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之恋》夜遥

89、番外：烟霏散

　　番外：烟霏散

　　关风雷站在货船船头，迎着刺目阳光向远处的碧海中看去，船上一个叫小螺蛳的小水手早已经爬到了桅杆顶上，手指着货船行驶的方向兴奋地叫嚷：“看到了看到了，栖云岛！”
　　另一个叫小螃蟹的水手从甲板下的船舱里钻出来，兴奋地也向桅杆上爬去：“我看看还有多远。”
　　船长宝六爷抽着旱烟袋，朝这俩小猴崽子斥骂一声：“下去干活去，活干不完不许下船。”
　　小螃蟹爬到一半，扭过脸来大声哀号：“先去看宝七哥，回来再干活还不行吗！”
　　“不行。”
　　小螺蛳抓住根缆绳滑下来，边滑边叫：“都给宝七哥买过酒了……”
　　宝六爷哼哼：“我去送。”
　　“六爷！”
　　宝六爷把眼一瞪：“嗯！还不快下去！”
　　两个孩子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钻回船舱。关风雷在一边摇头微笑，宝六爷长长吐出一口烟，审视地看了看关风雷，又把视线转向船行的前方：“这位关爷，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栖云岛了，您不去收拾收拾行李？”
　　关风雷笑道：“就一个小包袱，没什么收拾的。”
　　宝六爷吞云吐雾，良久之后沉声说道：“关爷，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也算是前世有缘，我看你是个豪爽爷们，我有话也不背着你说。我宝六在海面上漂了几十年，钱财没捞着，海面上兄弟倒是结交了不少，我若是发句话，兄弟们多少都能给点面子。”
　　关风雷笑意加深：“六爷威名，关某早有耳闻。”
　　宝六爷微眯起眼睛：“威名这东西就是个屁，在海上混饭吃，靠的都是兄弟们帮衬。兄弟们抬举我宝六，我宝六自然也要对得起兄弟们。宝七跟我生死相交，虽说他现在上了岸，那也是一辈子的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敢欺负我兄弟，宝六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帮兄弟出气。”
　　关风雷笑着点头：“六爷多虑了，关某来找宝七爷并非是寻仇。我与他也算相识多年，一直以为他不在人世了，现在知道他的消息，过来看望看望他，没有别的意思。”
　　宝六爷的脸被海风吹得黧黑：“看不出宝七还有关爷这样尊贵的旧识。”
　　“六爷说笑了，关某也是粗人一个。”
　　宝六爷笑笑：“有关爷这句话，宝六也就放心了，下船以后我领关爷去找宝七。”

