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铸剑铺》尚扁扁

53、第五十二章

　　车夫带着瞿生赶回来的时候，孟昭苏已然累到浑身湿透，那狼狈的模样看得瞿生一阵心惊。

　　孟昭苏用袖子将额头上的汗抹去，喘着粗气道：“快，将四当家带回庄里，再派个人去请医官过来。”

　　瞿生忙不迭地应了。

　　堪堪折腾到后半夜，晏阜之却仍在昏睡中，小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公子，是小绿错了，小绿不该让您独自回来……”

　　翟箫伸手扶了扶小绿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不要自责了，也莫哭了，哭得我们头都大了。”

　　孟昭苏问医官道：“医官，他现下情况如何？”

　　医官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位公子身体本就十分不好，今日淋了雨受了凉，更是雪上加霜啊，恕老夫医术有限，只能开一些驱寒的方子，剩下的，恐怕只有太医院的人才有办法啊……”

　　孟昭苏了然，谢过医官后便安排人送医官回了医馆。

　　孟昭苏走到晏阜之床前，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又吩咐暖玉再去抱一床被子过来。

　　做完这些，她望向翟箫和小绿，道：“医官方才说，四当家这病，只有宫里的太医能够医治，既如此，我们只能送四当家回皇宫了。”

　　翟箫咬了咬唇，道：“可是这样的话，一定会惊动皇上和皇后娘娘，到时候他们追究起来，昭苏姐姐你就难办了……”

　　孟昭苏望了望面色苍白如纸的晏阜之，不甚在意地道：“那又如何？只要他能醒过来，我便是下天牢也认了。他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这条命几乎都是他给的，如今换我，我如何能为了一己私利而退缩而迟疑？”

　　“准备马车，我们进宫去。”孟昭苏不由分说地吩咐道。

　　雨后的嘉禾城，愈发的空旷起来，一路上只听得到哒哒的马蹄声。

　　马车在南宫门处停下来，翟箫将牌子递给守门的士兵，那士兵拿着牌子小跑着取请示上级以后，这才开了宫门。

　　马车在宫内疾驰，孟昭苏忽地就有些紧张起来。

　　若是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因为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皇帝和皇后会怎么对她？

　　孟昭苏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袖口。

　　翟箫见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安慰道：“昭苏姐姐不怕，皇上虽然凶了点，但是皇后娘娘还是很知书达理的……”

　　整个皇宫，因为孟昭苏一行人的到来，霎时间灯火通明起来。

　　太医们刚刚和衣躺下，就听到有内侍在外面疯狂地敲门，一听是二皇子病了，只得穿上衣服，提起药箱就往二皇子的寝殿跑去。

　　慈眉善目的皇后娘娘将手握在晏阜之冰凉的手上，嘤嘤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着一身明黄色袍子的皇帝在孟昭苏面前站定，脸上有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没过多久，太子晏熙之也闻讯赶了过来，他先是去查看了晏阜之的情形，安慰了皇后几句，这才站到皇帝身后，与他老人家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孟昭苏看。

　　孟昭苏被这二人盯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们。

　　如果眼神可以伤人的话，那么孟昭苏早已被父子两个眼中的怒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晏熙之顶着一张与晏阜之如出一辙的脸，面上带着森森寒意，开口问她：“你就是孟昭苏？”

　　孟昭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晏熙之仍要再说些什么，只见这时，太医掀了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晏熙之冷冷地丢下一句：“若是老二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你来陪葬。”说完便跟着太医来到了晏阜之榻前。

　　孟昭苏内心焦急如焚，忍不住也想跟过去，却被威严的皇帝扫了一眼，顿时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弹了。

　　太医将手搭上晏阜之的手腕，眯着眼睛诊断了半晌，方起身道：“二殿下这病情，反反复复，已经有些时日了，今日又受此风寒，体内浊气又加重了几分……如今，只有六味丸可以去此浊气。只可惜——”

　　太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皇帝见状，厉声问道：“只可惜什么？”

　　太医缓缓答道：“只可惜，此六味丸中有一味药，需要一种特殊的龙涎香，而据老夫所知，此龙涎香，只有崇川国的皇宫内才有。”

　　皇帝看向晏熙之，提高声音道：“准备好各种奇珍异宝，去崇川国将那枚龙涎香带回来！”

　　晏熙之闻言，微微有些犯难道：“父皇，儿臣听说，那龙涎香是元帝的镇宫之宝……”

