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
判官元年这一说法，是杨捷早上刷微博得到的启发。
早几年，娱乐圈有一位喜欢立学霸人设的演员做直播的时候说露了嘴，将自己没写过论文还获得了博士学位的事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从那以后研究生毕业要求日益严格，从前要审三遍的论文，如今要折腾到七八次。
不堪其扰的广大受害者们群起而攻之，每逢毕业季就要在该演员的微博下刷“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我还在改论文”等诸如此类的话，并将那一年戏谑地称为“xx元年”，xx便是那位“学霸”演员的人设。
若是判官真的耽误了杨捷的科研项目，杨捷不敢保证今年不会变成“判官元年”。
徐沧早起听过杨捷解释这些网络的热词，也被他这一句“判官元年”逗笑了。
老神仙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一捏鼻尖，试图掩盖自己绷不住的笑容。
杨捷扯一扯他的袖子，拽着人走了。
留下一脸迷茫的判官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杨捷那句“听不懂就上网查查，别总是蹦什么野迪，时代不一样了，学习改变命运啊老同志”。
“和他费什么话。”徐沧和杨捷并肩穿梭于地铁的人流里，当着那么多的人老神仙有些局促，只敢轻轻相碰杨捷的肩头，示意他和自己说话。
杨捷歪过头，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博君一笑。”
老神仙的嘴角再一次上扬。
合着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科研论文和毕业担心，单纯是看老怪物一脸严肃想逗他一乐。
混蛋山君，过了很多年，依旧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混蛋。
杨捷回到学校，忙活好几天将考察到的资料连同立项报告等等一股脑交到了叶清溪的办公室，得了导师一句“很不错，可以继续下去”的鼓励，长抒一口气。
终于是情场事业两得意，杨捷满面春风，手中事缓上一缓，闲出手来收拾地底下的鬼东西。
范无救总是不回来，做大哥的去接一接他自然也不为过。
徐沧执意要跟着一起去，于是地府迎来了千万年来第一次二圣同临的盛况。
孟婆把合敔打扮得像个吉祥物一样，让他站在路口唱歌迎接两人。
合敔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像商场里过节时候用来装饰的大彩灯，还是带音响的那种。
老怪物带着人下来以后，先看见的是花花绿绿的合敔站在路边，嘴中还念念有词“欢迎山君，欢迎水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徐沧脸都绿了。
反倒是杨捷，蹲在地上笑了好半晌，一直到合敔羞赧到不敢开口才算作罢。
合敔声音是好听的，就是这词一听就是孟婆编的，什么“早生贵子”的词都出来了，杨捷可以想见她在人间时候的放肆模样。
合敔终于放过了两人的耳朵，徐沧当着人的面局促，当着鬼的面却十分放得开，一手牵着杨捷往黄泉海进发了。
黄泉海的岸边还挂着闪着彩灯的气球和鲜花，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是谁的主意。
孟婆欢欢喜喜迎过来，面对她期许的眼光，杨捷只好略点一点头以示鼓励。
判官这个老东西坐在奈何桥上数了几千年的石板，眼见着两个刚在地上打完招呼的神仙下来捉他，便是什么错都不敢犯，恭恭敬敬站在桥头鞠躬，好似个没什么感情的迎宾机器人。
谢必安依旧没有出城，派了两个小鬼抬着一本册子来给徐沧过目。
只是范无救还不见踪影。
徐沧正要运起灵识去查，阿孟率先出声解释：“范大哥受了情伤，哭哭啼啼往弥弥树里走去了，还叫人千万别去打扰他。”
对于阿孟这一番说辞，杨捷半信半疑。
范无救行走人间也有了几年，情伤倒是有可能，可这哭哭啼啼是断不可能的。
“去抓他。”
老神仙和小杨达成一致，携手去往弥弥树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桥头不停鞠躬的判官露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一丝微笑。
杨捷是第二次走这条路，没有鬼出租可搭，和徐沧一起走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明明谁也没说话。
杨捷算是明白了谈恋爱的小情侣想要黏在一起的心思，便是寡淡如老神仙，也趁着牵手同行的功夫，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
