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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梦境与女武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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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鸟睁开眼的时候,环绕在他周围的是满目星河,璀璨而绚烂,有种温暖的触感,并不刺眼。
除此之外就是黑,无边无际的空洞,与世隔绝的寂默。不冷也不热,无风也无气,月鸟觉得自己踩在什么地方,与此同时又像是悬空飘着,所以他最终只能选择等待,平静地看着光点游鱼般向四周流去,流到时间的尽头。
——和以前见过的光河很像,却又全然不同。
“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颀长的影子从光河中走出来。可能也不是影子,只是月鸟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去描述这样虚无的物质。
然后影子开口了。
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过月鸟也不想去纠结,毕竟。
“这里是梦境。”
人形的黑影笑了一下,鬼知道他怎么能从一团莫名的物质中看出微笑的动作,然后伸手,凭空抓住了一个突兀的白色气球。
“这样认为也没错。”祂动了动手指,气球就这么飞到月鸟的眼前,“帮我把这个寄送出去吧,小配送员。”
月鸟心念一动,不觉想去抓住祂,却只在指尖留下了烟雾。
“…你是谁。”最终他只能这样问。
“你最熟悉的陌生人。”黑影故作神秘地说。
所以才讨厌谜语人啊。月鸟感慨。
“等你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收件人。费用也会在那时给你。”
眼前的星河一下子就不见了,就算睁着眼月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向何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闭上眼睛。孤独的割裂感吞噬了自我的认知,月鸟像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攥紧牵着气球的细线。
所以才讨厌谜语人啊!
索性这样的无望感只是一瞬间,空虚像是错觉,月鸟重新回到了店里,站在盛开的樱花下。
舒了口气,月鸟意图往常一样喊侑子小姐的名字,然而有声音比他更快。
“欢迎光临。”
很好听的男声,却让月鸟僵直在原地,难以置信。
这谁啊?这里不是侑子小姐的店吗?
四月一日察觉到有什么突然出现在庭院的时候,只是开口跟往常一样抬眼望去,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气息是那样的熟悉。
也正常,毕竟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记忆了,久远得就像一个符号,然而回想起来依然亲切地让人想要落泪。
院子里的少年比自己最早的印象中还要年轻一些,银色的发丝顺从地自两鬓垂下,记忆中一直温和冷清的双眸此时盛满了无辜和迷茫,难得放空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可爱,让四月一日许久未有地想要笑出来。
“…是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他放下烟管,看着月鸟定定地说。
“…原来如此,还在梦里啊。”月鸟故作镇定地点头,试图强迫自己没有注意到周遭的违和感,心虚地自言自语道。
“现实为虚,梦境为实,”明明面容是和自己所差不多的少年样,话语间却透着跨越漫长岁月的痕迹,“若这真是梦境,那也…”
他垂眼,只是异瞳一直没从月鸟身上离开,安静而珍重地铭刻眼前的一切,任由月鸟无言地观察四周。
夜色盎然,月华如练,思及此,屋内屋外连灯都没有开,樱花花瓣飘零,悠闲地翻飞而下,如同星星一般降落在他四周。月鸟这才反应过来,压下胸口早在作祟的隐隐钝痛,将手里的气球递出去。
“这是…?”
“安心安全快速实惠,我是配送员月鸟。”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交流过一丝矛盾的挣扎。
碍于现世的规则,他们无法交谈更多。
四月一日接过气球,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转而又说,“请稍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为什么小全小多没有出来呢。
月鸟独自坐在走廊上,端起酒杯。
虽然在侑子小姐和其他妖怪朋友的熏陶下,月鸟对酒也算小有了解,但却从来没有尝过。
嗯…很难评价。
月鸟微皱鼻头,偷偷吐舌,有些嫌弃地看着手中微晃的波光。
“这个表情,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能在一群酒鬼的诱惑下不爱喝酒,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嗯,很了不起哦。”四月一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
他也盘腿坐下,从脑海中找到光阴里未曾泯灭的宝藏,日复一日将那些擦得锃亮。
咯哒。
他放下从宝物库深处拿出的东西。
那是一把浅色的雨伞。木质伞柄,金属制伞架,伞面是用及其古老的工艺精细糊上,淡雅的纹理,被保存得完好无损。
“这是代价。”四月一日说,手指抚过伞骨,然后交到月鸟手上。
“可是费用我已经…”
“是让我见到你的代价,月鸟,”他见面以来第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更何况我也只是保管的人,不过是物归原主,是我赚便宜了。”
“铿!”
月鸟双手执起,手指轻轻一动,锋利的刀光迫不及待出鞘!剑鸣,这是来自错乱时空的馈赠。
——原来是一把伞剑。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收剑,月鸟看着默默喝酒的人。
“没有必要,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月鸟,”他摇头温声道,“我与你的缘分早已结束,你与我的远未开始。”
“——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念你们。”
突然刮起的风,耳边响起的虫鸣,月鸟屏息坐在床榻上,瞳孔无声猛缩。
小全小多欢快地扑过来:
“早上好,月鸟!”“早上好!”
