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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奇迹(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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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礼并没有直接找杨复宇的妻子江薇,而是先找了杨宅的小保姆。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紧张得额头不断渗下汗珠的小保姆,韩礼放缓了声音。
“徐招娣,两个月前刚满二十。”小保姆一双黑亮的眼睛比水还透。
一旁的陆明朝蹙了蹙眉,二十岁,本该在是读大学的年纪。
徐招娣一看当警察皱眉,吓得只恨不得把自己蜷起来。
韩礼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明朝。
陆明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叹了口气,不大自在地安慰起眼前的徐招娣:“别害怕我没有在生你气。”
陆明朝生得便是一副好学生乖巧纯良的模样,一身警服穿起来多少有点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凭着陆明朝这副人畜无害又诚恳的模样,徐招娣也信了他几分。
“徐小姐念过书吗?”陆明朝率先提问。
徐招娣黝黑的脸上烫得发红:“读到四年级就没再读了,家里供不起了。”
女孩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在叫。
“家里的钱只够给弟弟念?”陆明朝试探性地问。
提起弟弟,徐招娣眼前一亮,黑黢黢的脸上是干净纯粹的笑容:“俺爹娘生了我和两个妹妹后,好不容易才有的宝帅。我初中毕业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我一定要让宝帅念完大学。”
陆明朝看着徐招娣亮晶晶的眼睛,一时语塞。
原来在他眼里的应该帮助的对象,自己从打心眼觉得理所当然,而且,他完全没办法用法律的手段去帮助这种人,这让陆明朝心里难受得紧。
一边小保姆像是说错了什么一般捂住了嘴,一脸懊恼:“我又说俺了,让夫人知道又要发脾气了了。”
“又?”陆明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杨夫人经常对你发脾气吗?”
徐招娣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不是的,夫人平时对我很好的。”
“那为什么你说夫人又对你发脾气。”陆明朝问。
“因为先生对我的口音很嫌弃想让我走,而夫人又舍不得我,想让我留在这里。所以夫人才一直很严厉地纠正我的口音,她说如果我还不改的话,她也没办法让我在这继续待了。”徐招娣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韩礼点了点头。
这件事可以证明徐招娣和江薇关系非常好,任何一人作案,对方都有包庇的可能。而且,也能侧面看出江薇在家中地位不高。
韩礼看向陆明朝:“江薇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吗?”
陆明朝咧开嘴,眼里露出几分狡黠:“当然有。”
徐招娣惊讶得睁大了嘴巴:“夫人有工作吗?可她从来都没提过。”
陆明朝笑眯眯地回答:“虽然她没有工作,可是她有她老公啊,这还不是收入来源吗?”
纵然已经猜到答案,韩礼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得也是。”纯朴的小保姆憨憨一笑,深以为然。
“他们二位平时关系如何?”陆明朝接着问。
“他们很恩爱的,这个你问谁都是这样的。”徐招娣依然是肯定地回答。
“哦,杨夫人从来没有向你抱怨过杨先生吗?”陆明朝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小保姆似乎是发觉了什么,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没有,你们不会是在怀疑夫人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夫人杀了先生。”
“哦,为什么?”陆明朝有些好奇了。
“夫人说过,只要先生高兴,她做什么都愿意。为了让先生高兴,她甘愿结了婚就放弃自己的演员梦做全职太太,每天都起一大早给他做好吃的,先生走了,夫人哭到现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老公!”徐招娣一想到有人怀疑夫人对先生的忠诚,脖子都气得通红。
韩礼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主观情绪,而是冷静地分析起来。
一味讨好自己的伴侣以至于将自己的需求无底线地淡化。
从心理学上讲,这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用大众些的话来说,江薇就是不折不扣的恋爱脑;而且,虽然对象不是伴侣,但毫无疑问,徐招娣这位标准的扶弟魔也是讨好型人格的一种。
韩礼一面想着,一面想方设法稳定徐招娣的情绪:“徐小姐冷静些,我们这不是怀疑杨夫人。只是杨夫人毕竟是死者的妻子,我们也需要例行公事。”
