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自是少年来》萧自君

19、静安郡主

　　西北王城是晋王驻地，街道格外繁华，两旁店肆林立，有茶楼、酒馆、当铺和各种作坊，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

　　明亮的阳光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盛景增添了几分炫目。

　　秦珏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禁不住放慢脚步，肆意感受这人间烟火，这些天积攒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自那日偷看“天窗”行事后，少庄主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快了，不仅要在偶尔回来的首领大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白天努力练功，夜里还得东奔西走，去查找关于朝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基本没睡过好觉，直到前几日才把自己从那破旧院子里放出来——便是一出来又往王城赶，还编出个商人之子的身份，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毕长清抱着长剑，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少年，在那人侧头瞥过去之间又猛不丁躲开。

　　如此反复数次，秦珏终于忍不了了。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有屁速放！”

　　“没有，属下没什么要说的。”

　　毕长清连忙摇头，又从腰侧取下水囊，拧开口递过去，“少主，走了这么远，您该喝水了。”

　　秦珏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耐地举起水囊喝了一口。

　　“就你事多！”

　　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两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路往前走，似乎漫无目的般。

　　毕长清正疑惑着，身侧阁楼突然传来女子娇声呼喊。

　　“小郎君，可要上来饮杯茶？”

　　毕长清皱眉抬头，只见酒楼二楼趴着个小侍女，显然刚刚那声便是出自她口，栏杆旁的座位上坐了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少女，含羞带怯地望着他身边的少年。

　　毕长清:……

　　他忍不住凑到秦珏耳旁，轻声说道，“少主，我就说要易容成普通人，你非不听，一定要用这张脸，眼下麻烦不就来了？”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

　　秦珏偏了偏身子，嫌弃的把人推开，毕长清也不恼，笑嘻嘻地往后退了一步。

　　许是见他没有直接拒绝，粉衣少女冲小侍女使了个眼色，小侍女又会意地冲底下喊道，“小郎君，这清风楼今日刚得了上好的浮来青，可否上来一饮？”

　　秦珏抬起眼，长相秀美的粉衣少女骤然对上那双缱绻的眸子，当下就愣了神，片刻后连忙移开目光，耳朵尖都红了。

　　他勾起嘴角，拎起扇子垫脚敲了敲毕长清的额头。

　　“不用这张脸，鱼儿怎会上钩呢？”

　　大街上虽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但由女子主动邀请男子的戏码实在是太过少见，尤其还是这般身份的女子，酒楼门口的小厮早就被这番场景吸引，见那位面容俊秀的少年郎抬步往这边走，连忙弯下腰，小跑着前去迎接。

　　“小郎君，您这边走。”

　　“多谢。”

　　身如青竹的少年郎含笑应了声，清冷间却温和有礼，小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更真实了一些——那位小姐眼光确实不错哩。

　　酒楼里装修得富丽堂皇，客人众多，二楼隐隐传来丝竹声声，几人走上木质的台阶，很快到了那对主仆桌前。

　　那小侍女已经回到粉衣少女身旁，乖巧站着，不能入座，毕长清却是不在乎的，等秦珏坐到椅子上，他便大剌剌地跟着坐下，惊得小侍女看了他好几眼。

　　小厮识趣地退了下去。

　　秦珏率先举手作揖，开口道，“多谢姑娘，我姓林，名清远，这是我的侍卫，阿棠。”

　　林、清、远，好耳熟的名字。

　　粉衣少女在心底默默念了几遍，垂着眼小声说道，“不、不用谢，本就是小女子唐突了，我名李、李静安，这是我的侍女小雨。”

　　秦珏瞥了一眼她腰间玉坠，眸色暗了暗，这位静安郡主果然涉世未深，虽然胆大到当街邀请他上来喝茶，却又不敢多看他一眼，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李小姐日安。”

　　平日里从未有人这么唤过她，都是恭恭敬敬地称她郡主，李静安咬着下唇，只觉得自己原本普通的姓氏都耀眼了几分。

　　“林、林公子日安。”

　　清香扑鼻的浮来青很快被送上来，毕长清取了个杯子，握在手里用热水烫过一遍，又用内力细细烘干，再倒入汤色清亮的茶水，最后从兜里掏出染着糖霜的蜜饯、小巧精致的糖果、雪白细腻的山药糕，一一递到秦珏手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秦珏拿起杯子，垂眸浅尝了一口，味道醇厚，确实是好茶，他又捏了块山药糕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清新鲜爽，压住了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涩，糕也是好糕。

　　再抬头时，只见对面俩主仆皆目瞪口呆，他叹了口气，在桌下狠狠踹了一脚已经吃上喝上了的毕长清，用内力把声音传过去。

　　“吃你妹！给李小姐奉茶啊单身狗！”

　　毕长清恍然大悟，拍了拍手拎起茶壶随手倒了一杯，递到李静安面前，然后又美滋滋地吃起蜜饯。

　　李静安:……

　　虽然觉得有被双标到，但她还是配合地端起杯子，柔声道，“谢谢。”

　　秦珏喜欢跟温柔大方的人打交道，尤其还是漂亮的小女孩，他把面前的糕点零食往那边推了推，“这蜜饯和山药糕是小师、是我府里厨子做的，配着茶吃味道很不错，我特意带了些，李小姐尝尝看？”

　　李静安红着脸，捻了块乌梅做的蜜饯，低声细语道，“我观林公子不似京城人，可是来此探亲？”

　　“嗯，我乃望城人士。”秦珏点了点头，含笑望着她，“不过此番进京并不是探亲，而是应父亲嘱咐前来探望世伯。”说着，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是巧了，我那世伯也姓李，正是振武节度使李大人。”

　　听到这里，李静安惊呼了一声，又连忙抬手捂住嘴，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

　　那名叫小雨的侍女也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抬头看这边一眼。

　　秦珏内力深厚，那些主人原本不想让他听见的话语清晰的传入耳中。

　　“郡主，他、他便是老爷说的那位林公子，您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没想到长得这般好看！”

　　“你小点声。”李静安悄悄抬起眼，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秦珏，羞得满脸通红，“我也未曾想到，他竟是这般模样。”

　　小雨捂着嘴偷笑起来，“郡主，这是好事啊，您先前还因这婚事和老爷闹别扭呢，现在可是放心了？”

　　秦珏耳尖微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