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兰]我在校园爱情喜剧当坏人》凯尔特薄暮

2、发簪

　　“啊，居然下雪了......”
　　宫园绫香拉开新换了越前和纸的障子，从二楼的窗口微微探出头去，眺望着窗外的筑山庭。大粒大粒的雪花毛绒绒地落下，庭院里细脚伶仃的竹子承接了一夜的风雪，眼下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似的，随着少女推开窗户的同时垂下头，痛痛快快地摆脱了身上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的雪，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绫香小姐，起床了吗？”
　　饭岛宅的佣人和美轻轻敲了敲隔扇，低声问。
　　“起了，进来吧。”
　　“失礼了。”对方拉开隔扇，轻手轻脚地端着小桌进来，稳稳地安置在榻榻米上。
　　“祖父祖母他们呢？”绫香打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懒洋洋地问，“用过早餐了吗？”
　　“已经用过了，”和美一边整理铺开的床铺，一边道，“老爷已经外出拜访朋友了，夫人邀请小姐早餐之后一起出门。”
　　“好，知道了。”

　　这里是位于京都市左京区的饭岛邸——一所占地面积超过5千坪的古老和式建筑，自从十七年前独女执意嫁给那个穷小子之后，就只剩下饭岛老两口和十几位佣人生活在这里，一直到外孙女绫香懂事后时常趁着学校的假期前来陪伴，这里才算是热闹了一些。
　　“对不起，久等啦！”
　　候在车前的司机为绫香拉开车门，少女蹦蹦跳跳地坐进车里，双手合十发出“啪”的一声，冲着车里的老人讨饶道。
　　“哪里，”饭岛千穗理笑眯眯地轻抚了一下孙女盘起的长发，“女孩就是要趁着年轻，好好打扮才行。”
　　“但是人家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宫园绫香握住老夫人的手，“不管年轻女孩再怎么打扮，外婆才是最有京都风韵的大美人呢。”
　　“你倒是会说。”对方被她哄得合不拢嘴。
　　“事实嘛~”绫香乖乖地绑好安全带，一边说。

