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世子做捕快》季孟夏

12、识破

　　妇人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缓声道：“阿妩，给二位小公子搬个凳子，上茶。”

　　被唤阿妩的女子看了二人一眼，似乎十分的不甘愿，却还是屈膝领命，去外室搬了两张凳子进来，而后出去沏茶去了。

　　“看老太太的气色是差了些，可曾延请名医看过。咱们府上有相熟的郎中，不若等我们兄弟二人回去禀明老夫人，另请郎中再看？”

　　赵书御说着，顺手将食盒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顺手拉了一把还干站着的苏淮砚，两人齐齐坐下。

　　“不必了，崇儿已请了好几个郎中了。”妇人说着，叹了口气，“人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婆子我也算是活到头了。”

　　听她这话，苏淮砚不由又打量起她来，此时再细看，确实有了几分油尽灯枯，时日无多的迹象，也难怪李崇每日都要回来过夜了，指不过什么时候人就过去了。

　　这样再想，今日他们来的正是时候，若是晚些，老太太不在了，她这里再也别想套出什么来。而人也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容易说出一些压在心底的事儿。

　　他扭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阿妩还未回来，于是他忍不住开了腔。

　　“老太太要好好照顾身子，老夫人还想着日后与您再一续往日的情谊呢。”

　　赵书御转头看向他，默默地瞧了片刻才转回头去看向老妇人，见她似也陷入了回忆中，不由暗松了口气。

　　“老夫人她……”妇人将将开口，阿妩却端着茶进来了，妇人立时止了话，也让苏淮砚挫败的攥紧了拳头。

　　她进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老太太正有松口的迹象，偏生就被她这么打断了。

　　不甘不愿地接了阿妩递上的茶杯，他转头递给了赵书御。

　　赵书御虽下意识地接过了他的，却是一头雾水，在看到他微扬下巴的示意后，才明白过来，无声叹了口气，左手递到右手，最后放到了小几上。

　　“阿妩，你去帮我熬点粥吧。”妇人看着阿妩说着，显然是要将人打发出去，而阿妩似也明白，神情有些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领命离开。

　　见此情形，苏淮砚心绪起伏，看来，妇人是要自己主动吐露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赵书御，他察觉到目光，亦转头看来，两人的目光一对上，他便安抚一笑，叫他原本有些杂乱的心绪安定不少。

　　阿妩离了屋子，老妇人用浑浊的眸光看了看二人，这才缓缓开口。

　　“二位公子并非老夫人派来的吧？”

　　苏淮砚万万没料到妇人已猜到了他们假冒了李府人的身份，眸色不由一凛，明白便是再用旁的话来诓，也是瞒不过去了，干脆认了。

　　“老太太好眼力，咱们兄弟二人确不是老夫人派来的。”

　　妇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笑了笑道：“我便知道，老夫人最讲究规矩了，怎可能派你们两个男子来探视我。”

　　这一点，苏淮砚在他们进门前确也想到了，只是又觉得一个老人罢了，应是不会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毕竟长辈见异性的小辈此类事也多得紧。

　　一如李老夫人见李崇可频繁着呢，有时听闻连贴身侍女都不在身边相陪，可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偏生让他们在这妇人跟前露了马脚。

　　“不瞒老太太，我仍县衙捕快，因李府紫燕之死似与李兄有关，故来查问，不想他早已……”

　　“什么，你说什么？”老妇人打断了他的话，神情急切起来，“你说紫燕怎么了？”

　　苏淮砚二人不料老妇人听到紫燕之事后反应会如此激烈，皆有些疑惑，却还是按捺急切，徐徐善诱。

　　“紫燕被人谋害，我查到她生前与李崇交往甚密，为查清真相，今日才寻上门来，就是想亲口问一问他与紫燕之事。”

　　老妇人听了他这话后，当真急了，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崇儿绝不会害紫燕的，他那么喜欢紫燕，还要娶……”

　　老人家因着想替李崇辩解，一些话没经过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听到此处，即便妇人及时止话未再说下去，苏淮砚二人已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看来，李崇不止与紫燕相熟，且这情意还不一般，如今再想想，无人说得清紫燕所嫁为何人，莫不是这人就是李崇。

　　若他们二人真得情意相通，即将完婚，那紫燕就更不可能投湖自尽了。

　　“老太太，我也并未说人便一定是李崇杀的，只是他与紫燕之事总要说个清楚才是，紫燕已死开不了口，李崇的说辞便十分重要。”

