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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飞鸟与神明与晴天娃娃 ...

  •   新月夜,细雨,樱花落雪满庭覆。
      盛夏来临之际,连追忆都惹人怜惜。

      废弃高楼的缝隙里是一院绮丽复古的别墅,新旧交替的缝隙里流淌的是时间,能实现愿望的店铺和神秘的店主,就这样被遗留在时间中。

      从围墙上翻落的时候,月鸟像一只优雅的名贵猫踏在丝薄堆起的花瓣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尽管如此,拉开的和室门里依旧适时地伸出一只手臂,伴随着熟悉的招呼。
      “啊,落汤鸟回来了。”壹原侑子转头隔空举起酒杯,兴致勃勃,“月鸟,下酒菜,拜托你啦。”
      “知道了知道了。”谢过小全小多递来的毛巾,月鸟敷衍地应声,在侑子期待的注视中放下装着土特产的袋子,“横滨可是要比池袋还远一些,以后要隔几天才能回来了。”
      “诶,真是过分啊,月鸟。”侑子拖长了音撒娇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银发少年在簇拥下走向厨房,声音含笑,“不过每次都会记得带特产回来的,请原谅我吧,侑子小姐。”
      但是话说回来,突然去神奈川读高中的决定还没有告诉自己中学里唯一二的朋友,月鸟在炸鱼块的时候任由思绪发散。
      可能会很失落吧,那个家伙,发邮件告诉他好了。

      温雅清丽的少年换上常服,端着茶杯坐下的时候,壹原侑子突然凑近:“月鸟,你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了。”
      遇到什么了?月鸟偏头思索。

      唔、一如既往无所事事的祸津神,终于拥有了定所的流浪狗,受伤的幼鸟,和…

      “…和一位寻找失踪女儿的母亲。”月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那位母亲,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侑子小姐问,垂着眼凝视落在酒杯中的月牙。
      “她拜托我寻找她的女儿,”月鸟轻微皱眉,“而且,委托成立了。”

      并非月鸟不乐意帮助这位母亲,只是他能做的最多只有将这位看上去记忆混乱精神不佳的妇人送往最近的警察局,本来。

      “请你帮帮我吧!请帮我找到我的孩子!”衣衫凌乱、形容狼狈的妇女在街边的角落声泪俱下,哪怕因为悲伤与绝望而脱力几乎跪下,泛白的指尖和紧绷的关节依旧颤抖着死死拽住月鸟的外套。
      此前她突然从街道的阴影中冲出来,准确地将目标锁定在月鸟身上,过路人驻足投来诧异的目光。
      “夫人,抱歉,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帮助您。”月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如果您身上有五円硬币的话,可以委托我身边的这位夜斗神,他或许能为此做些什么。”
      夜斗双手抱在脑后的懒散姿态猛然正经,只是语气仍不着调地应道:“没错!不管是家庭矛盾,还是人际交往,只要你委托我夜斗神,无论怎样的烦恼都能帮你利落地解决哦!”
      “只要五元就可以了是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妇女的眼中徒然迸发出一股执着的明光,她似乎只有找到女儿这一个念想了。然后终于松开了手,急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在月鸟担忧着看向一旁的夜斗时,又一股脑全部塞进了他的手中。
      “!等…”
      “这样就可以了吧!”重新拉进了距离,那位妇女嘶哑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请你,请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夫人?夫人!?”

      歪倒下的身躯等待了霎那,然后散落一地的硬币清脆弹起,然后从两颊滑落的泪珠也打碎雨天路灯下模糊的倒影。

      委托成立了。

      月鸟愣在原地,片刻后在夜斗扶起妇女呼唤的背景音中弯下腰,捡起很快被淋湿的硬币的其中一枚,回过神眼神复杂。

      “你的委托,我确实收到了。”

      “然后呢。”长舒一口气,侑子小姐豪爽地一瓶酒下肚,暗中指使小全小多再去拿一些出来,两名少女人偶窃笑着偷摸溜走。
      背对着的月鸟完全没有在意,只是有些忧虑地开口:“然后我们把那位夫人送往了最近的医院,半路上她恢复了意识,又挣扎着想去警察局,就把她送去了警察局。”
      “你和祸津神一起?”
      摇头,“夜斗接到了工作,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陪着。”