　　太子话音刚落，整个寝殿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孟昭苏掀了帘子，从外面走进来，向皇帝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民女愿前往崇川国取此龙涎香。”

　　皇帝的视线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只见她虽然衣着普通，但是神色却不卑不亢，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笃定，不由得就让人生出想要相信她的念头。

　　皇帝冷笑了一声，问道：“就凭你一个小丫头？”

　　孟昭苏迎面直视他的眼睛，道：“不瞒您说，民女原是崇川人，对崇川国皇宫内诸多事物也有所了解，民女敢说，在座各位，没有比我更了解崇元帝的人了。”

　　“况且，二殿下对我有恩，民女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全力一试。”

　　皇帝目光如炬，盯着孟昭苏看了半晌，终于答道：“好！那朕就派你去。”说着伸手指了指小绿，道：“你随她一起，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那枚龙涎香！”

　　小绿点点头，应道：“奴才遵旨。”

　　皇帝拂袖出了寝殿，临走前，冷冷地觑了孟昭苏一眼，道：“我并不信你，但我信我儿子的眼光。”

　　孟昭苏几乎是被人押着去了耳房，宫女们将她扔进了一间热得如同蒸笼一般的屋子，隔着门道：“姑娘便在此歇息一晚吧，明日天亮启程。”

　　孟昭苏点头道了句：“多谢。”

　　说完便呆坐在窗前，在脑海中计划着夺取龙涎香之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宫女过来敲门，孟昭苏自窗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竟是一夜未眠。

　　临出发之前，孟昭苏写了一封书信，拜托翟箫带给伍仲。她在信中细细地嘱咐了伍仲一番庄里的事，又拜托翟箫照顾好昭华，将一切打点妥当后，方随小绿上路前往崇川国。

　　一路上，孟昭苏思绪万千，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的心境竟与来时大不相同。

　　快马加鞭行了十数日，他们终于到达了上鼎城。闻着熟悉的槐花香，孟昭苏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于她而言，这就是故土的味道呀，无论过去多少年，她将永远会记得。

　　小绿易容为一位算命先生，在谢成蹊每日上朝必经的路上摆摊，终于在三日后，成功地引得谢成蹊驻足，而他便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封书信塞到了谢成蹊的袖子中。

　　谢成蹊直到家中，才发现书信的存在，他疑惑地将书信抽出来看，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字体圆润婉转，和他记忆中某人的字迹一模一样。

　　信是孟昭苏写给谢成蹊的，约他和顾小乔晚上戌时在醉春楼见面。

　　谢成蹊将顾小乔拽进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注意到四下无人后，方将信拿到顾小乔面前。

　　顾小乔也是一怔，沉默良久后道：“她信上说有求于我们，想必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否则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在此时回到上鼎城的。”

　　谢成蹊点头颔首。

　　顾小乔又道：“夫君，无论她所求何事，我们决计是要帮她的。”

　　谢成蹊有些愣怔地望向顾小乔，他眼中有水光闪现，只见他双手握住顾小乔的手，须臾，缓缓道：“小乔，谢谢你。”

　　顾小乔笑着望向他，道：“你我夫妻之间，何须言谢？话说回来，是我要谢她才对，若不是赵晚晚的那番劝解，我又如何能解开心结？”

　　晚上戌时，谢成蹊和顾小乔准时到达醉春楼。

　　二人前脚刚一踏进门，便见一眉清目秀的小厮，面上堆着笑，站在门口问他们：“敢问客官可是来谈首饰生意的？”说着暗中拽住谢成蹊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赵”字。

　　谢成蹊会意，了然地点点头，那小厮便将他们领上了二楼的雅间，拉开木门道：“二位东家请吧，我们大当家在里面等候二位。”

　　只见绣着精致夏荷的屏风面前，坐了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远远看去，这位中年男子并无甚特殊，但是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位中年男子，身量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小一些。

　　那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朝谢成蹊和顾小乔拱拱手，行了个礼，道：“见过谢大人和谢夫人。”声音浑厚，竟比一般人的嗓门还要大上几分。

　　顾小乔盯着眼前的人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最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道：“行啊，赵晚晚，真有你的，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孟昭苏笑嘻嘻地撇开脸，躲过顾小乔的蹂躏，道：“怎么样，我这副面孔如何，是不是连你们也骗过去了？”

　　顾小乔摸着下巴，欣赏着孟昭苏那撮十分逼真的胡子，夸赞道：“不错不错。”

　　孟昭苏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你们可有办法取到宫中那枚龙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