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日常》妫枕流

10、哭了

　　沈鸿卓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哦？”
　　他转头望向昆昊。
　　昆昊勾着嘴角靠在椅背上，不置一词。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沈鸿卓下巴上点了一下。
　　那里有一粒沈鸿卓吃煎堆的时候掉下来的芝麻。
　　下一秒，昆昊把指尖上的芝麻放进嘴里，接着很轻地咬了一下。
　　饭桌上有一瞬间的沉默，但很快汪维安几个人的大呼小叫瞬间冲破了沉默：“啊啊啊啊干什么干什么！吃饭还是吃狗粮？这就没意思了啊，昆昊！”
　　昆昊微微一笑，全然不把汪维安的话当回事儿。

　　吃完饭一行人转战酒店地下的酒吧。
　　原本不打算喝酒的昆昊被人硬是灌了一大杯伏特加，这下车子也没法开了。
　　沈鸿卓就更惨了一些。大家灌昆昊多少有点心理负担，但灌沈鸿卓就少了许多顾虑。
　　对沈鸿卓有敌意的女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蓝芷，但她灌起酒来格外地狠，没有她名字那样的柔弱味道。

　　中途昆昊去了下洗手间。
　　蓝芷瞥了一眼昆昊离开的方向，在昏暗的灯光下收敛了微笑，微扬着头，凑近沈鸿卓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怎么做到的，先和昆柠柠在一起又和昆昊勾搭在一块儿。”
　　说完，蓝芷喝了口酒。
　　沈鸿卓装作思考了一下，笑着答道：“嗯…大概是人们都喜欢优秀的人？我有的时候也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厉害。”
　　酒精作用下，沈鸿卓整个人放开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这群人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被这个笑容刺了眼，蓝芷放下酒杯，语气里带了点情绪：“大言不惭。昆柠柠喜欢的可是女生，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勾搭上她的，但我劝你还是踏实跟着昆昊，别想着用什么迂回战术，不然昆昊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鸿卓：“？？？”
　　蓝芷冷笑道：“呵，看什么看？”
　　“你…和昆柠柠…”沈鸿卓不可置信。
　　蓝芷倒是不怕被人看出来，坦然承认道：“我喜欢昆柠柠挺久了。”
　　沈鸿卓：“……”
　　蓝芷看着手里的酒杯，说道：“之前她隐藏得挺好的，还有你做幌子，我就没打算说。”
　　沈鸿卓抓了两下头发，解释道：“我和昆柠柠确实不是那种关系…”
　　“猜到了。”蓝芷喝了口酒，偏头看向沈鸿卓：“不过，看在你和昆柠柠没什么的份儿上，别怪我没提醒你，昆昊这个人其实很难相处，表面看到的和实际可能完全不一样。而你…”蓝芷顿了一下，视线打量了沈鸿卓两秒，才继续道：“看起来像个直男。如果你想从昆昊身上得到什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手。”

　　“收什么手？”昆昊双手插着兜一副闲适的模样出现在蓝芷和沈鸿卓背后。
　　蓝芷转头看见昆昊，也不紧张，她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我说你的小男朋友很像直男，劝他要是想套路你，可以先去打听打听你之前那些事儿。”
　　沈鸿卓本能地觉得以他的身份不应该过问昆昊的“黑历史”，但好奇心驱使着他开口道：“什么事？”
　　蓝芷似乎有点惊讶，也许是没想到沈鸿卓敢当着昆昊的面直接问。
　　她看向沈鸿卓的眼睛，手中的酒杯摇了摇，冰块碰撞玻璃杯壁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他把追他的女生以诈骗罪的罪名送进了监狱。反正这些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大概可以在监狱打牌了。”
　　昆昊微笑了一下，他这个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蓝芷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没有再说下去。

　　沈鸿卓今天喝得有点多，反应变得迟钝了许多。
　　他眨着眼看向昆昊，像是要通过外表看到他的内在，判断一下别人口中的昆昊是不是真的。
　　昆昊看他这样突然觉得非常有趣。
　　他绕回卡座，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对所有人说道：“今天就到这吧，晚上还有个会。”说完便拉起沈鸿卓往外走。

　　到了门口，昆昊的司机已经等待多时了。
　　两人开来的跑车已经被人开走，换成了上次沈鸿卓晕倒时接他的那辆劳斯莱斯。
　　昆昊制止了司机走过来开门的动作，亲自给沈鸿卓拉开车门，让他先进去。
　　车子启动，昆昊给沈鸿卓拧开一瓶水，递到他面前。
　　沈鸿卓有点发愣，他看看眼前的水，又看看昆昊，接了过来。
　　沈鸿卓喝了一口，片刻后犹豫道：“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昆柠柠，之前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也没有想图什么…”
　　昆昊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儿，他用眼神示意沈鸿卓接着说。
　　“要不是你…我其实可以一边打工赚钱一边…”
　　昆昊直接笑出了声：“所以？”
　　“所以…我没有想套路你，我只想读完书快点回国找份工作。”
　　“你在害怕吗？”
　　沈鸿卓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诈骗罪也得讲证据的，我觉得有些话得说清楚，省的大家还要猜来猜去。”
　　昆昊觉得沈鸿卓这副反应迟钝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格外好笑。
　　他胸腔上下震动了几下，罢了伸出左手轻轻地抚上沈鸿卓的后脖颈。