      “…警察说,那位夫人从两个月前开始,每隔几天就来询问一遍,似乎在周边的警署都是这样。”
      “原来如此,既然普通人都能看到的话。”
      “夜斗也说,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月鸟眼疾手快抽走新拿来的酒,在侑子小姐的叫喊着‘魔鬼!’的控诉下无动于衷,“…可是,委托却成立了。”

      与壹原侑子不同,类似万事屋的工作于月鸟而言有一个颇为苛刻的条件,即委托人必须是“非人类”。
      时常让自己帮忙的夜斗,侑子小姐转交给自己的委托,以及零零星星由自己经手的愿望,无一例外都符合这个条件。只是数量实在有限,在空闲的大多数时间,月鸟都在做一名配送员,这样断断续续工作了也有一年多,成果是熟悉了东京都周边的各种大街小巷,原先怎么也掌握不好的法术也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就是铁树开花吧。侑子小姐揶揄评价,月鸟心虚地奋起反驳。

      “不过,遇到那位夫人也好,委托意外成立也好,会发生这样的事,月鸟你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吧。”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

      “…必然。”
      “果然是这样说的?那位魔女小姐还真是没变啊。”便利店旁,夜斗坐在树上随手将食物的包装袋丢入垃圾桶,边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团。
      “你也是,夜斗。”靠着树干的月鸟打开汽水伸手递过去,穿着运动服的窘迫神明毫不犹豫接下,“…今天又跑过来,你有这么闲吗?”
      “…呀,活过来了!来找你当然是因为,我拥有了这个!”夜斗翻身吊挂在月鸟眼前,炫耀似的拿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廉价的挂坠,“开光幸运物!有了这个我马上就能成为坐拥亿万信徒的伟大神明了!现在你上贡些东西给我,以后就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哈,你赚大了啊月鸟!”

      嗯,又乱花钱导致原本就困难的生活更加不堪,这倒也算了,月鸟无奈叹气。“只是,我很快就要去神奈川上学了哦。夜斗你,现在的工作范围几乎都在东京吧。”
      “什、什么!我的长期饭票!”
      “虽然对你来说东京到横滨也是很方便的事,但还是好好工作赚钱比较好吧。”
      “可恶!”

      没理会哀嚎捶树的不良神明,月鸟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我要去一趟昨天的警察局,然后去横滨。”
      “横滨?”
      “侑子小姐有东西让我送过去,顺便提前熟悉一下那边的路线。”月鸟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触碰和煦的阳光。
      这原本预定是上午的行程,然而友人清晨来电哭诉,刚安顿好又一次喝多了的侑子小姐不到半小时,月鸟强忍着打人的欲望起床把话筒拿到耳边。

      “呜哇!为什么突然说要去横滨啊月鸟?!我的高中生活就要这样缺少一位挚友了吗!”
      电话那头,少年夸张地抗议。
      “…你是笨蛋吗?是啊,你就是个笨蛋。”月鸟耐着困倦毫不留情。
      “好过分啊,月鸟。不过无意义的狡辩禁止。”
      “…没有事先跟你们说是我的不好,抱歉啊,新罗。”
      “无意义的道歉也禁止。”岸谷新罗叹气,“真是的,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不过你一直都这样。在横滨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你也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啊,说起来,月鸟,我昨天发现塞尔提她…”
      就如同太阳都要开始照常升起,岸谷新罗和往常一样缠着月鸟谈天说地,三句不离自己爱慕的对象,滔滔不绝。
      “…对不起,新罗,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你也多少适可而止一点,拜托。”
      月鸟两眼放空仰躺在床上,看着熹微的光晕铺上天空。
      然后终于得以挂断电话摊下,再次睁开眼睛时,距离侑子小姐催做午饭还剩下十分钟。

