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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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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公府。
珠帘倾泻,帘后有人抚琴,琴声开始如泣如诉,琴声一转,竟有铮铮铁骨之态。
有一小丫鬟走到帘前,轻声说:“爷,老夫人差人请您去用膳。”
帘后的人未说话,小丫鬟知趣地退下。
万初轻抚琴弦,眼神微暗。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回来,前几天刚回来时,有些云里雾里,不可置信。
如今,算是清醒了。
前世的仇,也该清算了!
她短短人生中的前十五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作为护国公府继承人到哪都是被人敬着的主儿。
第十七年却毫无尊严地死在了马厩里。毁颜毁身,尸暴荒野,路过的人都得躲得远远的,生怕会遭到什么腌臜事儿。
真人无人收尸,流落街头,假人却风光出葬,真真儿是可笑至极呀。万初冷哼了一声,想必那个伪君子还会抱着她那具假尸,装模作样的哭上几声吧。
毕竟,在京城所有人眼里,他们可是不顾世俗规矩,也要在一起的“契兄弟”,情深义重的很呀!
“吱呀”一声。
看见小公爷推门出来,小丫鬟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最近爷不知道怎么了,从前爱跟她们这些丫头闹呀玩呀,谁知突然之间变了,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沉的,就跟中了邪似的。
呸!呸!呸!
她们爷身份贵重,百邪不侵,那些污秽之物可不敢靠近。
走在前面的万初没有听见小丫鬟的脚步声,便知道这丫头没跟上来,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君兰。”
君兰懊恼了一下,今儿怎么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连忙跟到爷的身后,希望爷能原谅她一次。
万初不用回头就知道君兰这丫头想的是什么。
君兰从小伺候她,前世也算忠心护主,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也不离不弃,她又怎会因这点错处便罚她。
这些天,她刚从阎王殿回来,收不住戾气,怕是吓到了这丫头。
君兰见万初没有追究,便偷偷地看了一眼万初。
爷今儿个带着束发勾珠紫金环,齐眉系了条金丝红底抹额,外面罩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下面又是短短的一件水红色狐肷褶子,腰间束着一条长穗宫绦,脚下穿着浅棕色羊皮小靴,端的是个风流公子模样。
两人穿过正房厢庑游廊,只见老夫人居住的清浅居门口有两个丫鬟正往这边张望着。
远远地瞧见了万初,其中一个往屋里跑去,另一个迎了上来。
那丫鬟身材高挑,稳重可靠,行了个小礼,笑意盈盈地说:“大爷安,老夫人关心着大爷的病,早就盼着大爷来了,这不,早早地就叫我和灵烟在这等着,这不,灵烟看见大爷来了,赶忙进去通报。”
又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万初。
“这是老夫人早就让人备着的,生怕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换一个。”
万初接过汤婆子,果然温烫温烫的。
想到祖母,万初的心暖了下。这些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对外称病了些日子,祖母也跟着担心着急了些日子,实在不该,刚回来时,她着实是晕了头,竟想出这般不妥贴的办法。
纵然祖母做的不是那般公正,可也算是为数不多温柔体贴,关心她的人了。
“多谢灵茗姐姐的汤婆子,我也惦记着祖母呢。”万初笑着说。
“几日未见,大爷越发调皮了,我哪里配被您称一句姐姐?”灵茗娇嗔地说。
灵茗根本见过万初重生回来后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与万初调笑。
灵茗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也算是看着万初长大的,自然与旁人不同的亲近。
“灵茗姐姐,你饶了我吧,不要戏弄我了。”万初求饶。
灵茗看到万初这副模样,便也饶了他:“大爷别站在这了,赶紧进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万初点点头,进了院里。
清浅居里小巧别致,山石具有,老夫人喜静,这院建在主院后头,位置奇特,倒也有闹中取静之感。
万初走进屋就听见一道年老的声音:“珏哥儿怎么还没进来,莫不是你这丫头在扯谎?”
万初高声地说:“祖母,我来了!”
万初掀开帘子,只见一个身穿孔雀毛的大褂,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坐在炕上。
地下高几旁站着的灵烟向万初投过去感谢的目光,得亏大爷这时进来了,要不她也不好交代。
“哎呦~刚说起你这个泼皮猴子,你就来了,快坐炕上来,暖和暖和。”万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万初往炕里来。
又对着从后面进来的灵茗说:“又是你这小蹄子拉着珏哥儿说话,才晚了吧!”