　　苏淮砚望着妇人，见她神色多变，然看着自己的目光仍显几分戒备，明明无力端坐，却还要奋力保持身形的模样，竟叫他心生了几分软意。

　　可他也没法子，除了从她口里套些消息，眼下也实在寻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然我前几日询问他，可他似另有隐情，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他若不能据实相告，那我便只能告请苏大人将他拘捕，带回衙门细细盘问了。”

　　“不要！”老妇人闻言，心急之下便想扑出来阻止，全然忘了自己是在床榻上，如此一来径直往床下摔去。

　　苏淮砚起身冲过去欲接人，随即察觉自己根本来不及将人接住，而此时，旁边的身影比他更快一步的蹿到了床榻旁，在妇人坠地前稳稳地将人接住了。

　　待他落后两步蹲到两人身边时，他觉得自己就是冲了个寂寞，伸着两只手虚虚地扶在赵书御的手臂之下，随后又讪讪地的收了回去，自嘲一笑，这才帮着将老妇人又扶了回去。

　　“老太太放心，我们今日来，便是想再问问李崇，也不知他到底有何难处叫他不能直言的。”将老妇人安顿好，苏淮砚站在床畔，蹲身看着她说道。

　　她神情别扭，一脸欲言又止，双眸泛红，末了竟落下泪来：“这孩子，心里苦啊。”

　　苏淮砚扭头看了眼站于一旁的赵书御，复又回来望着妇人：“老太太若是知晓什么，便告诉我吧，如此对李兄也好。”

　　老人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崇儿和紫燕那丫头两人情投意合，年初之时，这孩子便请媒人去紫燕家提了亲，两家都商定好了，待到出年，就让他们成亲的。”

　　原来，紫燕欲嫁之人真得是李崇。

　　“只是，老夫人他不中意这桩婚事，她说紫燕配不上崇儿。”说罢，妇人便止了话，长叹了口气。

　　她虽未详说，然只这一句话，便让苏淮砚生出万千想法来，即便李老夫人器重李崇，也不至于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掺和李崇的婚事。

　　再者，李崇便是再得宠，终究也不过是个下人，与紫燕一样的身份，有何不配的。除非李崇的身份不一般。

　　李崇的双亲不详，祖母是李老夫人往日的贴身婢女，二人这般亲近，为何李老夫人嫁至青浦县作为随身侍女的她却不曾随行，直到二十多年后才带着李崇出现。

　　难道这李崇……

　　“李老夫人觉得紫燕配不上李崇，是因为李崇是老夫人的后人，虽难以公然承认他的身份，但老夫人也绝不允许他娶一个下人为妻。”

　　苏淮砚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瞅着老妇人的神色突生巨变，而后定定地望着他，活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嘴唇翕了半响，只吐了一个字：“你……”

　　只瞧她这模样，他便晓得自己的大胆猜测没有错，就不知李崇是李老夫人的外甥还是孙子了。

　　他再次看向赵书御，却见他是神色如常，脸上丝毫不见惊讶之色，似乎早有此所料，看来若不是他早就猜到了，便是他查到了，却没告诉自己。

　　不过，此时不宜想这些，还是想法子多从眼前的妇人嘴里多套些话最为要紧。

　　“老太太觉得我知道这些很奇怪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你们将这事掩盖的很好，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不难发现真相。”

　　此时，老妇人似缓了过来，脸色恢复方才的灰败，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事迟早会被人发现，只是没想到在我死前，还是逃不过。”

　　“崇儿是老夫人的亲孙子，只是老太爷不晓得老夫人在嫁予他前，已生下了与秦公子的孩子，所以老夫人嫁到此处来时，只能由我留在瞳关照看少爷。”

　　苏淮砚缓缓点头，他也猜到李老夫人头一回嫁人之事没这么简单，只不知是新郎成亲那日来不及洞房就被人打死是假，亦或是那孩子在二人成亲前便已珠胎暗结。

　　“我虽奉命照看少爷，但他无所依靠，好不容易长大娶妻，却不想死于突莫的铁骑之下，只留下崇儿，我无力抚养，只好带着他来了大安。”

　　“老太爷不知事情的原由，没法子，老夫人只好将崇儿改名后留在自己身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他长大，以此稍稍弥补对他的愧欠。”

　　老太太未曾多言李老夫人的往事，苏淮砚觉得自己也不好问得太多，如今得知了这些便也够了，他已有了新的猜测方向。

　　“老夫人虽不应允这桩婚事，崇儿对紫燕却执拗的很，宁愿舍弃在李府的这份差事，也执意要娶她，他是万万不可能害了紫燕的。”

　　说着说着，妇人忽然伸手，一把紧紧地抓住了苏淮砚的手：“你信我，崇儿当真不会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