      “你是说田川太太啊。”与昨天不同的警察说着,只是表情是同样对所谈论之人的令人不忍的熟悉,“那是一位可怜人啊,丈夫在多年前酗酒离家,抛妻弃女,不闻不问,女儿也在两个月前失踪了,似乎是好多地方都找过了,实在是没有消息,如今恐怕…”
      “关于她的女儿,那里有她的照片,”警察指着外面的公告栏,“好像是第一次的时候带来的,本来早就撤下了,昨天被缠着没办法只能又贴出来了。”
      “谢谢您,辛苦了。”月鸟道别后离开警署,看到夜斗正随意地读着公告栏。

      “说起来,为什么只有照片,没有标名字啊。”
      “因为田川夫人,就是那位母亲,她不记得了。”
      “忘记了?她女儿的名字吗?”
      “是的。”月鸟叹息着回忆,“好像是什么病吧,以前的事情具体都记不清了,明明还没到岁数,大概是女儿失踪的打击太大了吧。也因此,搜查迟迟没有进展,可能根本就不是附近的居民啊。”

      “…总之,我要去横滨了,祝工作顺利,前些天神器‘又’辞职了的神明大人。”
      月鸟挥挥衣袖,走得干脆利落,冷酷无情。
      “你说什么!月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喊我夜斗大人!等着瞧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下电车的时候恰逢日暮黄昏,也就是所谓逢魔时刻,厚重的火烧云沉沉地压住海天相接一线,月鸟悠悠然散步到海边,躺在靠海的岩石上,任由携着海鸥鸣叫的风扬起发梢。
      漫长的等待,偏又不能放松警惕,月鸟只能一边眯起眼打着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随身带来的平光眼镜。
      “好困…”
      将最后一颗石头丢出,就这样在夕阳的余晖下偷懒了一会儿,月鸟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团鬼魅般的黑影垂下树梢,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伴随着断断续续意味不明的可怖低吼。

      什么,原来横滨最大的妖怪,居然是吊死鬼吗?
      支起身子,月鸟疑惑歪头。
      “原来是人类啊。”
      定睛确认,月鸟了然,这只是一位试图在枯枝老树上化作晴天娃娃的普通人类。
      应该去工作了,他毫不在意地想。
      轻巧地跳下岩石,月鸟凑近道:“不知名的先生,既然死不了,还是早点下来会比较轻松哦。”

      比起先生这一称谓要更显年轻一些的黑发少年缓慢抬眼。晚霞的颜色,白昼的余晖,像是在最后时刻尽全力燃烧一切的热烈,就这样渲染在对方泛金的青色眼眸中,那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光芒灼灼。
      太宰治怔怔地盯着突然在视线范围内出现的人影,一眨不眨。寂静的秩序中海风四起,望不到边的沙滩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翻飞的西装外套边角在骤然拉近的距离下交缠,他轻轻开口。

      喀嚓一声,啪嗒一声,年迈的树枝难承生命之重,身形单薄的少年狼狈落地。

      月鸟早有预料般后退半步躲过激起的细沙,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半分挣扎也没有地瘫倒在地上,满脸恍惚。
      “…啊,莫非是天使…原来我竟然是上天堂的吗…”
      “很遗憾,先生,我不是天使,您也还活得好好的。”
      “真是残忍啊,果然还是选择跳海比较好吗。”
      “那样您就只能成为不可回收的海洋污染垃圾了哦,会对海洋造成困扰的。”月鸟带上平光镜,“更何况,先生您今天的‘相’还不错,过两天再尝试吧。”
      银发少年蹲下,认真地回答陌生人以常识判断稍显不平凡的话语,于是闲聊就这样持续下去。

      “‘相’?原来天使小姐还是一位占卜师啊。”
      “当然不是,我姑且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哦。至于闲暇的时候,我在做这样的工作。”月鸟从口袋里拿出自制名片递过去,“…顺便一提,从生理学上来讲,我是男性。”
      “过分,这是欺诈啦欺诈!”
      即使说着蛮不讲理的话,少年仍保持着百无聊赖的神态,杂乱的黑色卷发抖动几下,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坐起接过名片,嫌弃地评价:“配送员?…好逊,居然还是手写的。”