　　在码头货场上转了一圈没看到宝七，找几个扛货的人问问，都说不知道他今天跑哪儿去了。宝六爷纳着闷，和关风雷一起向宝七的住处走去。宝七还是住在他那间比床铺只大一点的小屋子里，屋门随随便便掩着，拉开门看看，家里也没人。关风雷的神情有些肃穆，他十分仔细地打量着宝七这个小院和小屋子，走到屋前，还特别看了看晒在竹竿上几件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
　　宝六爷嗤笑：“你别看这小子哑巴了，看上他的女人还就不少，做衣服做鞋做饭，妈的，这衣服肯定是哪个女人帮他洗的。”
　　浆洗得再干净，也是粗布衣衫。关风雷苦苦寻访将近一年，终于打听到了海青狼的消息，却原来他已经失忆，因咽喉受箭伤也成了哑巴，堂堂皇子现在沦落孤岛，竟然成了出卖苦力的扛货工。这一年来，关风雷心里一直在疑惑，先帝既已知道二皇子未死，也在驾崩前秘令他在沿海一带四处寻找，但为什么不让他在找到以后带二皇子回京城，而是让他隐密行事，将二皇子送到这个远离大陆的小岛上来。
　　不过也许是先帝英灵在冥冥中的指引，二皇子竟然在一年前先帝驾崩后就来到了栖云岛。关风雷打听过了，海青狼依然想不起任何往事，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现在的他就是个辛劳的、贫穷的但又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扛货工，是挣一点小钱足够糊口、喝一个大子一碗的烈酒就很满足的宝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此刻一个在京城端坐龙椅，一个在这海外孤岛上努力求生。先帝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他是在担心兄弟阋墙的惨剧发生，还是因为某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罪责在惩罚海青狼？帝王之家的父子亲情，当真就淡漠冷酷至此么？关风雷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轻轻抚了抚竹竿上半干的衣服，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宝六爷找不着宝七，索性站在院子里扯开大嗓门喊了几声，不远处椰树下几个扒沙子玩的小孩跑过来，笑嘻嘻地问：“你们找宝七哥吗？他不在家，一早就出去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知道知道！”其中一个女孩回身朝海边的方向一指，“他到鳌背礁钓鱼去了。”
　　宝六爷皱皱眉：“这么大的太阳，钓什么鱼？”
　　女孩一笑就露出满口白牙 “宝七哥在躲人呢。”
　　“躲人？”宝六爷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关风雷，又问女孩，“他躲谁？”
　　“躲我娘和刘大姑，”女孩好笑地压低声音，“我娘她们要给宝七哥说媳妇，宝七哥不乐意，天天躲在外面，晚上才敢回来。”
　　宝六爷大笑：“这小子！说媳妇是好事，他躲什么，小丫头，走，领我去找他去，回来我给你买糖吃。”
　　女孩脆生生地答应了，和几个小伙伴一蹦一跳地朝前走去，宝六爷朝关风雷一招手，关风雷却笑着摇摇头：“我不去了，这就回船，六爷自便吧。”
　　宝六爷不解：“你不是要来找他的吗？坐那么远的船到了岛上，怎么又不去了？”
　　“我就是来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看样子他过得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关风雷轻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只信封交给宝六爷，“六爷对兄弟一片赤诚，宝七就托付给你了。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也不方便直接拿给他，就先放在六爷这儿。他一个人沦落孤岛，日后请六爷多多关照，关某感激不尽！”
　　宝六爷看着厚鼓鼓的信封，半天也不伸手去接：“关爷，这宝七……他到底是什么人？”
　　关风雷摇头笑笑：“有朝一日他若是自己想起来了，让他亲口告诉六爷吧。”
　　掏出几个铜钱打发了带路的小孩子们，宝六爷也和关风雷一同向港口走去。宝六虽然一肚子疑惑，但没有再多问一句，他很老到地把话题岔到了最近几日的天气上，别看现在阳光灿烂风平浪静，这一二日间便有风暴来袭，所以船只装了货立刻就得走，不然若是在海上遇见风暴，那就麻烦大了。
　　刚走到港口，迎面便碰见拎着酒坛子的小螺蛳和小螃蟹，两个毛孩子冲宝六爷嘿嘿笑：“六爷，活刚干完，我们去看宝七哥去。”
　　宝六爷眯眼：“货场在那边，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去货场转过一圈儿了？还刚干完！”
　　毛孩子一听就知道露了馅，讪笑着点头哈腰：“六爷明察秋毫。”
　　宝六爷摆摆手：“算了。宝七不在家，螃蟹一个人去送酒就行了，小螺子你跟我回船，别到处瞎逛，净惹事。”
　　听说见不到宝七，两个孩子都很失望，小螺蛳垂头丧气地跟在两个大人身后，突然又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小跑着赶到宝六爷身边，低声说道：“六爷，你猜我和螃蟹刚才在码头上看见谁了？”
　　宝六爷没好气：“你能看见什么好人？”
　　螺蛳把声音压得更低：“六爷，我说了你还别不信，我们刚才看见皇后娘娘了！”
　　此言一出，宝六爷和关风雷一同止步：“谁？看见谁了？皇后娘娘？”
　　宝六爷止不住地笑，关风雷也乐了：“傻孩子，我朝后位虚悬已经二十年，从先帝爷的舒皇后崩逝后就没有再立过皇后，你到哪儿去看见去？”
　　小螺蛳伸直脖子：“真的！真看见了！六爷你不记得啦，去年我们第一次到栖云岛那次有个女人要搭船，后来皇上到码头上把她接走了。皇上那时候还是征南王爷，你告诉我们说那女人肯定是未来的王妃，那可不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吗！我们看见的就是她！”
　　宝六爷瞪他一眼：“净瞎说，肯定看错了，要是有这么尊贵的人到岛上来，这儿还不知道得站多少官兵呢。”
　　“没看错真没看错，那么漂亮的女人，我这辈子也就见过她一个，怎么可能看错！”
　　宝六爷一巴掌拍在小螺蛳脑袋上：“滚蛋，小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会看女人了！扇死你！”他打完，笑着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回过头朝愣怔的关风雷唤道：“关爷，关爷？”
　　关风雷却是没听见宝六爷的声音，他紧皱浓眉一把揪住小螺蛳的胳臂：“你在哪儿看见那女人的？”
　　小螺蛳被关风雷此刻震惊的神情吓住了：“关关关爷，你，你……”
　　关风雷一声断喝：“快带我去！”
　　小螺蛳脸都吓白了，捣蒜一样连连点头，撒丫子便向码头的方向跑去。

