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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菩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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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惠之静悄悄下了床,回碧纱橱睡。
闫侧君回了长春殿,一口气仍憋着,十分不痛快。贺承君道:“红莲这事蹊跷啊。”
闫侧君道:“蹊跷什么?我看又是江风澜搞得鬼!这个贱人!”
他拎起马鞭,大步流星闯入摇光宫,宫人看见他,瑟瑟发抖不敢阻拦。闫侧君一路畅通无阻,径自进了内殿,江侧君在听人汇报闫侧君怒打范承君的事,正拍着手笑呢,忽然见闫侧君这玉面阎罗闯了进来,吓得跳起来,叫道:“怎么是你?”
闫侧君阴恻恻道:“不是我是谁?我没掉下马摔死,你很不痛快吧!”
说罢,扬起马鞭就往江侧君脸上抽。
江侧君登时鬼哭狼嚎,怒骂:“闫二狗!你他娘的发什么颠!你摔下马关老子什么事!”
闫侧君道:“你和你的内侍使眼色,当我没看见!我的马不就是你动的手脚!”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打一个叫,江侧君一通怒骂:“闫二狗,你丫就知道揍我!你从小就欺负我!你他娘的生儿子没□□!”
“好儿子,原来你没□□,怎么长大的?” 闫侧君冷笑:“欺负你?哪回不是你犯贱先招惹我?”
闫侧君出了气,痛快了,扬长而去。
江侧君气恨恨捂着脸,恶狠狠道:“妈的,怎么没摔死他!”
他又看向身旁内侍:“不是让你在草料里多放点药?”
那内侍瑟瑟发抖,小声道:“小人没放……小人去下药时,刚巧有人来,小人一个手抖,药粉都都在地上了……”
“你!”江侧君登时又愤怒又委屈:“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内侍小声道:“要不您去跟闫侧君说清楚,您没动手脚?”
江侧君白了他一眼:“我跟他说清楚,他能让我抽回来?”
内侍顿住无话,江侧君琢磨了一会儿,又快活起来,笑道:“咱们没动手脚,也就是说,有别人下手。看来这宫里讨厌我的不止他一个!妙啊妙啊!墙倒众人推,我看看他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这人是冲着我来的。
平惠之有这种预感。
他甚至预感到,这个人是赵一。
赵一被自己逼着归还了千年人参,到手的好东西没了,他怎么可能罢休。所以平惠之心里头一直上紧着,以防赵一忽然发难。
这后宫中最不能得罪的人是谁?闫侧君。
在闫侧君的马上动手脚,逼得自己为了自保,不得不冲撞闫侧君,赵一这是借刀杀人啊。
但这样一来,赵一在宫中的身份也暴露无遗。
要对闫侧君的马动手脚,就得算准了时机,才能确保闫侧君会和自己撞上。
当时,范遥真带着自己先一步离开,没多久,闫侧君骑着马撞了上来。这段时间内,是赵一动手的机会。
那么平惠之只要调查那段时间接触了闫侧君的宫人有哪些。
平惠之一番打听,得知那段时间内接触过闫侧君的,一是贺承君,二是闫侧君的内侍看棋,三是未央宫两名宫人,四是岳承君和他的内侍。
贺承君和岳承君可以排除。原剧中,主角抓到赵一时,这人是钟鼓司的一名宫人。钟鼓司不起眼,起早贪黑的活儿累,一般没人愿意到这种地方,但钟鼓司离内廷府库近,就在隔壁。
平惠之逐一了解了钟鼓司的宫人,没有年龄对得上的。原剧情节发生的时间点离现在还有几年,赵一从别处调入钟鼓司也有可能。这么推测,又可以排除掉闫侧君和岳承君的贴身内侍,一般这种贴身内侍,不可能流入钟鼓司。
剩下有嫌疑的,就是未央宫那两名宫人了。两名宫人一男一女,赵一是个男人,这下可以锁定目标了。
那男性宫人叫小五——应当和赵一一样是化名,年龄对得上,在未央宫中洒扫。平惠之决定会会他。
“小公爷,我去调查了未央宫,在系马桩不远处找到了这个。”
长春殿内,闫侧君的侍卫卫北徐取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混合着白色粉末的泥土。
闫侧君是卫国公二子,卫北徐则是从小跟着闫侧君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卫,他和闫侧君的内侍看棋是长春殿中唯二两个闫侧君从家里带入宫中的人。比起活泛机灵的看棋,卫北徐更为沉默,但也更可靠。进了宫,他仍是管闫侧君叫小公爷。
“这种白色粉末,乃是一种叫做金流散的药物,这种东西人可以吃,但若是喂给马,则会引发血热狂躁之症。”卫北徐已调查了清楚:“喂给红莲的草料,是未央宫人准备的,还剩余一些草料,我看过,并没有这种粉末。我推测,是下药之人还未来得及掺入草料中,便洒在了地上。我找人调查了江侧君与他的内侍,发现江家的家丁前几日曾在药局购入金流散。”
闫侧君问道:“这么说,要害我的不是江风澜?你查到吸血蛭怎么来的了吗?”
卫北徐惭愧地摇了摇头。
“那天人多眼杂,谁都有可能对红莲动手。”
闫侧君面沉似水:“找出这个人。敢对我下手,我要他以牙还牙!”
徐正君换了身衣服,前往校场活动筋骨。
他的侄子徐将鸣乃是禁军统领,叔侄二人在校场上比拼角力,俱是一头大汗。
徐正君尽了兴,一直冷峻的眉目终于松快了些。看见有小兵在换箭垛,他随口一问:“我记得这些箭垛刚换没多久,怎么又要换?”