“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排除死者自杀的可能性。”韩礼及时补充道。
在听到自杀这个词语,徐招娣激动的情绪明显缓和了。
韩礼挑了挑眉:为什么她这么希望是自杀?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杨先生也不是很喜欢你啊。”陆明朝将话题矛头重新引向徐招娣自己。
“啊?我……”徐招娣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眶红了一圈才继续说,“其实……先生不喜欢我主要是因为老夫人嫌弃我。”
老夫人,死者的母亲。
陆明朝回忆起了死者母亲的信息:“真的?可她自己也是农村出身。”
“就是说啊,可她却自命清高,仗着自己的儿子出息了,在城里给她买了房子就连我们这些同村的人都看不起了,还时不时就让他儿子买些很贵的东西回村炫耀,这不,到现在还在村子里赶不回来呢。”徐招娣一边说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她对杨夫人怎么样?”韩礼突然插话了。
“……还,还可以吧。除了偶尔抱怨两句夫人,她们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差。”徐招娣的目光有些闪躲。
“那她们除了在对你的问题上,还在其他方面起过争执吗?”陆明朝问。
“……也有的,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也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让夫人大度些 ,不要事事都和老夫人计较。”徐招娣回答。
江薇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收入渠道,在家庭问题上又和婆婆有分歧。
韩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本就清冷的外表再添几分厉色。
在这个时候,如果那位让她为了他放弃一切的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那这朵被养在温室里的花会不会想要在背后扎一针呢?
“请问您知道杨先生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吗?”韩礼问。
“我……我当然知道,这药不能瞎吃。夫人怕我毛手毛脚的,一向是亲自保管。”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徐招娣说话时一直在搓着手。
“最后一个问题,麻烦你详细和我们描述一下从今天早上到发现尸体时您都在做些什么。”陆明朝接着韩礼的话继续问。
徐招娣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做完家务我就回房休息了,没听到什么动静。今早八点左右,我像往常一样在做家务,这时我突然听见夫人的尖叫声。”
回忆起那阵凄厉的惨叫声,徐招娣捂着胸口一阵后怕:“我当时寻思着,夫人平时说话声音都是柔柔的,今个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怕出什么事,就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壮胆子去了先生夫人的房间,结果就看见夫人一个人缩在床上害怕得不行,赵先生的脸色苍白得站在一边,而先生……”
徐招娣说不下去了,小麦色的皮肤吓得煞白。
一杯水适时推到了面前。
徐招娣感激地看了眼递水的韩礼,咕咚咕咚的一大口,小半瓶便下去了。
水的温度很贴心,不烫,但很暖,刚够驱散心底从早上开始就笼罩的阴冷。
韩礼柔声对徐招娣说:“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现在请好好地休息吧。”
韩礼的模样本就生得好,却是镀了层冰的好,让人觉得生人勿近;如今柔和的模样,却是多少女孩在幼年时便勾出的白马王子。
“……谢谢。”徐招娣的面颊不自觉就开始发烫。
干完活,瘫软在椅子上的陆明朝啧了啧舌,对着韩礼咧嘴一笑,一嘴的阴阳怪调:“韩副队就是韩副队,无论在哪都是鲜花朵朵开。”
陆明朝这番话成功地把徐招娣生出的旖旎心思给尽数打破了,小保姆捂着还有些发烫的脸,逃也逃似的离开了。
韩礼无奈地看着陆明朝:“我是又做了什么嘛?”
菩萨在上,他只是递了一杯水。
陆明朝还是与从前别无二致的天真无邪的笑容:“您在说什么呢,要知道如果刚刚没有我,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将会陷入一场单相思呢。”
说道小女孩,韩礼忽然回忆起前不久那个小心翼翼看着他,生怕他有一点不高兴的小女孩。
韩礼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搅动着不知名的情绪:“陆小朋友,有空多陪陪你那个妹妹。”
“你是说清清?”提到妹妹,陆明朝的神色有些紧张了,“她怎么了?”
“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最好抽时间多陪陪她。”
看着陆明朝紧紧抿起的嘴,一副有些担忧的模样,韩礼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你倒不用那么紧张。”
听到妹妹没大碍的陆明朝松了口气,把韩礼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拉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