　　星靥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栖云岛上看到关风雷。
　　一年前上岛后，星靥就在幼年居所附近购置了一间小宅院，三间瓦屋，竹篱围墙，还雇佣了一个寡妇帮忙做些家务，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她离开天水离宫的时候身边带了足够生活的银钱，在这儿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绣花，除了早晚到小院旁边的海滩上散散步，基本上足不出户。一年未见，星靥的皮肤被海风吹得黑了一些，她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宫制衣裙，站在这朴素的小院里，她身上一点京城的影子也没有留下。关风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星靥看了很久，抬起双手拱拳施礼：“星姑娘，久违了……”
　　星靥侧身让过这一礼，微笑还礼：“关将军，真的是你。”
　　将军！宝六爷和小螺蛳齐齐瞪眼看向关风雷。关风雷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向星靥走近一步，脸上神情莫测：“星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先……我是说他，是他……让姑娘到栖云岛来的吗？”
　　星靥笑着点头：“我是从这里出去的，自然也要回这里。关将军怎么也到栖云岛来了？有公务吗？”
　　一霎那间，萦绕在关风雷心头一年整的疑惑全都消散，他又惊又叹又悲又怅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戎马多年历练出的铁石心肠里也浮出一丝微酸滋味。这个女人，这个身历两朝、变节再嫁的女人，这个在世人眼里以一身侍数夫、无羞无耻不贞不洁的女人，她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先帝如此深重的眷恋。关风雷真的想不通，若说美丽，世上比星靥美丽的女人大有人在，难道就是因为她长着一张和舒皇后酷似的脸，所以即使冷血残暴如海枭獍，他也会在临终前命令关风雷将海青狼送到栖云岛，送到这个女人的身边来……
　　星靥微微扬眉，她看不懂关风雷脸上变幻的神情背后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年的安居已经到头了？他到这里来，是要带她走？
　　关风雷咽下喉间酸涩，目光灼灼地看着星靥乌黑的双眼：“星姑娘，在下到栖云岛来，是奉了他的遗命。”
　　遗命……星靥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消失。闭起眼睛，她还能看见漫天白雪中盛开在天池畔的如火杜鹃，她牢牢记着海枭獍留在她心里最后的模样，她无数次对自己说，他是睡着了，因为太累，所以要睡很久。她不愿意相信所有的噩耗，没有先帝，也没有遗命，更没有死亡，没有永别。短短这一段生命里，所有离开她的人都只是离开而已，走得太远无法回头而已。元膺找到了更好玩的地方，玩疯了，舍不得走。小婶婶留在遥远的星宿海，从此不会再有人打扰她。青狼在十万大山里迷了路，转转折折，或许有一天他能走出来，回来她身边。而海枭獍，他仍然安睡在天池边的杜鹃花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垂下头，星靥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关风雷深吸一口气：“星姑娘，在下是奉命护送一人来栖云岛。”
　　星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关将军辛苦了。”
　　“星姑娘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星靥很敷衍地弯起嘴角：“不知将军护送的人是谁。”
　　关风雷深深看着她：“那人，是姑娘的一位故人……”
　　“故人？”星靥勉强一笑，“我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星靥自嘲的低笑，小螃蟹人还未到，喳呼声先到：“还说宝七哥不在家，明明就在！六爷，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们好找！”竹篱低矮，小螃蟹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宝六爷等人，他笑咪咪地朝他们招招手，拉着身边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加快了脚步。
　　星靥的视线恰好被魁梧的关风雷挡住，她听见了脚步声，也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叫嚷声，但是没有挪动脚步向声音的来处观望。她淡漠得甚至有些颓废的神情看在关风雷眼里，他心中暗自叹息，也不多说话，只是向侧旁迈出两步，让出了身后正在行近的身影。
　　浮生是一场难以识破的梦境，再明亮的双眼也看不透造化无常。不管前路后路、来路退路，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有一层拂不开的云雾挡住视线。星靥看着前方那个明明很清晰的身影，却总是觉得那一定也是场雾霭般的虚妄，是阳光下最后一道未曾消散的阴影，这阴影由远而近，短短数十步，仿佛迈越千里，一步便从西南十万大山迈到这海外的苍凉孤岛。
　　就如同哭得太久会不相信泪水，思念得太久了，也会不相信重逢。有多少个夜里梦里，他就是这样出现在她眼前，抱住她，叫她小酒窝，跟她耍赖逗她开心，他说给我生个孩子，他还说我们一起去栖云岛，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象你说的一样好。然而转瞬梦醒他便消失不见，只剩下她一个人，穿着血色红裙披散满头乌发，跌坐在冰冷的宫殿里，手里握着一块残破血污的丝帕，帕上是她绣的春柳图。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这一盏离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饮尽？星靥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步，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交握。无人可依的时候，只能自己扶住自己。在这一次幻境消失之前，她没有力气抬头，南海酷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只觉得冷。
　　关风雷有些紧张地看着站在竹篱门边的宝七，他黑了，也瘦了，脸上的伤痕和身上半旧的衣服丝毫没能减损他蓬勃的朝气，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是他就站在那里……活生生地站着，俊逸依旧，健硕如昨，还是那个豪气干云的北遥男儿，还是那个横刀跃马视死如归的拭剑王，还是那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海青狼。关风雷眼中泪意凝聚，黯哑着，压抑地唤了他一声：“宝，宝七……”
　　离得老远，宝七就看见了这个男人身后素色的裙角，它轻轻地飘动了一下，带起一股夹杂了冰屑雪花的微风，迎面从眼睫上吹进他心底。不知什么听到过的一阵哀哀哭声突兀地响起，他听着听着，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看向哭声的来处。那里依稀有一轮刚刚升起的太阳，如火般燃烧的阳光洒遍在洁白雪原上，他目光尽处，有个正慢慢转过身来的女人，她乌黑的长发披拂散漫，停云般浮在晨风里。
　　院中的男人向侧旁让开两步，宝七浓黑的眉毛慢慢皱起，瞬也不瞬地看向眼前这个垂着头的女人。她的身影和雪原晨光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同样清瘦同样无助，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很想走过去，托起她低垂的脸，帮她拭尽每一滴泪珠。
　　他好象知道她是谁，但是又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人活一世，究竟曾经虚掷过多少爱恨青春？行尽天涯，又曾经蹉跎过多少离合平生？他一直都能够很坦然地接受现实，自己受伤了，失忆了，忘记了全部过去的事。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忘了她也算是一种罪过，她一定存在于他的某段记忆里，他想不起，只是知道那一定是段很深刻的记忆。深刻得，如同已经沁入骨髓。
　　被注视着的感觉太强烈，星靥迟疑着，还是缓慢地抬起头，迎着停在自己身上这道灼热的视线看去。