徐将鸣一顿,道:“前几日闫侧君来校场骑射,把箭垛射坏了。”
当时闫凤岐张弓搭箭,先是十箭齐发,箭箭正中靶心,他又连续射出九箭,一箭连着一箭,每一箭都破开上一支羽箭,牢牢钉在靶心上,九星连珠,竟把靶心射穿了,此后,闫凤岐更是一箭射向前门钟鼓,和宁门前三省六部的官员听见钟声,以为到了散衙的时辰,提前走人了。
对于闫凤岐的“壮举”,徐将鸣并不想细说,如果他认识平惠之,平惠之会告诉他,这种心情叫“看见姓闫的装逼我酸了”。
见叔叔不说话,徐将鸣忍不住,说:“我听说前些日子,闫侧君在宫内骑马冲撞了范承君,非但不道歉,还要打人。”
徐正君道:“将鸣,你在宫中需得谨言慎行,休管他人是非!”
徐将鸣被教训,低下头,又有些不服气。
徐正君身边的内侍总管徐恒寻着机会偷偷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正君让你别多管是为你好,你可别误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徐将鸣道:“正君殿下乃是后宫之主,为何要对那闫侧君百般退让忍耐?”
徐恒哭笑不得:“傻孩子,闫侧君正当圣宠,何必在这风口浪尖上与他计较呢?想当初苏侧君、江侧君初入宫时,陛下也宠爱过好些时日,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徐将鸣想明白了些。
徐恒指点道:“现如今朝中可用武将不多,且大多都是威武侯的人,陛下惦记着提拔几个青年才俊呢。正君殿下把你放在禁卫军统领的这个位置上,你切莫辜负了他。”
威武侯就是在外领兵作战的张将军。
徐将鸣懂了,点头道:“闫凤岐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领兵作战,不过废人一个。”
而他若是能为陛下分忧,与张将军党羽抗衡,何愁没有大好前程。
这天皇帝又来杨柳宫,神情轻快,似是有好事发生。范遥真也看出来了,称赞道:“陛下气色不错,想来是最近休息得很好?”
皇帝微笑道:“是啊,看来你的针灸确实有用,朕这些日子再没犯过头疾了。”
平惠之站在廊下,听范遥真在屋内为皇帝诊脉对答,原剧中,主角就是靠着这身医术取得皇帝的宠幸,果然是再有权势的人,也不敢得罪大夫,更何况皇帝这种日理万机操劳忧思,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却是很多的。
皇帝用了午饭才离开,下午,徐正君派人送东西来,嘉奖范遥真为陛下医好了头疾。
平惠之让人把东西收进仓库里,未央宫的宫人要离开时,他给这几个送封赏的宫人打点了些银子,又叫住一人:“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那人垂着双手站在庭中,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平惠之叫他:“你跟我来。”
他转身就走,那人只得跟上,两人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平惠之坐下,平静地看着他,语调不徐不疾:“我是该叫你小五,还是该叫你赵一?”
那男子道:“小人不懂平内官在说什么?”
平惠之笑了:“别再装了,你在红莲上动手脚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来找你吗?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男子局促道:“平内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说的,小人一概不知啊!小人并没有在红莲上动什么手脚……”
平惠之喝道:“赵飞鸢,莫装了!”
男子浑身一震。混迹江湖,他用的是赵一这个假名,进宫后,则以小五自称,赵飞鸢这个真名,没多少人知道!
他见平惠之连他的真名都调查清楚了,再装下去没意义,小五终于不装了。
他脸皮绷紧,盯着平惠之,这人分明十八九岁,那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姿态,却像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狠角色,在他的目光之下,小五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我被他看穿了!
小五愈发绷紧了,看着平惠之:“你想怎么做?”
平惠之手指抵着下巴,打量小五:“你盗走千年人参,宋太医栽赃诬陷我,我不怪你。但你被逼还千年人参,对我怀恨在心,想设计闫侧君对付我,我不能放过你。你想按江湖规矩来,还是按我的规矩来?”
平惠之的脸隐逸在背光处,让小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妨碍他遍体生寒,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他混迹草野招惹了江湖大哥,不得已躲进宫里避祸。那位江湖大哥是个身长九尺的彪形大汉,平惠之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与他外貌大相庭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有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
小五不禁心生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你的规矩怎么说?”
“你去替我办件事。”
离开时,平惠之把小五送到宫门口。小五终于忍不住问:“平内官也曾经混过江湖吗?”
平惠之一怔,眯起眼睛笑,眼睛下卧蚕一鼓,看起来十分亲和,他反问道:“我像吗?我听说大家叫我小菩萨。”
小菩萨。
小五也听说过,宫人们都说,杨柳宫的平内官最是好脾气好性子,对谁都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哪怕是咱们这种卑贱下人,他也从不疾言厉色,且常常施以援手,堪称一等一菩萨心肠。
小五曾经相信过。
现在么,什么小菩萨,要他看,该是小阎王!
小五一拱手:“大哥的事我不该多问,告辞了。”
平惠之看着他离开,袖着手掉头回宫。
小五的后背都汗湿了,自己有这么吓人吗?明明大家都叫自己小菩萨。平惠之想起以前的事,那时他跟在校霸身边,小弟们怕校霸,却好像更怕他,明明校霸成天黑着脸,而自己连说话都不会大声,更别说动手,为什么大家更怕自己?
来到水池边,他忍不住照了照脸,这笑眯眯的脸上,左脸写着和气,右脸写着生财,平惠之肯定地点头,是他们胆子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