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36、眼前远山

　　杜若去镇上开了会回来刚走到小路上一眼就看见海娃站在村委会门口来回转着圈，她脚步顿了一下微微抿抿嘴，向前快步走上前去招呼道：“海娃！有事儿啊？”
　　“杜若书记，你回来了。”海娃抓了抓衣服鞠了一躬，“我想跟您说个事。”
　　杜若眨眨眼睛隐约知道了是什么事，把人让进屋里倒了杯水给他，“怎么了？”
　　海娃刚刚坐下接过水杯又放下站起身来，“杜若书记，我和秀秀要去扯证了，回头想请支书和您给我和秀秀证个婚。”
　　屋里几人都停下手里动作，杜若微微笑着靠在一旁桌上，“嫂子答应你了？”
　　那些天海娃每次都主动跟着栾平他们进城去采购，隔两天就往秀秀家送箱牛奶送些小娃娃吃的零食，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这现在毕竟是新时代了，秀秀是什么人大伙儿也清楚，私下里纵然说几句好在也不是什么闲话。
　　海娃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我呢也知道村里人从前怎么看我，现在我不一样了，也想让大伙儿都看看。我和秀秀去扯了证，就想在村里摆上酒席请您和支书来证婚。我都想好了，我们出钱在咱们自己养殖场里买上一头猪杀了请全村人吃一顿。”
　　杜若闻言微微皱起眉转身看着范栗，范栗微微舔了舔嘴唇拿着水杯走过来道：“海娃啊，这个现在各地都不让聚集办酒席，我看你们这个酒席暂时就不要办了吧。”
　　“那怎么行！”海娃一下嚷了起来，“我跟秀秀那又不是见不得人，凭啥不办席！”
　　栾平赶紧来拉着他往后走了几步解释说这是现在的防疫政策大家都得配合，海娃甩开他的手走到一旁气鼓鼓地蹲下梗着脖子喊道：“我们一直不都是在配合吗？支书，杜若书记你们说自从今年过了年我啥时候不配合咱们村里的政策了，但这可是我跟秀秀一辈子的事啊！我们这一辈子的事哪能声都不吭地就过去了，人家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杜若捧着自己的水杯无奈笑笑，“海娃，现在咱们讲究新事新办，不一定非要大操大办嘛，你买些喜糖给大伙儿分了，把办酒席的钱省下来以后好好经营你们的小家那不是更好。”
　　海娃撇撇嘴，扭过身不看几人道：“那不行，我不能委屈了秀秀。再说了，杜若书记你说的好听呢，这一辈子一次的事情如果让你跟高队不办婚礼你能乐意吗？”
　　杜若被他问得一愣，栾平无语拍了海娃一下道：“你跟杜若书记比什么？人杜若书记说要这两天办婚礼了吗？”
　　“我就想给秀秀最好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村里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我既然要娶她我就得什么都给她。谁家结婚还不摆个酒席请个客啊，那凭什么到我们这儿就不办了！得了得了，我就不该来！”海娃显然还是不能理解，冲几人嚷了一句就转身忿忿走出去了。
　　杜若看他背影都透着不平低头无语也笑笑，从自己桌上拿起文件找到对各村人群集会的要求再次确定后无奈抿了抿嘴，“办酒席肯定不成，镇上文件明确说了各村严禁办超过三十人以上的宴会。栾平，你去再跟海娃说说，我一会儿去工作室劝劝秀秀嫂子。”
　　栾平应了一声就追出去，孟天鹤把自己整理好的名单递过去道：“杜若书记，这是刚刚统计好的今年留在村里干活的人的名单，因为疫情有不少的年轻人都没有出去，种植基地那边扩大种植要的人比较多，剩下的安排在了养殖场，有两个不愿意去养殖场的语佑说让他们去帮忙在两个村里收货打包那些的。”
　　“语佑那儿现在需要这么多人了？”杜若拿过名单来一个一个名字看过，“真不错啊。”
　　范栗在一旁嘿嘿一笑道：“可不是。他说因为疫情大家不能出门，所以网购就成了很多人购物的方法，咱们村里的农副产品质量好价格又合适，大家都愿意买，销售额比过年前多了一倍呢，现在连我都学会打包贴快递单那些了。”
　　杜若点点头，“是啊。今年咱们的辛夷花开了但游客也来不了，旅游方面收入肯定会相应差很多，幸好，还有咱们的种植基地养殖场这些比较稳定的收入，回头我把这个季度的集体收入算出来拿给大家都看看，得让大家明白哪一块收入少了哪一块收入多。”
　　范栗走到一旁去倒开水笑着道：“杜若书记啊，大伙儿都信你，看不看的都无所谓了。”
　　“那可不行。”杜若抿嘴浅浅笑着把名单还给孟天鹤，“信我是一回事，该说清楚的就得说清楚，得让大家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范栗也笑，“那倒也是。”
　　刺绣工作室内几个嫂子都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杜若搬了个小凳子悄悄坐到秀秀身边，看她绣完了手里的布料停下手才轻轻拉拉她的衣服，“嫂子，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还没听她说完话秀秀脸就通红，小声打断她的话道：“杜若书记，你不用说了我都懂。不办……不办就不办吧，我去给海娃说。”
　　她这样配合杜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皱着眉拉过她的手，“嫂子，其实……要是愿意等等到后面疫情缓解了政策肯定会放宽，那个时候再摆酒席也不是不行。”