　　关风雷朝站在一边看傻了的宝六爷和两个孩子招招手，带着他们安静地退出小院。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先帝时听到的那句奇怪的笑语，先帝象是对他又象是对自己低声地笑道：“找不到他，朕欠的债就还不了，你可不能陷朕于不义。”
　　于是这就是他说的债吗？这就算是全都还上了吗？
　　关风雷咬紧牙关，回头最后看了看远处的小院，和院中两个凝眸相视、隔世重逢的人。

　　附：
　　一年前。
　　摄山之巅，天水离宫。
　　漫天大雪的夜里。

　　海枭獍愣了一小会儿，轻柔揽住星靥的腰肢，把头埋在她怀里。她身上的清香味是那么好闻，每天闻都闻不够，有多少个难眠的夜晚，他就象这样埋首于她的气息里，安宁地等待黎明到来。
　　“人总有一死，我这次回来了，不久以后还是要离开……小丫头，你太年轻，生生死死你看得太重，这样不好，会活得很累。”
　　星靥用力摇头，“我不怕累，我就是要看得很重！”
　　海枭獍五指张开的手掌覆在她背脊上，上上下下温柔地摩挲，“也许只有我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对所有人都好。”
　　星靥低下头去，用力咬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再说下去，突然间传来的剧痛让海枭獍好笑地弯起嘴角，指尖绕弄她的长发，“孩子气。”
　　星靥泪落如雨，沾湿了海枭獍一侧肩头，她拥紧他，低声而坚决地说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回栖云岛！”
　　海枭獍眯了眯眼睛，若有若无地低叹了一声，“栖云岛是个适合你的地方，也许……也许我应该早一点把你送过去……”
　　星靥全身一震，他察觉到了，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还年轻，你的日子还很长，在那里自由自在地过一生，挺好，挺好……”
　　星靥推开他，一双泪眼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去了就永远不回来！”
　　海枭獍抬手拭去她腮边挂着的泪水，“也好，不回来，就留在那里吧……我亏欠他的，也应该都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