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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似故人 ...

  •   早上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山顶,杜若站在路上看着面前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抿着嘴来回走动着,这是修路的第一天。
      栾平和孟天鹤由远及近跑来,到了跟前扶着膝盖大口喘了两口气摆摆手道:“不行,我这口水都说干了,就是叫不动,说啥都不愿意来。”
      杜若在路边石头上坐下随手拔下一根草在手上缠绕着仰头看着面前几个人,叹了口气道:“没错,这条路咱们村里用了几十年了,以前也没出过啥事。可是,现在咱们村里要脱贫要致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我们靠什么脱贫致富啊?”
      范栗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重重地碾灭,咳了一声道:“我还没老到扛不动锄头的地步,这路,我们垚山村一定修。来,把锄头给我。”
      “这叔……你那腰,能行吗?”秀秀支着铁锹皱着一张脸问道。
      “秀秀,别皱眉,没啥事儿难不住我们。”范栗拿过锄头来,“干活!”
      等到日落西山,路才平了不到五米,杜若一双手磨的全是血泡,等秀秀给她挑了血泡包上纱布再一抬头,疼成这样她都能趴在桌上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秀秀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收拾好酒精纱布退出村委会,等在门口的几人赶紧抬头,秀秀手指抵在嘴边,皱着眉压着声音道:“嘘,睡着了。手上全是泡,一看就是从来没干过这么重的活,唉,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孟天鹤累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这不是个办法啊,别说杜若书记这种城里来的了,我这都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栾平揉着手臂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就咱们这些人干肯定干不出来,枫叶眼看着就红了,路修不好咱们的特色枫叶旅游就开展不起来了。”
      “我相信,会好的。”范栗咳了两声站起身来,“行了,都回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还得接着干。”
      “得,干。人杜若书记都跟着干我们凭啥不干啊。”孟天鹤被栾平拉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人又给咱们村搭钱又给咱们村出力的。”
      秀秀一怔,“搭钱?啥意思?”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有财两口子不是去楚江大医院看病吗,手术费是杜若书记给垫的。”范栗转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村委会,背着手往山上走去了。
      秀秀一回到家,在屋里画画的平平就赶紧举着自己的画跑出来,“妈,你看。”
      秀秀摸了一把他的头,弯下腰拿起画,“儿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我画的是妈妈和爷爷叔叔阿姨一起修路,妈妈你看,路到了后面就变成彩虹了,路边还有花,这就是说,我们的路一定会修好会修的很漂亮。”平平仰着头笑嘻嘻地回答道。
      秀秀拽过一个凳子坐下,借着头顶灯泡仔仔细细地摸着画上的一草一木,勉强牵动起一个笑容把平平抱到自己腿上,“平平,你觉得杜若阿姨好不好?”
      “我觉得杜若阿姨很好啊。”平平被碰到痒痒肉笑的咯咯的。
      “那你明天中午吃了饭,就来给杜若阿姨还有爷爷叔叔他们送饭好不好?”秀秀一边同他玩笑一边问道。
      平平重重地点点头,“好呀。”
      “我儿子真乖。”秀秀在儿子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行了,赶紧去睡觉,妈妈出去一趟。”
      杜若醒来的时候窗外天空黑洞洞的,她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又低头看着自己裹着的纱布的手皱了皱眉,拿上外套出门去了。
      凌晨的山村安静的能听见天地之间万物的声音,杜若顺着台阶一路上到山顶,一段时间没有上来,范栗的碑已经刻得差不多了。
      杜若在石头边坐下,用手电筒打在石头上,伸手轻轻摸了摸刻在最上面的名字,喃喃自语道:“哥,我想你了。”
      她声音里的哽咽在四周寂静中更加清晰,万物皆默,唯她一人语。
      “奶奶挺好的,瑟瑟也挺好的,你放心吧。爸……也挺好的,就是你不在,我和他吵架就没人劝架了,我一急,就立了军令状,说不帮垚山村脱贫我就不下山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之前你也没给我说过这个地方是这样的啊。我一个学医的,我哪儿懂得那么多啊,你又没有教过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有人都不支持我,怎么办呀……”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一个人披上厚重的盔甲佯装成刀枪不入的样子,总是偷偷把委屈和着眼泪在无人处吞下。
      杜若靠着石头蜷起双腿紧紧抱住小腿,像是要用身上薄薄的一件外套把自己包裹起来,脸贴在冰凉的石头上把眼泪也沁的冰凉。
      这里刻着她最熟悉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属于哥哥的温度和心跳了。
      杜若埋下头,肩膀上下颤动着把从胸腔溢出的抽泣声都藏在风声中,也许,天地之间,会有故人听见她的声音。
      杜若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液体,抬头看着石头艰难地弯起嘴角,扶着站起身来。
      走出几步远,身后起了风,呼啸着从山林中穿过,举目四顾,似有故人来。
      手机依旧只能到了南坡才有一点信号,杜若点开微信,意料之中会弹出来的小红点并没有如愿出现,界面上还停留在她发给他问他什么时候来拿衣服那条消息。
      她微微一怔,支着头轻轻用指甲敲击着屏幕,他没有回消息,这些天也没有主动联系她,是……有什么任务吗?
      杜若微微撇嘴,俯身撑着膝盖盯着手机屏幕,他的头像只是一个简单的帽徽,朋友圈里更是干净的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如同现在,她连一点他的痕迹都找不到。
      又是一阵风吹过,顺着她风衣领子直直灌进她贴身的衣服里,杜若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风衣。
      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直到最后也没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话,退出和高湛卢的聊天界面杜若又滑动着联系人列表,却再没点开任何一个对话。
      杜若挫败地按熄了手机屏幕把脸埋在手中长叹了一口气,总有一些事一些情感没有办法和任何人透露更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分享,只能自己承受消化。
      只是,杜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高湛卢成了她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了。
      高湛卢一手枕在脑后躺在行军床上盯着帐篷顶微微失神,眼前徐徐铺开的是整个演习场地的地形图,山川,河流,密林,甚至于一个山洞。
      郑成明手撑在沙盘边扫视着整个沙盘,与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将整个演习态势了然于心后他才直起腰,微微挑起眉道:“大队长同志,二中队似乎要输了。”
      “位置在哪儿?”高湛卢目不斜视道。
      “二中队在一号河谷,一中队……嗯绕到二中队后面去了。”郑成明嘿嘿一笑道。
      高湛卢眼睛微微眯起来,迅速在大脑中的地图里标出两个分队的位置,嘴角微微一牵:“不,二中队不会输。”
      郑成明绕过沙盘到他面前去,饶有兴致地从头到尾打量了高湛卢一眼,“为什么?”
      高湛卢讳莫如深地睁开眼睛挑起眉,“想赌吗?”
      “赌什么?你身无三分银,除了人杜若书记给你的一口袋饺子,还有啥值得我惦记的?”郑成明嫌弃地撇了撇嘴,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高湛卢调整了一下姿势侧头看着他,“你惦记什么?”
      郑成明后撤了一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我什么都没惦记。倒是大队长同志,说吧,这出来搞对抗演习也有小半个月了,是不是惦记人杜若书记了?”
      “滚。”高湛卢抬手握拳虚晃了一下。
      郑成明抬手赔了个笑继续坐到实时定位监控前观察着两个分队的动作,他不着急,某些口是心非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高湛卢活动了一下脖子闭上眼睛,眼前不再是山川河流,而是夕阳下杜若的侧脸,朦胧而惊艳。
      高湛卢弯了弯嘴角,渐渐放空脑袋里一切杂念,陷入睡眠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天如血的夕阳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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