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铸剑铺》尚扁扁

35、第三十四章

　　小小的庭院内，春光正好，花树下，安静的少年和面容姣好的少女互相望向对方，如同一幅水墨画般柔和美好。

　　晏阜之望向少女充满着懊悔的眸子，轻声开口：“也许于你母亲看来，无论你哪个样子，她都是爱着的。”亲人的爱，无需任何条件，无论何时何地，都热烈真挚却又不用力过猛。

　　嘉禾城里的铺子开了一周，生意虽然较刚开始的时候微微有了些起色，但是仍然不是很好。

　　李三儿盯着剩下的一些点翠的簪子，甚是忧愁，同批货物里，就属这支簪子卖得最差。

　　孟昭苏却出声安抚他道：“不慌，明日推出新的卖法，整个买二送一的促销活动，将这些点翠的簪子清了吧，容我想想其它的办法。”

　　孟昭苏手上把玩着几支簪子，趴在案上闷闷地盯着它们出神。

　　晏阜之端了新鲜的枇杷进来，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走上前去，伸手笑着替她扶了扶被她挤到一旁去的书本，砍向一旁的暖玉：“大当家这是怎么了？”

　　暖玉指了指孟昭苏手上的簪子，轻声道：“大当家盯着这几支簪子快半个时辰了……”

　　晏阜之遂抬手，从案上取了一支簪子在手上。

　　孟昭苏顺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上望，正好对上晏阜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一见晏阜之，孟昭苏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地在晏阜之面前抱怨道：“簪子的式样一般，没什么新鲜花样，销量便也一直上不去。”她不是不知道问题所在，但眼下虽然有米，但是却没有巧妇，这灶也难起啊。

　　“可惜庄上没有精通首饰设计花样的师傅。”孟昭苏嘟着嘴，边叹气边赌气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晏阜之跟上她手上的动作，亦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嘴角含笑望着她：“我当是什么事。不难，距离桃江镇三十里地外，有一座山，名叫君山，君山上住着位巧夺天工的匠人，叫做尚怀瑜。大当家可以试试去请他老人家出山。”

　　孟昭苏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只见她挑了挑眉毛，眼睛景亮亮地望向晏阜之，询问他：“真的？”

　　晏阜之没好气地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自然是真的。只不过尚怀瑜自从和之前的老东家叶氏首饰行闹翻了以后，便隐居去了君山，再也不问山下事。大当家若想请动他，可能并非易事。”

　　孟昭苏一手拍开他宽大的手掌，横眉瞪着他：“不许拍我头！拍傻了怎么办！”

　　晏阜之：“……拍傻了我养你。”

　　孟昭苏闻言笑嘻嘻地望向他，循循善诱道：“那四当家的月钱，是不是可以少给那么一丢丢？”

　　晏阜之忍不住打趣她道：“大当家，您看见那铜钱上的眼了吗，您快钻进去了。”

　　这酸了吧唧的文风，果然像是晏二才说得出口的话。

　　孟昭苏大度地想，算了，不和他一个药罐子计较了。

　　两人笑闹完说起正事。

　　只见孟昭苏“嚯”地一下站起身，朗声道：“没关系，就算那怀瑜师傅隐居到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宫，我也要把他老人家给请过来！”

　　晏阜之见小姑娘如此大言不惭地放着狠话，不由得啜了一口茶，笑得一脸光风霁月：“那就静候大当家佳音了。”

　　孟昭苏“哼”了一声，快步出了内室。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孟昭苏便已收拾妥当，准备去君山拜访一下那位传说中的怀瑜师傅。

　　青灰色的天连着远处的江水，茫茫一片。山庄外面，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

　　孟昭苏没作他想，伸手掀开帘子准备坐进马车里。

　　她弯腰进去的刹那，以为自己上错了马车。

　　不然谁能来告诉她，那个正襟危坐，悠闲自在地喝着茶的白衣晏阜之，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进来，晏阜之神色自若地放下茶杯，眉眼似乎隐藏了吟吟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孟昭苏的脸登时拉了下来，只见她沉着脸瞪着晏阜之：“晏二公子，您身子刚好，不宜车马颠簸。”

　　晏阜之学着孟昭苏的表情，对着她吹胡子瞪眼：“谁说我要去陪你去君山了，我搭个便车，去嘉禾。”

　　孟昭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转过头去，闷声道：“哦。”

　　晏阜之果真是来搭便车的，待到远远地见到嘉禾城的城门的时候，他轻声嘱咐外面的车夫，道：“在这里停一下吧。”

　　下车时，他嘱咐孟昭苏：“大当家，我去见个朋友，你记得早些回来。”