灵茗面上依旧从容,丝毫都没有被骂的羞耻感,甚至还笑嘻嘻地看了灵烟一眼。
“祖母,我在炕边做着就好,不敢打搅您。”万初嘴上推让着,身体却任由万老太太拉着。
“你这嘴,真真儿是随了你二叔,贯会说些讨巧的话。”万老太太点了点万初的额头中间,又爱又恨地说。
万初听见万老太太说起他那个二叔,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却暗了暗。
万老太太却丝毫没有感到异常,依旧拉着万初亲热。
“你这外面的鹤氅不好,”万老太太帮着万初解开外面的鹤氅,“我这里还有件孔雀毛的斗篷,明儿我让灵茗给你送去。”
“那就多谢老夫人赏赐!”给她的东西,她才不会傻得推出去呢。
“你呀!”万老太太瞪了一眼耍宝的万初。
旁边的灵茗还捉狭地说:“老夫人早就准备好那件孔雀毛的斗篷,巴巴地就想当着大爷的面送给大爷,大爷生病这些天,不知道老夫人念叨多少回了。”
万老太太瞪了一眼灵茗,灵茗冲着万老太太眨眨眼睛。
万初笑而不语,一副满意的样子。
心里却想着,前世她死后,也不知道祖母怎么样,会不会哭,祖母年岁已高,经不得折腾。护国公府世子死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告诉祖母。虽说这份祖孙情也说不得有多深刻,但终归也做了十七年的祖孙,也不知道能不能祖母承受这个打击。
那人说不会牵连到护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又是不是真的?
说来可悲,她不能确定那人的话是真是假。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得死,因为如果她不死,那护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就肯定会有危险。
那个时候,她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做赌博,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只是此时的她,却再也不愿为了毫不在意自己的旁人,牺牲自己了。
万老太太看着万初眉眼间的郁气,心疼地说:“这些天生病没少受罪吧,我让灵茗送过去的燕窝吃着还好?”
然后,又开始谴责:“你父亲日日忙朝堂之上的事,你母亲也日日在佛堂里度过,合着两个人撒手不管,白白得了一个你这么好的孩子!”
万初怕万老太太气出个好歹,顺着她说:“祖母,燕窝我吃的很好。还有父亲那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付出,母亲也是为您祈福,我可是您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好?”
“你呀,你呀。”珏哥儿向来都是这么妥帖,细心,以往那些下人注意不到的,珏哥儿都会记着。
这孩子从小爹不管娘不爱的,可怜见的,没有她可怎么办呀?
万老太太此时对万初空前地疼爱。
二叔二婶带着他们家那对龙凤胎也来了。
“峰哥儿也来了,快坐。”万老太太对着万二叔说道。
“娘,我都多大了,你还叫我小名儿。”万二叔一副无赖的做派。
万二叔没有什么出息,出身很好,没有才能,高不成低不就的,偏偏嘴甜。
自古小儿子都受宠,偏偏这个小儿子还没有能力,能力全长嘴上了,万老太太也是因为这个才多疼他的。
万老太太没有理万二叔,对着双胞胎里的哥哥说:“珵哥儿,你也坐。老二家的,卿姐也坐。”
万二叔往炕边的靠垫上一靠,万二婶、万礼和万卿都坐到了椅子上。
万二婶一副小媳妇样子,身穿半旧的藕色大褂,唯唯诺诺的,相比之下万二叔倒更像是女儿家,精美华丽,浑身无一处不精致。
万礼则是一副清高的样子,大冬天穿着长衫,游离于众人之间,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万卿撇了撇嘴,祖母一向偏心,重男轻女。
万老太太其实并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万卿。
万卿其人一脸瘦削,弱柳扶风,小脸细腰,总是一副柔弱做派,姿态间露着小家子气。又取名为卿,谁家正经人家叫这个名字?
万老太太这个年纪就喜欢鲜活肆意的,万初幼时与万老太太也并不亲近,万老太太更亲近二房的万礼,也就是珵哥儿。
可现在万老太太的态度,万初都已经越过万礼,直逼万二叔万峰的地位了。
万卿看着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汤婆子的万初,内心嫉妒极了,凭什么都姓万,偏生有这么大的差距。
自己穿着半新的对襟褂子,万初就可以穿的那么华贵,自己身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块旧玉,连万初头上那顶冠子都比不上。
凭什么?
如果万初知道万卿的想法肯定会说,当然是凭我有一个好爹了!
万初看着这一家子的各种做派,心中冷笑,看着各个都是个懦弱性子,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干大事的,前世自己的死,他们可没少做贡献。也就一家二叔,光有贼心,没有贼胆,被养成了副天真模样。
晚膳过后,万初向万老太太辞别,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本来是住在主院的,但她前几天满十五岁时,便搬出了主院,住进了主院旁边的冠云居。
冠云居是仅次于主院的院子,占地面积很大,非常适合万初居住。
回到院子里的万初,并没有歇息,看着从清浅居就一直沉默的君兰。
挥挥手,将其他婢女小厮打发下去,只留君兰一个人。
还没等万初说什么,君兰就跪下来,朝她磕头,哭着说:“爷,君兰错了,您不能不要君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