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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别 ...

  •   ===============正文==================

      红尘五十三年,春分

      盛京闹市,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黑衣疾行与人群中。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这个少年蒙着雪白面纱,让人看不清脸孔。
      今天,那个少年的十九岁生日。

      数条街巷外,灯火阑珊。
      在人群不曾注意到的某处角落,两位华服的小公子,正带着几分醉态,笑嘻嘻的立着。
      那少年就这般冲了过来,带着一阵风,擦过那两位小公子后,快速的、再一次隐没在人群。

      “就是他?”说话的,是俩人中较小的一位。
      “正是,”另一人的话犹未了,先说话的那个却已经打断道:“那么,就是他吧。你曦阁暗部,不是正还缺一个摇光使么?”
      “可是?”
      “为了报仇可以在吾的鬼窟里历练上八年,平素一边笑着治人一边动手杀人,余甚合意。当为破军。”
      他说着,已然笑着走远,带起脚踝间一阵银铃的脆响,“长老护法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是。”另一位,那个穿银白色狐毛滚边素衣、外套一件淡青墨色丝绢外袍的少年,一边答应着,一边追了上去。

      我就是那个少年,在我十九岁生日这一天,注定的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注定的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从此,魔教曦阁,多了一个摇光使。无名无姓容貌不详来历不明。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又回到了大街的阳光下,不需再在东海小蓬莱期待着自由和复仇。

      红尘五十三年,夏至

      “你说不说?”我丢下一叠银票,似笑非笑。
      眼前那个小子,根据可靠消息,当是江湖百晓生最得意的大弟子。不过,他的胆子,怕是忒小了。
      我在心底浅笑着。
      “阁下的这点银子,怕~~~”

      “还不够么”我很难得的没有风度的”拍“了下桌子,药粉随着风飘向桌面。
      顷刻间,我们眼前的红木方桌升腾起好看的、冷冽的蓝色火焰。

      “呵呵”我笑了。而对面的小子,显然比哭还难看。
      “茉莉公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告诉你还不成么。不过,银子先给我!”
      我在心底暗骂一声,还是把银票给了他。

      他自上了他的房间,我明白那是规矩,不过是淡淡的跟在他后面、守在他门口。
      我不怕他跑,因为这是百晓门的规矩,门人只要收了银两接下了事,就必须去完成,否则:
      百晓门内自有门规招待。

      须臾,他拿了两封信笺出来,嘱咐我拿回去再看。
      他果然是胆小的。我这样在心底嘲笑着他,快步的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屋,我战抖着打开了两封信笺。

      “渊,红尘三十年生人,出花县(百晓生注:此村已殇,无可访查)。凡花县之人,生与常人异,取其中少年者可炮为药人。若成之,则血生异香,遍体凉寒,饮之可解百毒,用之不世奇药。此血,今世可寻访者,唯余渊之一人。(百晓生注:虽亦有他者存于世,惜不可访之,叹叹)”

      “中原沥州夏氏,累世花商,颇富。红尘四十四年因试种昆仑雪莲、碧游绛珠,而为贼人觊觎,满门皆灭。(百晓生注:又云:十岁小儿夏悉茗逃脱,查未得实据。)贼人得花后,遂四散去,分别居于各处,其子侄现多为官宦富商,不复习武。其为首三贼,分别为:江陵司马氏、盛京嚓氏、石河镇莫老头子。原均是夏家护院,出身草莽,武功门派不可考。”

      “夏悉茗……夏悉茗……”
      房间内烛火摇曳,面纱下我那张惨白的脸,映入了铜镜中。
      不,那不是我!
      这个活着的“我”,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到今天的魂。
      我恐惧着,出剑划灭了桌上的白蜡油蜡烛。

      一切,又一次归于平静,亦归于黑暗。

      红尘五十三年,秋分

      我眼前正是我要找的人——隋渊。
      而我身后,正是滔滔东海。
      只要带他上了岛,那么,我就可以开始我的计划。
      为了去报仇,我需要他的血,药人的血。
      不仅是我这一味阴狠毒药里最后一味药,亦是这毒药的唯一解药。

      我们相处同行了两个月,走遍了中原大地。
      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我骗他说,我见过那个人,我骗他说,我知道那个人的每一个落脚点。
      我告诉我自己,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拿走隋渊的血,顺利的拿走、不着痕迹的。

      于是,我会悄悄在夜晚,用迷药药倒隋渊、也药倒他那只只爱喝人血的小貂。
      每一次,我都会偷偷的拿走他的一点血。
      我总是尽可能的小心,小心到他醒来后都不会察觉。
      我想,他应该没有察觉。

      其实,我可以不必要这样做的。至少,如果直接出手绑架他、顺便杀了他的宠物,对于我而言,是更方便快捷的事。
      可是,我就是那么鬼使神差的,只是骗着他,骗着他和我一起,仿佛能和他在一起多久就呆多久的,是我在黏着他。
      我舍不得动手杀他,直到来到了这东海。小蓬莱岛已经可以望见了。
      真相,亦就在我口中,一张开口,一切就会结束。

