颗沈鸿卓的小番茄放进嘴里，双手一摊，含混不清地说道：“所以你看，没有意义。”

　　“我有了新的想法。”沈鸿卓倒不气馁，片刻之后，沈鸿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沙拉里的小番茄全被对面的人叉走之后，突然惊喜了起来。
　　昆昊用眼神示意“讲”。
　　“盖楼，就日韩那种mini studio，然后租给留学生？”
　　昆昊：“……”
　　沈鸿卓看了一眼昆昊的表情，想了想接着说道：“要不给中国留学生提供物美价廉的盒饭？”
　　昆昊：“……”
　　沈鸿卓一连说了几十个，到最后昆昊已经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那…做一个健康app？emm…运动、饮食、医疗、保险、养生？”
　　昆昊听到这个，没有再沉默，而是眯了下眼，摸着下巴道：“可以考虑。”
　　沈鸿卓原本以为这个想法也会被昆昊沉默毙掉，大脑已经开始构思下一个想法，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四个字。
　　沈鸿卓倒是很满意，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直接说道：“那就这个吧。”
　　昆昊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皱着眉说道：“谁留的作业？Martin？”
　　Martin是教Startup（创业公司）这门课的老师。
　　“学生们就算有很好的的idea最后做出来的pitch也是一团狗屎…”昆昊不认同道：“这种作业意义不大，从作业的角度来看，你之前说的那些其实都可以，只是学习一种模式，不必太当真。”
　　沈鸿卓没有多解释。
　　心满意足的拿着这个被大佬批准的想法去写PPT了。

　　往后的几天，两个人就在头脑风暴中把这个方案完成了大半，最后经常聊得昆昊十分生气：“我咨询费很贵的！”
　　沈鸿卓对昆昊没了畏惧情绪，敷衍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每次昆昊都觉得沈鸿卓心里一定想的是：“我知道，但我就不付，你能那我怎么着？我不光不付钱，我还吃你饭，嘻嘻，没辙吧。”
　　往往昆昊能被自己的脑补气得七窍生烟还没法子。
　　沈鸿卓作为学弟、学生、妹妹的前男友、自己的小情儿，自己该帮的还是得帮着点。

　　这种嫌烦——自我开解——嫌烦的循环就在昆昊例行检查公司收到的方案邮件时戛然而止。

　　*Business Pitch：一种精简的商业计划，用来融资、推销、游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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