　　秀秀咬着下唇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忽而又笑了，“没事儿，这么多年我早就看明白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别人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就不信，我的日子还能因为不办这一场婚礼就过不好了！”
　　“说是三十人以上不行，那就咱们村委会几个人来是可以的嘛。嫂子，你和海娃好好说说，定个日子到时候我们几个人来给你们热闹热闹。”杜若抿嘴微微笑着看着她，她似乎又能明白海娃的心情了，她竟也觉得会不会委屈了这样好的女人，“嫂子，祝福你，我遇见了我爱的人，我有了我幸福的家庭，我希望你也一定要这样。”
　　秀秀笑着低下头捋平了自己的衣角，红着脸小声道：“什么爱不爱的，我们就是两个人过日子，把日子过得红火痛快就对了。别的啊，就是我平平，我得让他像你和语佑那个样子，好好读书，以后有大学问大出息。”
　　杜若也不再劝她什么，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咱们的日子呀，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诶诶，会的，会的。”秀秀眼圈红红的连声应着。
　　她还记挂着绣架上的东西没说上几句话就急急地回去了，杜若与她告别后顺着小路往山上走了几步，今天还算是个好天气，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连她微微发乱的脑子都清明许多。
　　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杜若拿出手机看是卫然不由心悬起几分，“卫老师？”
　　“杜若，我们从武汉回来了。”卫然的语气很轻松，笑着道，“现在在集中隔离，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带着栾主任来，让小韩护士看一看高兴高兴。”
　　杜若忍不住也跟着他的语气开心起来，连口应下后挂了电话脚下步子不由加快许多，一口气上到山顶看着干净透亮的天空和流动的云团，雨后的天空一眼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山头。
　　远山即在眼前。
　　跟栾平说好了一起去看援鄂医疗队，结果临时跟范栗一起处理完村里的两家人吵架都已经夕阳西下了，杜若急急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招呼栾平快些。
　　还没到村口范语佑就追上两人，看着几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杜若一愣，“语佑，怎么了？有什么话回来说，我赶着去一趟城里。”
　　“杜若书记，这是咱们村刚刚设计推出的产品礼包，我爸让我专门拿了一些过来给你，说是去援鄂医疗队的医生护士都是了不起的人，咱们村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是大伙儿的一点心意。”范语佑满头大汗地扬了扬两个手上提的满满的东西，“我们给您拿到车上去吧。”
　　杜若拿过一个来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这个可都是大伙家里的东西，咱们村委会不好随便拿来送人的，语佑，拿回去吧。”
　　范语佑笑了，“杜若书记你放心吧，这之前我爸就问过大伙征得过大家的同意了，不然我也不敢拿啊。村里人都说，杜若书记你的同事那就跟你是一样的，都是我们村里人尊敬的人。”
　　杜若和栾平对视一眼，想想也不是不行就让他们把东西放在了后备箱，等到了集中隔离的酒店天都已经黑了，两人站在楼下仰头望着点点灯光皱了皱眉，栾平有些焦灼地等待着电话接通，忽然二楼一个窗口出现了人影，杜若推推栾平道：“栾平，你看那是小韩吧？”
　　栾平眯着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模糊看见窗边人影便咧开嘴笑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踮着脚挥了挥手，杜若站在一旁看他眼睛里映着路灯的光亮晶晶的样子又无声笑笑，自觉退到一边去。
　　接到电话出来的负责人和她一起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杜若拍了拍手上的灰和那人握过手，“那就麻烦您了。”
　　“您放心，所有东西我们清点登记在册，等大家隔离期结束的时候一定转交。”负责人垂下手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了弯，“我还有事，那你们在这儿再说一会儿，也别太晚。”
　　杜若连连点头，靠着车门看着栾平在头顶比心的笨拙模样笑弯了眼睛，二楼处的人好像也看见了她兴奋地挥了挥手，杜若挥手回应又高高地举起拇指。
　　从前她常常在来回奔波，于是会忘记为身边人或事而感动。久而久之，就以为自己真的不会被感动了。
　　可这个世界，本就是可爱而值得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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