      卡片白底黑字,上行写着“配送员月鸟”五个字,下行联系电话,背面是看不出种类的鸟类的简笔画,笔锋凌厉,内容简洁明了到有些简陋的程度。
      “和别人学的,好用就行。不过您最好…”月鸟不甚在意,突然像是感受什么一样向后望去,遥遥的大海,逐渐汹涌的波涛和黑发少年眼底翻涌的情绪重影。
      月鸟回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顺势并指在虚空一点。
      “什…”突如其来的困意,太宰治抑制不住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有什么要发生了。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消散余烬,周围的氛围发生了变化。
      月鸟转过身面向大海,褪去了暖阳的金翠色眼眸比方才又亮了几分。以丢出的数枚石头为原点,划分此岸与彼岸的结界延海岸线瞬时伸展开,霓虹般绚烂流动的透明屏障内是潮起潮落,其外一片祥和,连树叶都安然稳定。不远处的马路,路灯下人影绰绰,行人依旧自顾自离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边的动静。

      大海讴歌着喧嚣。
      狂乱中唯一安定的少年,在星辉和月影的交织下,由难以辨认的灵魂指引,踏着狂躁的海风向海面中的漩涡走去。
      与谁的目光在半空交错,月鸟微不可闻地一顿。
      水柱腾空而起,凝滞的空气压迫下来,上涌的激流似乎足以划破天际,现身在其中的倒影枕着掉落在海面的星象,混沌与秩序柔和地融汇在一起,祂睁开了眼睛。

      “来者何人。”
      停驻于漫漫时间后的存在开口,此刻风与海皆平静下来,空灵缥缈的声音自各个方位响起。
      “壹原月鸟。”
      “连真名都不说出口吗。”
      “…关于这一点…失礼了,月鸟是真的,大概。”

      “罢了。”最终化身为鲸的巨物悬浮在半空中,“以‘出入阴阳的平衡’换取‘关联性’吗,原来如此。”
      蓝鲸那双投影着海滨城市倒影的双目带着悲悯,叹道。
      “那么,我承认你的存在。”
      “多谢。”月鸟从口袋里拿出侑子小姐交付给自己的东西,像是信件一样的纸张被海风拥护着平稳坠落,在接触到海面时,眼前的一切都化作星星回到了夜空。

      “…又失败了吗…”
      从沙滩上醒来的时候已是月照半空,起来时却愕然发现口袋里莫名多了一张名片。
      “?”
      一阵温和的夜风吹过来,不知怎的,名片从指尖溜出,飘向远空。
      “诶诶!等…”

      他是为什么要追赶风。
      太宰治收回手,半边脸湮没在街道的光影中,沉默不语良久。
      刚才他又一次上吊失败,此时面前有一条清澈的河流。若在往常,他必然是以奋不顾身的决绝跳入沉浮其中,然而看着河流尽头汇入的大海,微妙的错位感与莫名的悸动中,太宰治突然失去了兴致。

      “…”
      “哔-”
      “…既然死不了,还是早点下来比较轻松哦…”
      清朗的少年音从录音笔里流出,太宰治按下回放键,他笑了笑。
      一身黑的少年重新迈开脚步,将灯光和大海抛之身后。

      另一方面,完成工作的月鸟并没有急着回去,他坐在临海的公园长椅上,四周寂静无声,了无生气,作为恐怖片片场那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比起片场,这就是恐怖片本片吧。看着从树干间来回穿过的幽灵,月鸟感慨。

      “久等了。”低沉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毫无起伏的音调与飘忽的语气在此时显得惊悚无比,饶是早有准备的月鸟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之前在想事情,来得正是时候。”月鸟收起装模作样拿在手上的书,事实上昏暗的光线下他一个字都看不清,“你就是…”

      低垂着眼,长发遮脸的幽灵抬头,十六七岁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月鸟,和公告栏照片上一样的脸,异样空洞的神情。

      “我叫田川爱子,在一个月前葬身于大海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1.激情开文,苏文预警,爽就完事了(失智发言)
    2.哪怕再冷,我也要用嘶哑的声音喊到:holic永远的神!
    3.如果有人愿意陪我聊聊天那可就太开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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