　　孟昭苏点点头，愣怔了一下，轻轻开口嘱咐道：“你也是。”

　　马车渐行渐远，晏阜之行走在街上，清晨的风吹起他的空荡荡的袍子，整个人显得瘦削而又单薄。

　　孟昭苏胸腔一滞。

　　第一缕晨曦穿过晨雾的时候，孟昭苏他们到达了君山。

　　山脚下热热闹闹的早市已开张。孟昭苏取了一些铜钱交到车夫手上，吩咐道：“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自己也下了马车，步行穿过早市。

　　路边有个卖木雕的小贩引起了孟昭苏的注意。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小贩卖的木雕，实在是太精致了。

　　本来没什么稀奇的木头，似是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变换成一个一个精致的小物件。

　　孟昭苏挑了几个小动物并几辆马车，准备回去送给昭华以及庄上其他孩子。

　　小贩便算着价钱边笑着和孟昭苏套近乎：“姑娘好眼光，这几个都是出自咱们山上的怀瑜师傅之手呢。”

　　孟昭苏眼前一亮，怀瑜师傅？

　　她不由得问道：“敢问小哥，怀瑜师傅可是指尚怀瑜师傅？”

　　小贩闻言不由得笑了，解释道：“自然是，这嘉禾城内可找不出第二个怀瑜师傅了！”

　　孟昭苏笑道：“怀瑜师傅就住在君山对吗？”

　　小贩见她气质不俗，出手不凡，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当下便道：“对。姑娘您顺着前面这条路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的地方便能看到一座木屋，那便是怀瑜师傅的住处了。”

　　孟昭苏谢过小贩，又问道：“我听说怀瑜师傅以前是做首饰的，怎么如今做起了木雕？”

　　小贩叹了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怀瑜师傅和以前的老东家闹翻了，再也不碰首饰了，这才改做了木雕。要我说啊，那前东家是个心忒黑的，怀瑜师傅设计的花样被人盗用了，对方为了息事宁人，便塞了好大一笔钱给怀瑜师傅的前东家，前东家见钱眼开，自然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孟昭苏笑着附和：“确实蛮不地道的。”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不是维护手下人，而是靠此来大赚特赚一笔，如此怎能稳住人心？

　　而人心，才是最珍贵的事物。

　　孟昭苏付过钱，便向着君山山顶上行去。

　　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孟昭苏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望见了那座木屋。

　　她喜出望外地走过去，抬手在院门上轻叩了叩。

　　须臾，一个小童轻轻地将门拉开一个缝，只探出一个脑袋，滴溜着一双大眼睛望向孟昭苏。
　　孟昭苏上前，柔声问道：“小师傅，我想找怀瑜师傅。”

　　小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孟昭苏，见她独自一人前来，不由得问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孟昭苏便道：“是这样的，我开了一间首饰铺子，但是首饰的花样都不大行，昭苏斗胆，想请怀瑜师傅指点一二。”

　　小童一听“首饰”这两个词，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师傅说了，但凡有人来找，一律不理。”

　　孟昭苏顺手塞了一把糖果到小童手上，笑嘻嘻地问他：“小师傅，不要这么绝情嘛。”
　　小童面不改色地接过将糖果，依然不理会孟昭苏，这架势就是，东西照领，但该不理你还是不会理你。

　　孟昭苏不气不馁，对付熊孩子吗，没有人比她更有经验了。

　　只见她拿起本来是买给孟昭华的小陀螺，在一旁找了个空地，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那小童果然抵挡不住诱惑，先是拿一双大眼睛盯着孟昭苏，见孟昭苏没有反应便撒了扒住门闩的手，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慢慢地出了院子，走到孟昭苏身边。

　　孟昭苏这才拿正眼看他，边玩陀螺边问他：“好玩吧？”

　　“嗯！”小童脆生生地答了，然后绞着手指头问她：“可以让我玩玩吗？”

　　孟昭苏抬眼看向他，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童讪讪地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师父出远门去了！”

　　见孟昭苏不信，小童不由得急了，跺了跺脚道：“真的！我没骗你！”

　　孟昭苏忽地笑了，然后将手上的鞭子塞到小童手里，说：“你试试。”

　　小童欢快地接了过来。

　　孟昭苏问他：“那你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童玩得正起劲，头也不抬地答道：“师父说了后日。”

　　孟昭苏站起身，摸了摸小童的头，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童无暇分心，答道：“我叫疏影。”

　　孟昭苏便道：“好，疏影，那我后日再来，这个就送你了，我家里有更好玩的，下次给你带过来。”