　　被昆昊摸了几下脖子，沈鸿卓不自在地扭了两下。
　　起初觉得有点酥酥麻麻的，但过了一会儿脖颈上温热的触感让他开始犯困，等他再醒过来，就看见昆昊的脸靠得很近，正给他解安全带。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沈鸿卓有种错觉，昆昊一直都很冷厉的凤眸今天看起来深邃又多情。
　　他能闻到昆昊呼出的热气里夹杂的酒香。
　　沈鸿卓眨了两下眼，刚刚看到的大概是错觉，昆昊的眼睛还和往常一样，里面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平静。
　　下一秒，酒味也闻不到了。
　　昆昊坐直身体：“醒了？到家了。”
　　司机为昆昊拉开车门，他下了车径直进了房子，半点没管车里的沈鸿卓。

　　等沈鸿卓清醒了一会儿，下了车，昆昊已经不见人影了。
　　Emma阿姨递给他一杯蜂蜜水，盯着沈鸿卓一滴不剩地喝完，见他目光瞟来瞟去，笑着说道：“Hao must be swimming. He always goes swimming after drinking a little though its not good for health（昆昊肯定去游泳了，他喝点酒就会去游泳，尽管不太健康。）”Emma阿姨说完一副不赞成的样子。
　　沈鸿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Emma阿姨离开的背影。
　　原来刚刚他下意识想找昆昊这么明显，明显到Emma阿姨一眼就看可以出来。

　　沈鸿卓换了衣服，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准备去小书房学习，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方向往泳池走去。
　　虽然昆昊喝得不多，但酒后游泳还是十分危险，也不知道这房子里还有没有别人会游泳，万一…
　　沈鸿卓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一棵大树附近，看向泳池的方向。
　　昆昊正在泳池里，蝶泳游得欢快，出水的瞬间肌肉收紧，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镀了一层水膜的脊背在夜色中泛着光泽。他整个人仿佛一台造浪机，让原本平静的水面变得波涛汹涌，水花不断拍打着池壁。
　　两秒后，沈鸿卓转身就走，第一次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羞耻。
　　池边，救生员穿着紧身泳衣，一只手臂抱着救生圈，另一只手拿着秒表，一边担负着保证昆昊的安全的责任，一边还帮他计时。
　　真是太贴心了。

　　沈鸿卓坐在书房，扶着自己酒后有点发烫的脑门，努力消化自己的羞耻情绪。
　　他今天一定是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正常，居然担心起昆昊的生活来了，有这个时间还是应该先管好自己…
　　下一秒，电话响了。
　　沈鸿卓理了理思绪，看着母亲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心里打了个突。这个点，国内的时间已经不算早。
　　这么晚打电话，恐怕…

　　沈鸿卓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他不敢赌。
　　“喂？”
　　“吃饭了吗？”
　　江素云往往会在表露真实目的前先嘘寒问暖一番，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显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堪。
　　沈鸿卓看看表，将近十点，他妈好像从来就没有算准过时差。
　　“吃过了。什么事？”沈鸿卓的语气有点冷淡。
　　江素云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她支吾片刻，才小声说道：“可不可以再给我点钱？”
　　“上周不是才转给你的？”
　　“我买了一套华科院研制的保健品，钱花掉了。”
　　江素云说到华科院的时候，语气兴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看到惊人的疗效。不等沈鸿卓问，她就说道：“这个和之前那些不一样，癌症都可以治的！我这点小毛病肯定是药到病除了。”
　　听到保健品三个字沈鸿卓就皱起了眉，一听到钱全花了的时候沈鸿卓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打断还在滔滔不绝描述药效的江素云，想问她“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有人因为癌症死掉？”“药这么好，医院为什么不用？”“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是不是应该拿诺奖？”
　　但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他感到一阵疲倦，疲倦得根本不想开口。
　　江素云说了许久，才察觉儿子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确认通话还在继续，问道：“你还在听吗？”
　　沈鸿卓疲惫道：“你要多少？”
　　江素云答道：“再给我一万。”
　　沈鸿卓想也不想：“我没有。”
　　江素云：“五千也行。”
　　“我也没有，你找沈鸿楹吧，我挂了。”
　　“别挂，三千吧，三千好不好？三千你总有的吧，国外钱那么好挣，还没毕业呢，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
　　沈鸿卓不想再听，果断挂了电话。

　　他趴在桌面上，心里一片冰凉。
　　江素云又打来了，沈鸿卓没接。
　　过了许久，他爬起来看了看账户里的钱。
　　给江素云转了 300刀。
　　转完钱，沈鸿卓靠在椅背上看向天花板。他瞪着天花板，片刻后，有什么滴在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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