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36、第 36 章

　　“还算周到吗？”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杨捷被晃到了，揉揉眼把头埋进被窝，却惊鸿一瞥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瞬间清醒。
　　从被窝里探头出来，老怪物就躺在他的身边侧对着他，用神的笑靥春风化雨一般问他。
　　杨捷这才知道，老怪物除了玩连连看不许别人动以外，还有一个喜欢复习情动之时的话语的癖好。

　　“待客周到吗？”
　　“看着镜子，是我在爱你。”
　　“别抓那么紧，神也会疼。”
　　“看我，不要看月亮。”
　　……

　　老怪物化身老畜牲，在小杨的耳边呵气，一字一句把这刚醒来的人再次羞到脸红。
　　明明是豪言壮语来睡美人的，怎么就成了被动的那个呢？杨捷想不明白。
　　比老范要早知道老怪物的秘密，杨捷很是高兴。
　　孟婆给他的回忆里，徐沧是高高在上的神。
　　神为世人，连少女阿孟和半灵半鬼的合敔都知晓弥弥树是山君种的，却无人得知是水君的灵与血滋养着它。
　　但那段回忆里，徐沧也不再无欲无求。
　　他像人一样，会被黄泉海岸的风沙吹乱额发，会在割破自己血肉的时候闭上眼睛。
　　杨捷记得自己在桥上期待和他见面的日子。
　　从第一块石板数到第一百块，数到弥弥树再次落叶，徐沧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他会流血，他会疼，那他也就会心动。

　　杨捷原本想的是为自己怦然而起的心动拼一把，赶回来的路上反复措辞出来的千言万语却在看见徐老怪物的时候全都抛之脑后。
　　他那么好看，在学校堵人的时候散发魅力，在地下室灵境的时候惊慌失措，看着小猫的时候眼里柔情蜜意。
　　徐沧越像神，杨捷就越想把他拉下云端。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有一句。
　　“小爷要来睡你。”

　　滚在一起的时候，谁睡谁已经没这么重要了。
　　徐沧的爱意似乎比杨捷更浓烈，在被人拥入怀的那一刻跨越山海，汹涌而来。
　　小杨向前走了一步，老神仙就从山海之间降云而至。
　　徐沧反客为主，用更紧的怀抱迎接来人，那人只不过将唇往前凑一凑，徐沧就把整颗心捧上来。
　　他一边捧着一颗心来，还要一边问：“你看见了吗？”
　　在走廊，在浴室，在卧房，小别墅里都是老怪物的主场。
　　小杨努力说服自己：老神仙那么好看，是自己占了便宜。
　　可惜徐沧也是这么想的：小杨那么可爱，是自己占了便宜。
　　真正占便宜的那个此刻正歪着头，一手支着枕头，一手替杨捷掖好被角。
　　“我身上凉，你热的话可以凑近些。”
　　嘴上是担心人烦热，手底下干的却是替人掖被子的活计。
　　听着他这和行为十分矛盾的话，杨捷想起徐老怪物最经常穿的那件POLO衫上“知行合一”的字样。
　　睡都睡了，管他呢！
　　惯会随遇而安的非典型救世者杨捷一个翻身，到了老怪物的旁边，他把两只已经在抡石头的时候练出些肌肉的胳膊伸出去，勾住老神仙的脖子，献出给上神的一个吻。
　　沧海水君的头发再次伸长散开，纠缠于两人肩胛之间。
　　高山蔓延成脉，亲吻山下的大海。
　　海浪涌上礁石，追逐岸上的高山。
　　海与山之际，是大好人间。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和水君共枕而眠的好处是无须空调，初秋的烦闷燥热都和屋里的两人无关。
　　杨捷从腰酸背疼间睁开眼，忽然回想起红叶苑这小别墅里还有个小姑娘夏夏，吓得一激灵，挠了徐沧胸口一把。
　　“我把她送到灵境玩去了。”徐沧顺势把人的爪子按在胸口，把玩着小杨骨节分明的手指。
　　不用他问，徐老怪物也能明白杨捷的害羞。
　　论苍生，水君是无私是神，但论起杨捷，他是天底下最自私之人。
　　杨捷长舒一口气，肚子又闹脾气起来，咕噜噜响着，饿了。
　　他从飞机上下来，就立马打车回来了，什么东西都没顾上吃，又和徐沧折腾到现在。
　　杨捷既已服软，也要享受一下被人照顾的感觉。
　　他抬头，朝着枕边人眨巴眨巴眼，知道老神仙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可老神仙明白是一回事，能力是另一回事。
　　“我只会煮粥，你想吃饭的话得自己做，还能起来吗？”
　　看看眼前人，再看看自己，小杨屈服于外卖。
　　饭菜是徐沧下楼拎进来的。
　　三菜一汤，用杨捷的手机点的，杨捷付的钱，老怪物吃的欢。
　　因为老怪物手机里除了一个通讯软件和连连看，什么都没有。
　　杨捷吃完饭一口气给老怪物手机里塞了十几个软件，就连曹志远最近在玩的手机MOBA游戏也下载安装了。
　　出于好奇，装完软件的杨捷又点开了徐沧手机里唯一的游戏连连看。
　　画风有些年代了，糊成像素的小鸡小鱼小猫咪挤在一起，也不知道徐沧这老神仙看久了会不会变老花眼。
　　“你怎么喜欢玩这个？”
　　杨捷终于硬气一回，指使起老怪物来，徐沧在他的命令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还得回答他的问题。
　　“有人教我，只学会了这个。”徐沧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自己乖乖收拾碗筷，他只不过把东西拿到池子里，水就自动流上了盘子。
　　杨捷头一回见徐沧操纵除了风以外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人懒到用神通做家务。
　　“谁教的？”对于那句“有人教的”，杨捷还有点吃味。
　　徐沧竟然笑起来：“有个叫杨杰的小孩，逃课去网吧，别人打枪战，他教人玩连连看。”
　　他心情很好，打趣杨捷的时候还能编起顺口溜。
　　杨捷回想自己唯一一次逃课去网吧的经历。

