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22、予君书

　　“哇熟了熟了，快来。”栾平用火钳从炭里夹出几个红薯来放在一旁地上，连声招呼着屋里几人来吃。
　　递交申请书后村委会难得能喘一口气，虽然三改工作推进有一定的困难但好在是有进步的，孟天鹤再三表示他有信心在过年前完成村里的三改工作也让大家都安了安心。
　　杜若闻声围过去从秀秀手里接过一个小个的红薯掰开来，热腾腾的蒸汽同香味一起腾起，杜若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喟叹道：“这红薯真甜呀。”
　　范语佑咬了满口烫的直跳脚，还没说话院子里说话声由远及近而来，范栗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只见两人架着孟天鹤慢吞吞走进来，几人忙放下红薯去扶，“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支书，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这孟主任自己非要去拆我家的棚子，那他自己没站稳摔下来嘞，可跟我没关系啊。”扶着孟天鹤的男人看他在凳子上坐稳了一下抽回手，后退了一步连忙解释道。
　　杜若皱眉上下仔细打量着孟天鹤，“去给卫老师看过了吗？”
　　孟天鹤捂着手肘点点头，“卫医生看过了，说应该没啥问题。”
　　杜若稍稍放下心来，抬眼看看男人又看着孟天鹤，“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抢先一步接过话头去道：“那我家那个棚子好端端的为啥非要拆吗，我不也往后挪了挪吗，又不挡着路，孟主任还觉得不够，非要自己动手去拆，这不就……”
　　“你……嘶——”孟天鹤直起腰又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泄了气塌下腰嚷道，“我是让你往后挪吗？你那个棚子都支在路上了没看着啊，你就说我上你家找了你几回了，就不拆就不拆，你痛痛快快的我能自己动手吗？”
　　范栗沉着脸拍了拍桌子喝道：“胡闹！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孟天鹤缩了缩脖子稍微侧过身避开范栗的目光，眼睛盯着掰开一半的红薯一个劲儿冲栾平使眼色，栾平面不改色地朝他身边走了两步挡住大伙儿的视线，摸过桌上的红薯塞到他手中去。
　　杜若无奈叹了口气，走到男人面前耐心解释道：“何平你看啊，这个三改不是针对你一家的，这些天你在村里也看见了，家家户户不合格的都在整改，咱们村是镇上旅游发展比较好的村，村容村貌非常重要，所以镇上也很关心我们三改工作的进度。天鹤动手肯定是他的不对，但是你这个棚子一来确实不美观，二来也不安全，所以该拆还是得拆了。”
　　“那巴林叔家那个架子不也没拆吗，我等他拆了我再拆。”男人不大乐意地小声道。
　　“都得拆，巴林叔那个是因为架子上还有四季豆和丝瓜没熟，巴德已经给我说过了等熟了就拆了挪到院子里去。”杜若把自己和巴德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给男人看。
　　范栗瞪了孟天鹤一眼又看向男人，“行了，回去赶紧拆了吧，别等我上你家去请你去啊。”
　　男人又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那不能支书，我这就回去拆了去。那没啥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哈，你们忙，你们忙。”
　　看男人走了范栗转回身一巴掌拍在孟天鹤头上，恨铁不成钢般道：“你啊你啊，做工作永远都是这么浮躁，你是一个村干部，你怎么能去动手拆村民家的棚子呢。简直是不像话！”
　　“就是。天鹤，你这个事可不是小事啊。”杜若也皱眉看着孟天鹤，适才何平在这儿她不好说他可不代表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个事你一定要检讨，书面形式交给村委会，下次再犯这种错误，等着受处分吧。”
　　孟天鹤红薯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低埋下头默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我就是着急，想快点弄好。对不起支书，对不起杜若书记。”
　　看他还捂着手范栗心里的火又消退不少，从一旁炭炉边又捡起一个红薯掰开来递给他，“好好写检讨，深刻检讨！”
　　杜若和栾平对视一眼低头抿嘴笑笑，摇摇头坐回炭炉边小口小口啃着红薯，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放在桌上的巧克力瓶，已经只有不到四分之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觉得这个冬天比往年要暖和许多。
　　半个红薯还没吃完白瑟就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跨进门来，看着坐在炭炉旁的杜若眨眨眼睛，“你现在……这么接地气哈？”
　　“我做的工作，不接地气就是失职。”杜若把另外半个红薯递给她，“吃不吃？”
　　白瑟把箱子推到一边去，接过红薯来坐在她身边兴致勃勃道：“你还记得上次直播你穿的那件红色礼服吗？我又在那件的基础上重新修改了一下，作为我这次的参赛作品之一，我很有信心这一次我会把垚山村的刺绣和故事带到更大的舞台上面去。”
　　杜若恍然大悟原来秀秀她们最近赶工的是她新的设计作品，看她眼中有光的模样她点点头笑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必须的。”白瑟把红薯又放下拉着杜若起身，“一会儿再吃，走，我们去看看嫂子们绣的怎么样了。”
　　工作室是村里一栋闲置的老屋改造的，空间本不宽敞，此时一个人形模特立在屋子中央，其上裙摆铺开占去三分之一的地面，秀秀蹲在地上正忙着穿针引线，看两人来了也就抬头打了声招呼，起身扭了一下腰，“来了？看看。”
　　杜若俯身捧起雪白的裙摆小心翼翼摸了摸上面刚刚绣好的花纹微微张着嘴心中感慨设计和手艺之精巧，“这绣的是什么呀？”
　　“是辛夷花。”秀秀掩着嘴笑笑，“还有杜若花。”
　　白瑟抱臂看着她嘴角弯了弯，“对，辛夷花和杜若。这是我设计的第一件婚纱，名字叫予君书。是——我写给杜禹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情书，内容是垚山村。”
　　杜若转过头含着眼泪抿嘴看她眉间笑意不由也微微笑了，跨越时空生死，她们一起写给他了一封书信，内容是他最关切的这座山村。
　　“嫂子辛苦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有几个小细节我想再改一下。”白瑟笑眯眯地推着杜若往外走了两步，“你也去忙吧，快去快去。”
　　杜若莫名其妙被她推出门去无语笑笑，跟着秀秀她们往山下走了两步一摸口袋才发现刚刚顺手把手机放在工作室门口桌上了，只好又回身去拿，迈上台阶还没伸手，就从门上玻璃看见房间里白瑟一个人坐在地上靠在人形模特身上，她在哭，却没有任何声音。
　　杜若眨眨眼睛转过身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抬眼看着雾气蒙蒙的山间，她突然好想他，远方的他和天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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