月鸟反射性张开双臂迎接,抬起手时却发现手上拿着一把伞。
这是哪来的?
月鸟歪头盯着一觉醒来突然出现的伞,然后又下意识忽略过去。
“月鸟——”
指针指向九点,门外传来侑子小姐的呼唤声。
“来了!”
月鸟同样拖长音回答,又在床上闷头赖着,钻在枕头里,薄薄的面料沾上眼角不知觉滑下的泪珠。
春假,月鸟依旧在两头跑,甚至到更远的地方,比如之前的九州岛。
业务繁忙,月鸟脚不沾地,物理意义上的。
“哟!月鸟!”
夜斗带着神器散漫闲逛,爽朗发言:“好久不见你忙碌的身影,连我都有些惊讶了。”
“夜斗、”从屋顶上跳下,一脸郁闷的月鸟用手肘抵了一下一旁人的腰,“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拜托了。”
“嗯?哦哦!”夜斗恍然大悟,“那个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看好了!”
“——绝望了!对这个打工人没有人权的世界绝望了!”
“谢谢,”月鸟神清气爽地说,“我现在好受多了。”
他对着夜斗身后的田川爱子笑笑,调侃到:“怎么样,跟着居无定所的落魄神明讨生活的日子,需要帮助吗?”
“需要需要!请给我点资助吧!”夜斗同学举手率先抢答,露出贱兮兮的表情。
吃我友情破颜拳啦。
月鸟面不改色在夜斗头上一锤,厚颜无耻的神明吃痛蹲地。
没有问你哦,月鸟笑眯眯地示意。
“一切都很好,谢谢您。”爱音鞠躬道谢。
“已经跟了夜斗大半年了吧,真是令人敬佩的时长,”月鸟将伞架在肩膀上,“如果受委屈了,有很多神明在招新,可以去看看。”
“喂,月鸟你说什么呢!”夜斗好哥俩一样勾住短发神器,“爱音可是和我默契十足,才不会辞职呢!”
“嗯,夜斗大人对我有恩,我不会辞职的。”爱音点头,纵容地笑了笑。
你看吧!
夜斗昂首,得意洋洋的表情里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身穿廉价运动服的神明与穿着水手服的神器,自带闪闪发亮气场的夜斗神再度沉迷于遐想之中,在月鸟包容的目光和附和下畅谈未来。
月鸟见过神器在其他地方做兼职赚钱,以养活两个人,同为打工人,他心痛地表示他们开心就好。
天空在他眼中有一瞬间变成血红色,不祥的气息从远处蔓延过来,西南方向又爆发了一场时化。霎时间爱音消散于无形,神器化为利刃,夜斗将匕首握在手中,随手一挥作为道别,几个跳跃消失在高矮的楼房间。
神走了不过半分钟,相似的气息转瞬间从后方接近。
金发的女武神,威风凛凛的狮子坐骑,带着压倒性的威慑力自高而下投来凛冽的目光。
若是夜斗晚离开一步,恐怕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追杀。
“多日不见,毘沙門小姐。”月鸟退后半步,消去夜斗的气息。
“月鸟殿。”毘沙門天神色平静地点头。
大多情况下,这一代的毘沙門天是一位端庄大气的女武神。多年前月鸟不知怎的溜进高天原,就是降落在那座美轮美奂的轩昂西式建筑,索性这是位宽宏大量的神明,月鸟没有受到过多苛责。在那之后月鸟也时常为她的部分年岁尚小的神器们带些小玩意儿。
她面色严肃看向远处那场大时化,樱花耳钉在阳光下闪烁。
作恶的妖怪、怨灵、咒灵,时化的怪物,各自形成的原因不同,负责的祛除方也不同,古往今来都是在这样的拉锯下维持微妙的平衡。
说实话,月鸟并不怎么能分清个中差别,也觉得这样不成文的规定略显死板古旧,然而身为小小的配送员,他所能做的事情微不足道,只能对其冷眼旁观。
“你知道规则是无法束缚你的,”很久之前,在记忆都暧昧不清的时间里,有人犀利地指出,“你自愿将羽翼收拢在鸟笼之中,将客观和法则作为心脏的肋骨。”
可若非将目光停留在这份自欺欺人的牢笼上,连虚伪的盔甲都终将消散。
雄伟的狮子如弦上紧绷的弓,只要他的神明一声令下,便能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奔去。
“近日会去府上拜访。毘沙門小姐,祝武运昌隆。”
算算时间,月鸟做最后的道别,望着女武神远去的背影,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夜斗能及时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1、考试周还没过去,五一先来了
2、这两天应该会多写一点
3、祝大家五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