　　是在四年级的时候，蛋糕店的旁边巷子往里拐，有一个藏在民宅里的黑网吧。
　　杨捷是晕晕乎乎和同学一块去的，那里人很多，黄头发红头发蓝头发的都有，一个个都在枪战和热舞里嗷嗷叫。
　　有人抽烟，味道很呛，杨捷皱皱眉头把口鼻捂住想跑，却在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坐在大屁股电脑前面，一样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发呆的人。
　　那人并不年轻，头发花白的仿佛上了年纪。
　　“是要查资料吗？”杨捷的热心肠上来了。孤儿院最大的教育就是社会帮助你活下来，你要感恩社会。
　　那人摇摇头。
　　“要玩游戏吗？”杨捷小心翼翼地问。兴许是个上了年纪也想放松一下的人。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
　　杨捷停下脚步，努力从满屏的枪战热舞里找到温和一点的游戏，从五子棋到连连看，耐着性子教人玩。
　　忘年之交，这是杨捷昨天刚学过的成语。
　　杨捷不喜欢那个黑网吧，却总是想起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朋友。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凛冽的味道，让人想起冬天的风和大海，和烟味与嘈杂格格不入。
　　杨捷教他玩连连看，那个人边听边看，边点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但杨捷偏偏无数次回想起他，大约是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吧，很老又很年轻，有暮气又朝气蓬勃。
　　写半命题作文“一个xxx的人”的时候，杨捷的这篇关于老朋友的作文“一个奇怪的人”还被老师当做了范文，当然肯定是把逃课和去网吧的细节都略去了。
　　作文贴在后黑板上，时间久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丢了，兴许是被风吹落后让人扫走了。
　　后来没多久，黑网吧就被查封了，杨捷也只见过他一面。

　　“他长着花白的头发，额头上却没有几多皱纹，咳嗽起来也是轻飘飘的，好像没有力气一样，我猜测他已经六十岁了……”
　　光是打趣还不够，徐沧又念起杨捷的那篇作文。
　　老怪物揶揄人向来有一套。
　　但杨捷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除了半老的老头，你还用什么身份和我偶遇过？”
　　还有挤公交的上班族，博物馆的参观者，街头赶路的行人……只是大多数时间都没被人发现过。
　　当然老怪物是不会承认的，他让杨捷自己回想。
　　杨捷越想越离谱，回忆起生命里每一个有些印象的路人，从吃着包子摔倒的大叔到过马路不许人扶的老爷爷乃至于街头哭泣的失恋少女。
　　徐沧的脸色越听越绿，只能用一个轻轻的吻去堵他的嘴。
　　阳光很好的秋日午后。
　　一个餍足，一个饱腹，两人终于想起算旧账来了。
　　一个问：“地府旅游好玩吗？”
　　一个答：“好玩啊，听了一个故事，发现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杨捷这秘密不是原来他自己活了很多年，更不是范无救屠城的真相，反而是他跟着徐沧进过弥弥树的里面。
　　我见过你的悲苦，见过你风尘仆仆的样子，见过什么都不能说的你。
　　神要怜爱世人，要恩泽万民，要无欲无求地活着。
　　但神也会蹙眉，会像小孩怕疼不敢看打针一样闭上眼不看自己流血，哪怕那血是流给世人。

　　另一个又说：“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作者有话说

　　老怪物得偿所愿，小杨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