　　安睡在盆地中央的京都市，气候与关西圈的其他城市一向格格不入，冬天是出名的严寒、夏季又酷热多雨，唯有雪天可遇不可求。所以，京都人一看到下雪，就赶快往金阁寺跑。
　　到达鹿苑寺正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透过北山殿的大门能够看到，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夫人，小姐，”司机回过头来，“要在这边下车吗？”
　　“就在这里下吧，可以吗？”绫香征求意见地看向外婆。
　　“嗯。”她答应了一声，然后说：“和辉就先回去吧，一会再过来。”
　　“这怎么行？”司机大叔一脸惊讶地说，“人这么多，两位的安全......”
　　“没关系的，现在这样不好停车吧，”饭岛千穗理道，“只是赏会雪景罢了，别弄得大惊小怪的。”
　　“这......”和辉大叔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主家的脸色，这才松口道，“好吧，至少请允许保镖跟着两位。”
　　两人下了车，天气已经转成小雪，绫香为祖母撑开伞一起往里走。
　　如絮的积雪覆盖了镜湖池周围的松林和植被，在一片银装素裹的衬托下，贴满金箔的舍利殿外墙的光芒愈发耀眼，像是神的居所一般，梦幻得不似人间。从各地赶来的摄影爱好者架起长枪短炮，兴奋的民众在近处围得满满当当。饭岛家的两位也不准备挤进人群里凑这个热闹，只是轻声聊着天，围绕着湖边慢慢地散步，欣赏着这一数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凤镜夜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微笑的表情了。
　　“哦——！镜夜！快看快看！太美了！这就是雪金阁吗！”
　　像个快乐的大金毛一样在前面奔跑撒欢，引得路人纷纷回头指指点点的，正是父亲耳提面命要他打好关系的，须王家的儿子——须王环。
　　——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很不幸的。
　　“我说，环，”眼看着对方兴奋过头，猛地扑到护栏上，快要一头扎进湖里的样子，他只好出声制止道，“太吵了，其他游客会很困扰。”
　　“啊，抱歉抱歉，”环摆摆手，然后从侧肩包里取出相机，情绪高涨地碎碎念道，“拍照拍照~”
　　真是个笨蛋。
　　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凤镜夜垂下头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大早就被这个笨蛋叫醒，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强行搬上私人飞机，休息了一路才算是勉强清醒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讯息给一直跟在身后几步的橘，吩咐对方去安排一会的岚山温泉旅馆和午餐。
　　“……所以呢，镜夜大人就说……”
　　嗯？
　　凤镜夜捕捉到了类似自己的名字的发音，敏感地回过头去。
　　身着山茶花柄小纹和服的少女为身边的老夫人撑着红色无地的油纸伞，笑容灿烂，在雪景的一片素白中鲜艳夺人，完全看不出在学校里低调的样子，小巧的下巴几乎被披肩的长毛淹没，莹白的脸庞如玉一般的质地，连皮草的纯白色都比了下去。
　　“镜夜，”环从相机的预览框中检查着刚拍的照片，拍拍好友的肩头，“帮我拍一下……你在看什么——”
　　他伸长了脖颈顺着视线的方向望去：“这不是绫香同学吗？”
　　“嗯，”凤镜夜从环手里接过相机，一边调试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说起来她的外祖父母确实住在京都，应该是趁着春假过来陪伴的吧。”
　　也就是，饭岛百货的掌门人夫妇。
　　“那不是巧了吗？喂，绫香——” 须王环热情地挥手招呼道。
　　“欸？环大人，镜夜大人？”
　　听到声音的宫园绫香望过来，然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放假以来，好久不见了，”她对迎上来的两人招呼道，“两位来观光的吗？”
　　“与其说是观光，不如说这家伙一听说京都下雪就得意忘形了，只好紧急出动了家里的私人飞机。”凤镜夜推了推眼镜。
　　私人飞机……所以说全球变暖就是你们这种人的错！
　　听不到绫香腹诽的镜夜接着斯文道：“比起这个，还没向这位夫人问好。”
　　“啊，对了，”绫香把碍事的油纸伞收起来，“失礼了，这位是我的外祖母，饭岛夫人。”
　　“外祖母，这两位是我在樱兰学园的同学和男公关部的部长须王环、副部长凤镜夜。”
　　“原来如此，这就是须王家的孩子，和凤家的三少爷。”
　　饭岛千穗理打量着面前的二人，掩口笑道：“都是出色的少年人呢，绫香承蒙你们照顾了。”
　　“哪里，我们才是承蒙绫香同学的关照了。”凤镜夜欠了欠身，“很荣幸跟您见面，夫人。”
　　“初次见面，女士。”须王环握住老夫人的手，诱惑的紫色眸子魅力全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美人，简直像是从大河剧中走出来的贵妇人一般。”
　　“哎呀，跟传闻中所说的一样呢，”饭岛千穗理笑道，“是位很有异域风情的男孩啊，礼仪也是、长相也是。”
　　“噗，”绫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感觉部长的魅力好像失效了呢，不愧是外祖母大人。”
　　“胡说八道，”老夫人嗔怪地拍了拍女孩的手，“须王君是从法国来的吧？之前有来过京都吗？”
　　“是的！”环元气满满地说，“但是爸爸从以前开始就给我看日本的历史剧，也给我讲了很多传说故事，所以刚来日本的时候就一直很憧憬这座千年古都呢。”
　　“确实，环刚到日本就先来拜访京都，”镜夜在旁边说道，“每次过来都兴奋得不得了。”
　　“哎呀，这可真是荣幸，”饭岛千穗理听了这话，矜持地道，“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和我们一起逛逛如何？”
　　“真的吗！”环听了这话，一脸星星眼，“夫人一定要多教教我！”
　　“欸？”宫园绫香傻眼，“等一下，外祖母，环君和镜夜大人……”
　　——应该有别的安排吧……
　　太晚了，那两个人已经自顾自地走远了。
　　“对不起，镜夜大人，”她抱歉地看向留在原地的黑发少年，“外祖母她一听说谁对京都文化感兴趣就——”
　　“哪里的话，”镜夜心平气和地说，“不如说太感谢了，不用一整天都应付环这个传统文化狂。”
　　“怎么？”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身边的少女，对方听到他的话正捂着嘴偷笑。
　　“没什么，”绫香放下手，摇了摇头，“就是觉得，镜夜大人和环大人感情还真好。”
　　“是吗？”凤镜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比起这个，快走吧，不然赶不上环他们了。”
　　他率先迈开步子，往前面两人消失的地方不紧不缓地走去。
　　被留在后面的绫香依然站在原地，凝视着前方的身影。
　　入学一年，入部三个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凤镜夜穿着私服的样子。阿玛尼年轻系列流畅而休闲的剪裁勾勒出还在成长期的少年清瘦的身形，只看背影也知道，虽然还很青涩，但已经显出腰细腿长、肩宽臀窄的好身材雏形了。
　　“果然长相还是我的菜，”少女叹了口气，抬起腿追了上去，“啊……真没办法。”
　　“镜夜大人——稍等一下……啊！”
　　路边探出头的松枝勾住了绫香头上别着的花钗，她赶紧伸手到脑后试图解开，因为不想破坏精心编了半小时的盘发，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试探，眼看着凤镜夜的身影越走越远，越着急反倒缠得越紧了。
　　“没事吧？”路过的女性注意到她的窘境，关心地凑上来。
　　“啊，不好意思，”绫香脸红了，“好像被松枝……”
　　对方热情地说：“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吧。”
　　“那真是太感——”
　　“怎么了？”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
　　“镜夜大人，不好意思，有点状况……”
　　“这一个小时里你准备道歉几次？”
　　凤镜夜叹了口气，走出去好几十米了才发现少女没跟上，犹豫了几秒是去追环还是转过头去找，结果一回来就看到这种让人无奈的景象：在学校里一向稳重又可靠的宫园绫香眼下就像被拎起后颈皮的猫似的僵硬在原地，还手忙脚乱地捂着翘起好几缕的头发。
　　“是男朋友吧？”热心的路人笑道，“让人羡慕的一对呢，那小姑娘就拜托这位绅士了哦。”
　　“啊，不是的，”绫香摆摆手，“您误会了……”
　　“害羞了呢，”对方笑得越发八卦，“我就不打扰了。”
　　“不是——”
　　“已经走了，”黑发少年走上前来，一脸漠然，“再说，就算跟不认识的路人费心解释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处。”
　　“哈哈……”绫香干笑，“镜夜大人说得对。”
　　——我怕会得罪你这个大魔王才拼命澄清的好不好？