“你觉得累，我便携你飞过去。”徐沧回想着杨捷小时候走两步就要抱的样子，对他能不能顺利走过去很是担忧。
杨捷享受着掌心的微微酥麻，闲庭信步间恍惚忘了自己是来捉老范的。
“走走吧，不累。”
杨捷的室友告诉他，他刚谈恋爱的时候，每天晚上能拉着女朋友的友手压马路四五个小时，那会儿杨捷还为小情侣的迷惑行为感到困惑，此刻却成为了被自己鄙夷过的人。
便是携手一直走下去也是愿意的。
可老范好像没给两人太多独处同行的机会。
远处树中央传来了鬼哭狼嚎，正是老范的声音。
“我去，还真哭了？”
小杨一边迷惑，另一边就被徐沧拉扯着飞起来。
二人赶到的时候，老范正抱着那只剩一个叶子的小小新生枝桠痛哭流涕。
“他不喜欢我！”老范想学人玩摘花瓣判断爱与不爱的游戏，可眼前这个树杈子只有光秃秃一个叶子，哪有供他判断的余地。
“谁不喜欢你？”杨捷看着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
看见人来了，老范形象也不顾，抱着小杨哭起来：“他不喜欢我，怎么能不喜欢我呢，怎么会呢……”
他不别的，只是反复念叨这一句，杨捷不得不撒开老怪物的手，安抚起老范来。
徐沧自己一路上自己还没抱上小杨，先被范无救抢了先，醋意大发，伸手把人从杨捷怀里拎出来放到一旁站好。
“好好说话，不然自己回十八层，别再上来了。”
杨捷说话显然不如老怪物有用，范无救终于恢复成个正常鬼的模样。
“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徐沧显然是知道老范嘴里的“他”指的是谁，丝毫不绕圈子，径直发问。
杨捷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老范的了解实在是少。
范无救离开无恙城去十八层的时候也才十六岁，没尝过情情爱爱，如此算来，老范的心爱之人只能在地府。
还是个鬼。
老范这是不爱则已，一爱惊人。
范无救摇摇头。
杨捷猜到那人是谁了，抢在徐沧前头发问：“他下来的时候也才十五六的年纪，你别是用这一身的腱子肉把人吓跑了吧？”
老范刚刚痛哭的时候，袖子撸起来露出黑袍下面的半臂肌肉来。
和老范有交集又年龄相仿的，也就只剩无妄城里的那一位，再不济总不能是判官那老东西吧？
老范紧接着摇摇头，把黑袍放下来捋顺，遮住半臂狰狞。
一问三不知，八成是傻了。
“不知道那就先别哭了，回家吃饭。”杨捷实在不想在弥弥树里和性情大变的失恋老范纠缠，他一进这个地方，就有一种归乡情怯的感觉，心里惴惴不安着。
徐老怪物熟练地牵回小杨的手，眼神示意范无救赶紧跟上来。
可老范还是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我哭累了走不动，杨捷拉我一把。”
徐沧感觉有些不对劲，范无救从不指名道姓地称呼杨捷，外号都给小杨起了五六个，怎么一哭反倒老实了呢。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捷的手已经搭上了老范的粗爪。
小杨抱怨着老范一身的肉真是沉，要他日后少增肌，手底下用出神力来拉扯范无救。
范无救终于离了原地，可随他所动，地动山摇。
在徐沧的“不妙”声中，杨捷再看向手心，哪里还是老范的手，分明是一片金黄的嫩叶，和他上回拔下来喂给合敔吃的那一片一模一样。
天地大变，杨捷的耳边传来无数声鬼哭狼嚎，是真正身逢绝境的恶鬼发出的恸哭，一直哭到杨捷的灵肉深处，杨捷好像听见了似曾相识过的声音。
千万年以前，他一定见过如今这般万鬼同哭的声音。
弥弥树交错的藤条可见的扭动起来，徐沧来不及思考，掩着杨捷双耳，护他在怀，朝树外飞去。
范无救又一次被困住了，这会困他不是缚灵索，不是无恙城的梦魇，仅仅是眼前人的一支笔。
他听了判官的话，生怕无妄城里那个直心眼的人再办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啥傻事，慌张中来不及给小杨留消息就下了黄泉海。
迎接他的，是执笔立于城门处的谢必安。
谢必安将他迎进来，在那破烂的半间铺子里，在老范的身边画了一个圈，老范就再也出不了这里。
而后不久，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孟婆跟合敔也被丢进来。
三个人只能排排坐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眼前虚无处的一块灵镜上，合敔花花绿绿地胡乱哼唱，阿孟疯疯癫癫地祝福，老范哭哭啼啼地哀嚎。
这么反常，偏偏那陷入爱河的两个老神仙还信了。
“有意思吗？”范无救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的铩虎镰也被人缴了竖在角落里，他无计可施，只能冲着灯火昏黄处的那个人开口询问。
那白衣人头也不抬，伏案书写：“你不觉得十分有趣吗？”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