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25、无赖

　　餐桌上放着包子和白粥，杜若叼着包子看了一眼昨天放文件的地方已经空了，她笑了笑把整个包子塞进嘴里拿起手提包出门去了。
　　工地上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杜若心里放心不下，本想赶回去可刚出城区接到杨亭湾的电话赶紧又调头往楚江中医大学赶去。
　　“老张，要我说，你们和垚山村和若若是有缘分的，让杜若种杜若，我看合适的很啊。”杨亭湾和楚江中医大学张文教授站在教学楼前闲聊着。
　　张文抚掌而笑，而后背着手道：“有缘分好，做什么事都讲究个缘分，你那个学生我有点印象，是个很不错的小孩儿，要是条件什么合适，我愿意促成我们双方的合作。”
　　车远远开过来，刚一停稳杜若赶紧从车上下来，快步到两人面前顾不得喘上一口气鞠躬道：“张教授好。”
　　杨亭湾轻哼一声微微笑道：“没良心的丫头。”
　　“老师好。”杜若故意拖长了声音道。
　　三人笑成一片，张文把两人带进会议室里，学生早就准备好了杜若药材研究的资料分发给三人。
　　“来，看一看吧。”张文靠在椅背上抬了抬手。
　　认真读完后和她前期了解的情况倒是差不多，不过她来得急没有准备什么资料，杜若深吸了一口气让急剧跳动的心脏平复了一下道：“张教授垚山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拥有大面积的山地，土地条件良好，气候也是楚江周边相对来说最适宜的，稍微平耕就可以种植杜若。另外，我们已经修建好了平整的村道，从村道走县道距离国道和省道都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交通运输问题您都不用担心。具体的垚山村情况回去之后我整理一份详细资料给您。”
　　“从前只知道你做学问沉得下心，现在才看出来，你倒是能说会道的。”张文拍了拍手，“那这样，你回去整理好资料，我帮你联系几家我们的合作企业看一看。”
　　杜若再三感谢了张文，一出楚江中医大学就给栾平打电话要他赶紧准备相关文件，话刚出口栾平就在那头焦急道：“杜若书记不好了，工地出事了您快回来吧。”
　　看她面色沉下来杨亭湾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车后排拿出一个保温桶塞到杜若手中，“拿着，你师娘给你煲的汤，记着喝。”
　　杜若开车向来是不急不慢的，这一路赶回去她后背的汗浸湿了风衣里的T恤，随手甩上门看着坐在路中间的几人皱了皱眉，快步走到范栗身边去，“范书记怎么了？”
　　孟天鹤手拿着草帽不住地扇风，眉毛拧成一个结指着几人道：“这几个无赖，非说咱们修路占了他家的地，说什么不让咱们继续修了。”
　　“他家的地？”杜若分明记得自己是查过这一条路经过的地方都是无人认领的土地，再者说了，走了这么多年的路怎么会成为一家之地，“他是谁家的？”
　　“打头那个是巴林的外甥海娃。”孟天鹤言至此处杜若就明白为什么几个瘦猴儿似的人就能让一村的劳力停工了。
　　之前杜泽毅提醒她注意巴林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杜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拍孟天鹤的肩朝着一旁高湛卢的车走去。
　　见她过来了高湛卢掐灭了烟头摘下墨镜扔给副驾驶上的郑成明，降下车窗道：“回来了？”
　　“杜若书记别怪老高，这情况我们不好插手，你多包涵。”郑成明偏过头越过高湛卢冲杜若喊道。
　　杜若了然，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抬手挡在眼前道：“这事儿是村里自己的事儿当然不能牵扯上你们，这路也快修好了，要不这样，你们就回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处理就行。”
　　这是再妥当不过的处理了，高湛卢点了点头，发动起车子又瞥了一眼路中间的几人，抬眼盯着杜若的眼睛道：“注意安全。”
　　“放心，我有分寸。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有机会好好感谢你们。”杜若心提着放不下，只能是皱着眉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目送利剑的战士们离开后杜若才转过身走到几人面前，带着几分无奈道：“起来说话吧，路上怪烫的吧。”
　　海娃啐了一口道：“少说这些，杜若书记你就说怎么办吧，这地世世代代都是我们家的，我家祖先可睡在下面呢，地给刨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杜若挑了挑眉，“那你说这是你家的地，有什么证据？”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家祖宗可在下面听着呢，杜若书记，你当心他们晚上来找你证明啊！”海娃龇着牙笑嘻嘻道。
　　孟天鹤憋的一肚子火登时腾的一下起来，指着海娃道：“说什么呢！我给你讲，少在这儿耍无赖，起来，快点儿，不然我让你好看！”
　　海娃冷笑一声，懒懒地抬眼看着他道：“那我倒想看看，你能让我怎么好看？”
　　杜若拉了拉孟天鹤，环顾周围一圈叹了口气道：“那为什么刚开始修路的时候你不提出来这个问题？”
　　“我家祖宗昨儿给我托梦了，说你们啊，修路吵到他了，要我不准你们修了，杜若书记，体谅体谅，祖宗的话能不听吗！”一看杜若海娃又是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模样。
　　杜若第一次见这种滚刀肉，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转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范栗，却见他脸阴沉得厉害，背着手上前去一手拎着海娃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手抡圆了给了他一个耳光，“滚！”
　　众人都惊了，杜若忙让孟天鹤把两人分开，海娃挣扎开狠狠啐了一口怒道：“范栗你是个爷们儿，你敢打我！”
　　“滚！”范栗脸气的通红，大口喘着粗气道。
　　“好，好啊，你们这些干部，挖别人家祖坟你们等着遭报应吧！”海娃冲着三人吼了一句，带着人走出两步又骂骂咧咧地对着周围的村民道，“瞧着吧，今儿修路挖我家的地气我家的祖宗，明儿个就是你们家的！”
　　孟天鹤扶着范栗到路边坐下，范栗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重重拍着大腿道：“作孽，作孽啊！穷了一辈子，还不忘这些恶心人的东西！”
　　“那个……两位书记，孟主任，我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路边走出一人，对着三人道。
　　有一个人就会有一群人，杜若皱起眉，她知道，海娃最后的那句话无疑是在宗法观念深厚的村民之中扔下了一颗炸弹，海娃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心里存了疑云了，那就不好办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秘书，杜若愣了一下赶紧接起来，“喂？”
　　“若若，是这样子啊，申请材料已经递到组委会了，过两天他们就会组织一个考察团来看一看，核实一下材料的真实性，你好好准备一下。”
　　电话那头李秘书的话让杜若的心狠狠一沉，挂了电话看着新旧交替的那一段路她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把铁锹朗声道：“工程开始前我们向所有村民征求过意见，确定没有问题才开始的，如今，垚山村的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咱不能把送上门的钱推出去。我不相信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我杜若一人承担。但现在，工程必须继续，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要把路修起来！”
　　杜若独自一个人走到路上用力把铁锹插进土里，挖土，铲平，这是她前二十六年的生活中从未经历过的，汗珠子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紧紧咬着牙把泪意生生憋了回去，哥哥从前也一定经历过这些吧，他能坚持，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