      说还是不说?
      我望着我面前这个只比我大四岁的男子,无论肤色还是温度,拉住时都如雪如冰的寒凉。
      没来由的爱恋着,又或者,只是我在怜惜着我自己。
      因为相似,所以怜惜,所以迷恋。

      隋渊:“你,其实,是魔教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吃惊的挑挑眉。
      隋渊:“你自己说出来的,睡梦里。”
      我无言以对,这样的男子,果然让我卸下了心房么?第一次败的如斯狼狈,却也是败给了我自己。
      隋渊:“还要多少血?如果需要杀了我的话,也可以。但是,你必须替我找到那个人。”
      我很想逃走,我已经投降了,我知道了我以为的真相——在他眼里,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意,于是由着我游戏。
      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人,如此而已。

      也罢!反正中毒者,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找解药。
      一个时辰,呵呵,已经短到不可能再去改变什么。
      即使世上有隋渊这样的人,他们那群人有可能恰恰遇见他么?他又一定肯给他们血么?

      我终于松开了防备,给出了我的决定:“算了,隋渊,我们走吧!”
      然而,我却看到隋渊的脸色变了。
      在听到他那声“小心”的同时,在看到他那只宠物一跃而起的同时,我失去自己最后一点意识。

      红尘五十三年,寒露

      “渊,我该走了。”我看向那间还没亮起灯的客房,神色黯然。
      若我有绝世容貌,若我是你第一眼看到的人,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然而,我没有,我也不是你的“那个人”。
      我又一次给你喂了迷药,也给那只小貂儿下了一份。对不起。

      该是我去报仇的时候了。

      谢谢你,明知道我遇见你是别有用心 ,却还是接纳我、相信我。
      谢谢你,那天在东海畔出手从那群魔教叛徒手中救下我的性命。
      谢谢你,不仅装作不知的让我取走你的血,之后在东海畔还用你的血救活我。
      谢谢你,保护我躲避正派武林的追杀,陪着我跑了大半个月。
      谢谢你,今年的中秋节,是我离开家后最快乐的一个中秋。

      可是,这也让我更加无法忘记——忘记那些仇人,为了一些花草而杀了我全家的仇人。
      我的快乐、自由、以及容貌姓名,都毁在我十岁生辰的那个冬天。
      血色,冻结在冰雪里,一天一地。

      你如果知道一切,一定会劝我不要去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会不会一本正经的这样和我说呢?
      你一定会。
      而如果你说,我也许会动摇。

      于是,我不能动摇。
      于是,我该离开了。
      隋渊,对不起。
      隋渊,我其实是恨你的,因为,你——你喜欢的不是我!
      隋渊,我,很羡慕”那个人”呢!

      在我看不见的身后,房间的灯亮了。
      人影站在门口,久久,若有所思。

      红尘五十三年,大雪

      魔教摇光使,江湖人称“茉莉公子”的那一位神秘少年,一周内连续出手,以独门毒药杀了江陵

      司马氏、盛京嚓氏、石河镇莫老头子三门全家老小,连襁褓稚子亦无幸免。
      因手段毒辣凶残、且这三家在地方上均颇有财力,一时间,不仅是正派人士,连朝廷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于是乎,朝廷捕快、正道人士纷纷出马,誓要缉拿摇光使归案。

      一路追捕厮杀,虽几次遭逢,还是让这个少年逃脱了。
      恰逢红尘五十四年正月帝大赦天下,此公案遂成悬案。

      红尘五十四年,早春

      中原沥州,黑衣蒙面的少年站在一处荒凉坟头。
      “我猜到你会来这里。”
      少年回身,对上来者那双温柔笑着的血红眼睛。
      ”隋渊~~“

      ”你现在快乐吗?悉茗?“他问我。
      十岁至今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的本名,我微微征楞了一下。
      回想在盛京,还有逃亡路上的情形,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问:
      ”盛京的那个人影。还有,之前我被捕快、追兵刺伤时候,那个带我离开现场的人。他们,是不是你?“
      ”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做完以后,有没有感觉到快乐?“他避而不答。
      我想说自己的心很空,可我不想在他面前这样说,于是——
      我哈哈哈的笑着,连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快乐”着。

      “隋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都是高僧带大,都那么善良。我是谁?我是魔教的人!我是摇光啊!”
      “不!”他想反驳,却终没能说下去。
      因为,我笑着倒了下去,终究的,我已被伤得太重,能活着回到我的家乡、我父母的坟前,这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还有,我居然还可以见到你——隋渊。
      老天待我,还真的不薄了呢!

      红尘五十四年,春分

      一个雪白高大的男子,抱着一个黑衣白纱的少年,来到了十里坡。
      “悉茗,我已喂你服下了这颗药。以后,你就只是单纯的夏悉茗了。”
      他说完,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卷名刺。
      然后,就见他又打了个唿哨,远处一只漂亮的貂窜了过来,温顺的赖上了他的肩头。
      “我们也该走了!去找那个人。”

      光秃秃的树枝上,新绿正一点点的冒出。
      春天,又一次的到来了。
      今天,这个少年的二十岁生日。
      有一些人离开了,总会遇见另一些人。
      在这样的季节,即使离别,也不再那么悲伤。
      一如,必然要发生的春去秋来。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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