　　“对不起，镜夜大人——”
　　“所以说，”凤镜夜微微垂下眼镜，替绫香解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松枝和细工山茶花簪子，“这一个小时里到底准备道歉几次？”
　　“对……嗯——”少女顿了顿，把再一次的道歉吞回去，“对了，不知道环大人和外祖母走到哪里去了呢。”
　　“橘跟着呢，不会丢的。”
　　“嗯，也对。”
　　挨得好近！好尴尬！
　　作为男公关部唯一的女生部员和高中才插班进来的外人，宫园绫香为了避嫌，除了在部里时，平时从来不会主动跟男公关部的部员单独聊天，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况且……少年身上的热气和干净的冰雪气味……
　　幸好，凤镜夜很快松开手：“解开了。”
　　绫香松了口气，慢慢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颈，“真的！谢谢镜夜大人……啊！”
　　镜夜突然伸长手臂，取下了少女的发簪，被盘起的发髻碰地散开，黑色长发瀑布一样落下垂至被手工的织锦腰带环绕着的纤细腰际。
　　“欸？”她吃了一惊，“这是……好不容易才盘好的呢。”
　　“反正已经乱了吧。”凤镜夜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一阵微风拂过，凛冽优雅的柊花发香不经意间环绕了他，少年轻轻抬手，任由被微风送到手边的一缕长发从手指的缝隙中滑落。
　　我在干什么呀。
　　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他才恍然醒悟，有点懊恼地想。
　　“走吧。”镜夜转身率先迈步，一边道：“这附近应该有不少和服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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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京都住了一年，
别科的文学课老师下雪那天还特地打电话约去看金阁寺，
然后这位老师每次上课要花20分钟吐槽京都人的傲娇，有一次公费磕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CP兴奋到拖堂半小时www
真的是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